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之前落下来的人，有东西留在这里吧？”
经过昨天的事情，格莱蕾终于肯和我一起坐在餐桌上共进早餐了。
擦了擦嘴，有些期待地看着格莱蕾。
“有是有，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不是说过要做些准备吗？”
“拿这些人的东西你不会觉得晦气吗？”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能提高生存率的话就算是再不人道的事我也会干。”
“说出了好像恶人一样的发言。”
“本来我也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坏分那么清楚也没用。”
“说的也对，跟我来吧。”
来到二楼，格莱蕾推开了最里面一道庄严感十足的古朴木门。
盔甲放在木制的十字架上，武器则挂在墙上。格莱蕾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和煦宜人。
各式各样的盔甲，样式不同的刀剑，都被擦的铮亮，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而且只看外表就知道这些都是高级货。
“吓到了吗？毕竟这些人是和你不一样的正经冒险者。”
格莱蕾微微笑起，语气里藏不住的自豪。
“喂喂，不要说的我很不正经一样。”
“没有防具，没有武器，你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格莱蕾露出稍显疑惑的表情。
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看起来这么地不堪吗？有些理解了杰克的想法。
“运气比较好，遇到了很可靠的人让我依靠。”
“这样啊，怪不得你要去挑战那一丝的可能性。那么，你习惯用什么武器？拳头吗？”
“怎么可能啊，我又不是光头和尚。”
从墙上取下了一把看起来有些妖异的刀。形状上像日本刀，只不过更直一些，刀刃下面部分是像怪物牙齿一样的三根黑色倒刺。通体枪色，刀柄上夹杂着两段白色。
第一眼的时候就看上了这把帅气十足的武器，拿起来果然重量也很合适，就好像它在召唤我一样。
挥舞了两下，发出破空的“呼呼”声，身体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伤口愈合的很完美。
“你看中这一把了吗？”
“好看吗？”
将刀收回刀鞘中，挂在了腰间。
“它原来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
格莱蕾抬头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嗯，是一个长相很恐怖，但其实人还不错的家伙，自称是魔物杀手，还有一枚勋章来着。”
格莱蕾走近墙边的架子，翻找出一枚圆形的图标递给我。
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正面那个刀剑相交，中间立着长枪的图标彰显着它是协会颁发的。
能被冒险者协会颁发勋章的人，恐怕实力很强吧。这种人都不敢去挑战泰莫拉斯巨兽吗？我是不是有点太逞强过头了？
“怎么了吗？”
格莱蕾眨着眼望着我。
攥紧勋章，疼痛让我稍微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实力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所以，我会去。
“不，没什么。”
格莱蕾看着我，伸手摸了摸刀柄，说道：
“他犹豫了很久，去挑战了泰莫拉斯，但他最后还是逃了回来。之后他就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看着院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格莱蕾的神情有些低落，她拿出一枚蓝色的符文递给我。
“如果害怕想要回来的话，捏碎它。”
保命符吗？很诱人，但却是毒药。
“谢谢，但不需要。”
“果然吗？”
格莱蕾收回符文。
“你和他不一样。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嗯，我怕自己忍不住，我不想后悔。”
“也许你注定要选中这把武器，继承他的遗志。”
格莱蕾笑起来。
“才不是这样，因为我一开始就打算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搬空。”
格莱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带走这里所有的装备，不存在选择的问题，所以你那套命运之类的说法完全就不对好吗？还说的煞有介事。”
格莱蕾的皮肤上的红潮从脖子开始迅速涨到了脸上。
“你这笨蛋！”
从天而降的巨大水幕将我淋了个落汤鸡，头发粘粘地贴在脸上，不停地向下滴水。
也太生气了吧？只不过是挑逗了一下而已。
“抱歉抱歉。”
摸了摸湿润的头发，将水珠弹在格莱蕾的脸上。
她狠狠地瞪着我，抬起腿一个迅速的前踢，用力踢中了我的小腹。
捂着腹部头顶着地弓腰跪倒在地上。
“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格莱蕾大人。”
“你原来也会认真道歉。”
“真的很抱歉。”
“看在你是笨蛋的份上，先饶过你一次。”
“谢谢格莱蕾大人。”
从地上站起，因为全身湿透而开始发冷，忍不住抱紧身体。
格莱蕾冷哼了一下，抬手，我身上的水汽便逐渐散去在了空中聚成了一个水球，身体也变得干燥起来。
“你说你打算将这些全部带走，用什么？你该不会是打算背着他们去战斗吧？”
格莱蕾指挥着水球飞出窗外后问道。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大猩猩。”
拿出异界之书，晃了晃。
“用这个超级好用的玩意儿。”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嗯？”
格莱蕾脸色有些阴沉，抬起头望着我。
突然正经的格莱蕾让我稍稍有些吓到。
“捡来的，你认识？”
格莱蕾突然伸手盖住我的额头，踮脚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来，距离近到她呼出气都可以喷到我的脸上来了。
我瞬间从脚红到脸，不知所措起来。心跳加速，呼吸加重，想要稍微推开她，但看她认真的模样又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慌乱地呆立在原地。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慢了。
“果然是这样。”
格莱蕾小声嘟哝着。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贴的有些近，红着脸后退几步，瞪了过来。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轻轻挠脸颊，视线则偏到了一旁。
格莱蕾深吸了一口气，稍显单薄的胸脯起伏了一下，让我更加慌乱。
“你知道施莱德吗？”
“施莱德？抱歉，不知道。”
“果然如此吗？”
格莱蕾的表情稍显落寞。
“你没事吧？”
“嗯，只是有些感慨。笨蛋干桐，你觉得人什么时候才是真的死亡？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停止思考？都不是，应该是被人遗忘的时候吧。我现在，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吧。”
格莱蕾笑着，但眼眶里却有着晶莹的液体。
那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留下来的念头。
“抱歉，抱歉。”
格莱蕾抬手擦了擦眼角。
“我不会忘的。”
“什么？”
“我不会忘的，原初的水冰大妖精格莱蕾•希丽亚仍存于世！”
格莱蕾微微睁大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再次擦了擦眼角。
“笨蛋，究极大笨蛋。你都快要死了，还说这种话来安慰我吗？笨蛋。”
格莱蕾的嘴角轻轻上扬。
“但是，我很高兴，笨蛋干桐，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谢谢你。”
本来很认真严肃地说出那样的话，被她一笑反而让我有些难堪起来。
但看着格莱蕾的笑颜，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我会努力活下来的。”
“你是要打败那个我和施莱德都没能解决的泰莫拉斯巨兽吗？”
格莱蕾笑着摇头。
“就算你想安慰我，也没必要说这种大话。有你之前那句话，我就很满足了。”
虽然被看穿了，不过她能高兴起来那我也就放心了。
“话说你说的施莱德是谁？”
“感兴趣吗？”
格莱蕾笑了笑。
“嗯，有点。”
“那从你的书开始说吧。你知道它的功能吗？”
“储存物体对吧。”
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它哪里来的这么大空间让你储存物体吗？”
“空间折叠技术？”
“那是什么？”
“呃，好吧，我不知道。”
“是因为它和这个阴影世界是连接的，你储存的东西都会来到这个阴影世界。”
“是这样吗？”
格莱蕾微微点了点头。
“那这本书是你制作的吗？”
“不，是制造出这片世界的人制作的。”
格莱蕾摇摇头。
“制造出这片世界的人？这世界不是原本就存在的吗？”
能制造出一个世界的人，有点强过头了吧。
咽下一口唾沫，紧紧盯着格莱蕾。
难道说……
“不是的，这片世界一开始就是作为泰莫拉斯巨兽的牢笼而被制作出来的。创造它的就是，原初的暗影大妖精，施莱德。”
原初的暗影大妖精，施莱德？
果然是他吗？
“他用生命为代价才创造出了这里，不然的话他才应该是这里的管理者。我只是代行他的使命而已。”
格莱蕾闭上眼，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那这本书……”
“嗯，也是他制作出来的，为的只是不让世人忘记他而已。”
“这样啊。那我这算是捡到宝贝了？”
“不，这不是你捡到的，是米拉故意给你的，你的身上有她的气息。”
“米拉？”
“当时和我们一起迎击泰莫拉斯巨兽的原初的光之大妖精。施莱德就是把书交给了她，让她代传下去。不她似乎并没有照做。但她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违背诺言的人，否则施莱德也就不会把书交给她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格莱蕾轻轻皱起眉头。
情况有些复杂。本应该流传下去作为赞颂施莱德的物品却意外地出现在我手里，而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施莱德和格莱蕾。
“你先不要动。”
格莱蕾用手指轻轻地点着我的额头。
“米拉在你体内植入了她的能量，帮助你压制你体内寄生体的力量，减缓你魔核的崩坏速度，所以你才能撑到现在。但这也意味着她可以随时让你暴走或者崩坏。”
格莱蕾的表情很凝重。
也就是说我一开始就是颗被利用的棋子吗？
回想起之前救了我一命还要求我变强的绿发大姐姐。
她难道就是米拉？从一开始就观察着我吗？
“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忍耐一下。”
格莱蕾轻声说道。
“你要做什么？”
“帮你清除掉米拉的力量，换我来帮你镇压。”
格莱蕾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白皙的皮肤也有些泛红。
“在她的力量被驱除的时候，你会感觉到狂躁和痛苦，稍微忍耐一下，我会尽快把我的力量传输进去的。”
轻轻握住了她细小的手腕，拉开距离。
“你干什么？”
“能只把她的力量驱除吗？”
“你什么意思？”
“反正挑战巨兽都是送死，我想尝试一下。”
“你疯了吗？这样比起被杀死很有可能是你的身体率先撑不住的！”
“但这样可以百分百解放我体内寄生的力量吧？”
格莱蕾将手抽回，攥紧了拳头，打在了我的脸上。
有些火辣，她很用力，她真的生气了。
“你这个笨蛋！”
她这么吼着我。
“抱歉，能拜托你吗？”
但我却不能改变想法，只能请求着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我。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嗯，抱歉。”
她笑了，虽然是努力挤出的笑容，但却并不难看。
“你这笨蛋一旦决定好做什么，就完全不会改变了。”
她再次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我的额头上。
突然间一股想要撕碎什么的冲动涌了上来，伴随着胸口的剧烈疼痛。
但很快又被遍布全身的冰凉压制了下去。
她松开手，默默地看着我。
“好了？”
“嗯。但我还是暂时帮你压制了，避免你死在路上。你最好现在就走，不要再耽误了。”
格莱蕾扭过身去，背朝着我。
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而孤寂。
收好看中的刀和其它东西，对她说道：
“能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
“可以把我埋在你这里吗？我怕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找不到这里。”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抬脚跨出门外。
“记得多笑一笑，记得吃饭。”
走出大楼，伸手想要推开最后的一扇门。
“笨蛋！”
格莱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扭头看去，她站在二楼的窗边。
“一直向前走，不回头，就可以见到泰莫拉斯了。”
她轻轻地笑着。
“祝你武运昌隆，勇者笨蛋干桐！”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谢谢。”
最后向她道了谢，我跨出了步伐，步入了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