别怪恋心,她只是惧怕热恋过后,冷静下来的二人相处模式会给她带来过大的落差。
为什么她常常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因为她对这个男孩爱得深沉。
人们忙于自我感动,观众的感受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就不能对我拿出一点信心吗?”他也是缺乏自信的人,比一般人还要敏感脆弱,当年他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要承继父亲的家业,可是因为第一次接触那些东西的时候,他的表现没有让父亲满意,他从此就对武学留下了阴影,不肯再碰,他不害怕自己不相信自己,他奇怪地害怕恋心不相信自己。
“不是的,在热恋之中的情侣总是想要使劲浑身解数地对对方好,但是热恋时期结束后就会归于冷静,这是正常的。并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们都逃不过自然规律。”恋心多少有一些悲观主义,可能就是因为见过的人、事、物都太多了,才会如此疲惫,如此消极。
“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之间的爱情经过了多长时间的考验?”说话的男人中气十足却底气不足,女方确实一直在等他,可是他却和别的女人做过夫妻,虽然不是相互喜欢,只是相互取暖,可是在此刻他想对恋心做出承诺的情况之下,怎么就显得那么不应当呢。
“我可是听说男人在得到了女人之后就会丧失所有的热情的。”那个指斥缔造者情侣之间相处十年必然相互厌烦是歪理的恋心,心中真实的想法竟然比缔造者的理论还要恐怖。
“不会的,我刚睡过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因为这样就失去对你的爱意,而且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可爱女生,只要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排队追求者远。”他想卖弄,却没找到机会,“对了,你可以告诉我那位少年的信息吗?越详细越好,重点是会不会酒精过敏。”
恋心一时没想明白叶知故所说的少年是指的谁,然后才想起来某个失意的可怜虫:“原来你说你有办法就是想着和他一醉方休啊,我不同意。”恋心发动技能:妻子的威严。
“是要一醉方休,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多喝,只会喝到那种回来漱一次口就什么气味也没有的程度,你可以对我放心的,我不是那种会深夜买醉的男人,我是恨不能整天和你黏在一起的好男人呢。”叶知故好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这么自称就好像是高调宣布自己即将出轨一样。
“对方好像,”恋心思考了一下,“酒量也没有很好,可是你们不许去迪厅,那种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好的,我们去酒吧。”
“酒吧也不行。”恋心的管家婆形象树立起来了,这个形象可是难于甩掉的,可是有些人就是有点老妈子性格,别的嘛毛病没有。
“是清吧,最多只有人吉他弹唱的那种。”叶知故默默为自己的将来捏了把汗,恋心这么喜欢管这管那,将来的生活还能有好吗,他稍微有点重新评估恋心作为妻子的价值的想法。
“你会唱歌吗?”恋心好像有点想听,脸红而期待的样子。
“不会。”
“会弹吉他吗?”恋心平时喜欢听吉他,要说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可以说是很强的,特别能够包容不同的风格,喜欢中式古典的衣服,也喜欢西方的乐器,喜欢城市里的民谣,也喜欢乡村的安静。
“我只会弹琵琶。”这好像完全可以理解嘛,因为现在的叶知故是个古人,会弹琵琶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我也没有收藏过铁琵琶呢。”要说恋心家里有没有藏着东坡的曲谱就不好说了。
“不,普通的琵琶就好,我只会弹那种东西。”
“有点娘里娘气的感觉。”恋心只是想起了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又想象了一下叶知故呈现那种神态的情况,顿时看世界的眼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恋心到底要把他的骄傲踩踏到什么程度才会满足,男人哪有不在意自己的尊严的,他被气到了:“晚上你会为你狂妄的发言后悔的。”是时候让恋心知道他是个纯爷们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么说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这个呢。”说话时只是想着拌嘴不能输,说完话脸羞红,不想让叶知故看出来,可是又觉得偏过头去之类的动作不礼貌又太扭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好僵在原地尴尬。
她还真想要,不过——
可以理解。
他说过要一夜补偿她三百年,怎么可能,那姑娘就是寂寞太久了啊,不过以后他可能会让她怀念空虚和冷的时光。
“所以我想约那个少年去清吧,你给个准话,允不允许吧。”叶知故对自己没有底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酒精特别有,身为将门之子,武艺不精,但是酒量倒是很好。
他只不过是在关心一个结论。
可他关心结论的举动让恋心有些感动,对方就这么想要帮助自己,这么尊重自己的意愿,这么在意自己的感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对于这样的人,她当然信得过:“可以,不过不要强求成功,也不要喝太多久,伤身。”说到伤身的时候,她夹住他的手臂,让他感受到她的柔软,“你要是伤了身可是我的损失。”
他的心在飞速跳动,大脑觉得有些缺氧。
恋心去找那位少年,看到那位少年正以头砸桌:“你这是做什么?想自我了断?”这是不可饶恕的吧,在一个曾经想要活下去却走到了生命的穷途末路不得不死亡的人面前上演自杀的戏码,得显得有多自私,“我和你说,我活着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我,但我死以后,他没有用死亡来逃避思念我的痛苦。”
他选择了承受,即使为了缓解痛苦他娶了别的女人,她现在也只觉得他勇敢。
“但是他后来另有新欢对吧。”少年苦笑着,就好像看穿了一切一样,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辜负了那个也喜欢自己的女孩子,所以活该注孤生,抑或是不可能再为了谁而心动,年轻时人们都喜欢把话说得绝一些,除了某些左右逢源的人,大多数人都还没那么老道。
“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时间,也有可能会遇到比少女更好的人。”恋心好像是活成了很多人最讨厌的那种长辈角色。
“遇不到的。”
“你这样坚持的话遇上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你懂什么,她可是我的初恋啊,我未能告白就永远失去的初恋。”是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心情已经无处邮寄了,才显得格外顽固,是只能留在心里,却不能表现出来的痛苦。
“你懂什么,我喜欢的人失去我的时候也是初恋。”恋心现在不想去懂那些不要要求所有人都一样坚强的大道理,只想劝这个少年放弃轻生的念头,忍气吞声地好好活下去,看起来多么高尚,内里就有多残忍。
“所以他移情别恋了。”少年也听过恋心对他讲述她的生平,可少年觉得那是别人的事,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尚可,可是当成人生鸡汤就有些荒诞了,别人的事情对自己来说,就是一点借鉴价值都没有的故事罢了。
“你也可以移情别恋。”恋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就说了心里话。
“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喜欢我的也是你,叫我移情别恋的也是你,你的残酷可有一个尽头?”少年看着恋心的脸,不可否认地有点心动,可是她对自己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不尊重自己对少女的感情,况且那是未能实现的两情相悦,她自己也不是没经历过,他以为她会比一般人更能理解这份痛,可是他错了。
恋心也只不过是一个庸庸碌碌地希望别人的人生可以走向大团圆结局的看客而已,对于每个人坚守的固执不肯去懂,哪怕她自己才是最固执的那一个。
“你酒精过敏吗?”恋心这个问题更是让少年一瞬之间云里雾里,有些招架不住的意思。
“你想陪我喝酒?”少年倒是不介意,美酒在杯美人作陪,除了这个美人不是自己的以外,构成的可就是男人的浪漫了,没什么好拒绝的。
“我不想喝,我男朋友想陪你喝。”一句简单的话,还暴击了少年的心。
“好。”少年却产生了一种不服输的心思,想着一定要把恋心的男朋友干趴下,这样才会让恋心知道谁才是孬货。
失落的少年答应得这么爽快,恋心不禁怀疑起他刚刚的自杀行为:“你为什么以头砸桌啊?”真正想着自杀的人应该没有心情出门喝酒的。
“我在桌子上发呆发久了,自然而然地很困,而且脖子也有点累,然后就掉落了下来。”很好地解释了恋心看到他以头砸桌的那一幕,不是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少年一点轻生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动作看起来比较夸张而已。
恋心此刻很无语,原来是自己过于操心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的,不过,正常人也不会坐在桌边发呆发到犯困还坚持坐着:“你要是困了你大可以去睡觉啊,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座位上啊?正常人困了不都会直接去睡的吗?”
“我想玩手机,在床上玩手机对颈椎不好,但是我发呆发久了忘记了这件事。”真相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厘头,有种现象级讽刺的意味。
所以这个少年到底需不需要开导啊,我看他正常得很,算了,还是给叶知故一个表现机会吧。
虽然将军家的儿子说让我用叶知故称呼他就好,可是我这么叫他的时候总感觉我有一种和别人出轨去了的悖德感,哪里有点怪怪的。
那天的酒吧,我看到叶知故早早地等在那里,正襟危坐以示对少年的尊重,可是由于他坐姿过于端正,导致少年觉得有些施展不开。
“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开会的?”认为在娱乐放松的场合出现这么正经的姿势一定是个不正经的人,少年的判断标准也有些奇怪。
“我来喝酒,可是恋心她信不过我,非得看着我一起喝,我和你说,妻管严的生活真的很悲惨的。”此时叶知故接受到恋心一个杀人的眼神,估计今晚又得睡沙发了,不过恋心家的沙发只有他一个人的味道,还颇有些像专属他的领地。
“现充爆炸。”少年抱怨一句,然后在叶知故旁边落了座,“你当初为什么娶了别人?”
叶知故现在都怀疑少年是恋心派来的托,即使他可以向恋心表示自己的心从未变过,娶妻也是不争的事实,可能恋心也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吧,他终于承认了他的懦弱:“我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就一个人生活下去呢?我需要一个女人陪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形单影只。”
理由有的时候真的没必要刻意去深究,因为真的就是那么浅显。
少年蔑视了一下叶知故,然后,端起酒杯就喝下了三杯:“你不来点吗?这家的酒调得很好,很多人都爱喝。”
叶知故问:“是烈酒吗?我女朋友不允许我喝烈酒,说会影响我的发挥。”这对cp发粮的时候都只顾自己高兴的,至于旁边陪着自己的人是什么心情,才不要管。
“我才这个岁数,哪有喝烈酒的道理?何况那位少女也是一个小清新。”沉湎于往事和回忆,切断自己和一切人的联系,不愿意再去上学,也没有任何想要工作的迹象,已经一个月了,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很着急,他不以为意,失去了成功的动力,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活下去努力,也不是很愿意得过且过。
听到他的苦闷,叶知故好像也蹙紧了眉:“兄弟,我懂你。我的情况和你很类似。”说完以后就闷头苦干,好在那酒真没什么度数,对于叶知故而言只是小意思。
但是一旁恋心的目光已经很不慈祥了,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恋心都已经以目光威胁他了,这孩子的家庭地位真是堪忧,想必今夜要面对的恐怕是很糟糕的处境,但是不管多么凶神恶煞,都只是表象,主要还是她怕他喝多了酒伤身体。
“你的情况和我类似什么?你知不知道失去她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我一直以为是我在单恋她,可如果这是事实就好了,如果你的女朋友没有多管闲事地告诉我,那个女孩子也是喜欢我的,我就不会陷入这种情绪之中,这一切难道是我的错吗?是那个女孩子的错吗?”少年是在斥责恋心。
叶知故看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护妻:“少年,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太对头了啊。是那个女孩子太想告诉你她的心意了,才会拜托我的女朋友这么做的,再说了,我的女朋友又不可能一眼看出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脆弱,她当然是觉得,完成那个女孩子的夙愿很重要,才会告诉你的。”
“我不想知道啊,我不想知道我亲手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机会,错过了她的一生,两情相悦就这样白白地被我放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社会要求男生主动还真的是有道理的,女生都是矜持到不死不表白的人,这样的闷葫芦,我该怎么去靠近她呀?”
少年抱怨着少女的矜持,给自己添了麻烦,却忘记了原本就是少女的矜持,才让自己觉得少女特别的可爱。
“告诉你少女的心愿不算彻底实现了少女的愿望。”恋心多少都觉得自己处于不正义的地位上,因为那位少年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像苏薇那样能左右这个世界发展的自我意识不可控的带有光环的主角,和自己心仪的男子一样,是一个没有姓名的龙套,“少女还说过,即使他不在你身边,也希望你能开心。”
只要对方幸福就好,是很温柔的谎言,因为或多或少人们还是希望占有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如果那个人和别人在一起会更快乐更幸福,守望也未尝不可。
可这温柔的谎言,如果是逝者说出的,就会带有十分残酷的意味,可传话人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能带来多大的伤害,可能对于传话人而言,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首位的,至于希望看着别人幸福,是她善良的愿望没有错,但是也没有那么重要,工作中谁都有不耐烦的时刻,所以效率就显得格外重要。
少年只好低头继续喝闷酒:“也不用为我担心吧,再过几天我就回去工作。”少年缺少一些好好学习的动力,但闲在那里也不是事,他决定找点事儿来养活自己,不是因为已经彻底从悲伤之中抽离,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脱离这种悲伤了,在哪里悲伤还不都是一样的悲伤,所以才会无所谓。
过一点浑浑噩噩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只要还能过下去。
“恋心,我希望你能稍微离开一下这个地方,我有些话想和他单独讲,你懂的,有些话女生在场的话,说出来不合适,因为是男人之间的话题。”叶知故的这个说辞听起来很正经,可是由于他说这这些话的神态太过于诡异了,恋心甚至都有点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
可是恋心也确实离开了,女生之间也有一些话不便当着男生的面讲,所以她完全能理解此刻叶知故的要求,不就是让她闪人而已,还是容易的,离开前特意叮嘱:“不许乱喝酒,我发现的话可是会狠狠整治你的。”恋心太过于关心自己的男人,一点没照顾旁边那位失恋的哥们。
叶知故也只有唯唯诺诺地答应,不敢一丝违逆,内心默默感叹自己仿佛找了个老母亲做女朋友,可有的受了。
“你们真的非常过分诶。”不是说好把少年约出来是为了安慰少年的吗,怎么感觉这对小情侣将少年约出来,只是纯粹为了秀恩爱,让少年做个见证人当个灯泡,而且还是高亮高亮的灯泡,一点照顾他心情的意思都没有,“在我这样的败犬面前耀武扬威,显示你们的胜利,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确实很有意思,但叶知故不打算这么说。
“恋心应该也有跟你提起过吧,她是一位幽灵,而我是个人类,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人类,可是他死的时候只亮过生对生存的热望,让她没有办法升入天堂,或是堕入地狱,这才成为了一只幽灵。”叶知故觉得“只”这个量词很可爱,突显了恋心的娇小。
“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书。”要求一个失落者做一个有风度的倾听者未免有失风度,况且少年只是想听重点,他不太信这对肆无忌惮发粮的cp能够成功地安慰自己,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实在太脱线了,都不是啥正常人。
“你能想象吗?在当年我是看着她死的。”叶知故到现在也还记得自己的女人死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他实在是忘不掉。
心爱的尤勿忘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偏偏要走向这种结果,只不过是尤家想把女儿嫁到自己家来,就触怒了龙颜,圣上也未免过于没有容人之量了。
少年想了想:“兄弟你的确是猛士,这种事我做不到。”于是他喝了一杯,就好像在自罚一样。
“看着心爱的人在眼前被勒死,我也想当个英雄啊,可如果我当了英雄,整个天下的局势,就会因为我的冲动毁掉,但是我现在非常后悔,天下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如果不是天下人在那里称道守寡这种行为,她又何至于因为被赐婚给的人死了就必须拿到一道牌坊并为之付诸生命。”叶知故涕泗横流。
他不想他的深情让恋心看到,因为这种方式太肤浅。
少年没听太懂自己旁边这位兄弟在说什么,但是对叶知故的悲伤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