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

“如果这样能救他的命的话!”

“是,舰长!”

苍白的灯光刺入黑暗的世界,这让眼前被纯白充斥的世界如同黑暗时般看不见任何事物。

“成功了,这简直就是奇迹!”

“恐怕是契合率的缘故。”

随着光明再次褪去,黑暗如同涨潮时的潮水般再次吞没了我。好累,要不就这样睡会吧?

如同风中的残烛般的意识再一次熄灭。

窗外的天空黑如许久未洗的抹布,黑得像是吸满了墨水。今年的春天莫名地阴雨连绵,气温也迟迟不见回升。

不同于冬天那暴躁而又直接的寒冷,春天的寒冷像是小蛇般裹挟着湿气向着人们衣服的缝隙中缓缓钻去,无孔不入。

似乎是因为中央空调故障的缘故,今天病房内没有被平时她所熟悉的干燥的暖风所充斥,她刚想用手将身上那黑色的大衣裹紧一点,但手缩到一半时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把手折回将床上躺着的人的被子掖紧。

突然,房间内的灯被打开。原本黑到只能让人勉强看得到脚下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伴随着皮鞋的踢踏声,一个步入中年但脸上仍看得出当日的风韵的女人拧着一袋子东西进入了房间内,将塑料袋放在了床头的仪器的边上后坐到女孩旁边。

“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

女人从塑料袋中翻出乌龙茶和一盒饭团,微笑着递给了少女。

“快吃吧,我知道你没吃中午饭。”

“白泽一定会醒的。”

少女看着床上浑身接满不知名的仪器的干瘦人形,一字一句地不知向谁确认道。

女人脸上的微笑一僵,悲伤有些冲破了克制。

房间内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

“我也这样相信着。”

过了许久,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将乌龙茶放在了桌上。

如果换成一年前,自己听见这句话或许会哭出来吧?

从女人微笑中隐隐透露出的自嘲的笑一闪而逝。

自己的大半辈子中最爱也是最对不起的人一现在正躺在床上不知何日才能苏醒,这让自己何日才能对他补偿他们当时的所作所为?原以为这样的机会多得是,但是他却在他们好好地开始补偿他之前让他进入军队,而后又差点裹着国旗归来,这让他们心里如何不痛苦?

但是选择将这些痛苦表露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反而会带来些不利的影响。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坚信自己的儿子会醒来。

“伯母,快叫医生。”

“怎么了?”

因为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女人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声音中有着一丝颤抖。

“他的眼皮在动。”

女人身形一下变得有些瘫软,捂着嘴泪流不止,用着颤抖的手按下了床头边上的呼叫铃。

三天后

白泽觉得天空就像一桶灰色的脏水桶,而乌云就像是一块黑色的抹布。在被抹布盖死口子后倒悬的水桶就形成了这样一种下着不停的灰色雨滴的现象。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十有八九仅会把自己倒一身脏水,雨滴中的灰色也只是因为某些调皮的光线的折射而产生的错觉。

敲门声打断了白泽的奇思妙想。

“请进。”

女人与女孩急匆匆地走到白泽床前,两人纷纷向着床首看去。

“我是不是该说好久不见?赵熙,老妈。”

白泽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看着眼前确实说着话的儿子,她感到一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几天的负担与不安一切都随着白泽的声音烟消云散。

她瘫倒在地上,捂着嘴边笑边哭。

“这可令人伤脑筋了呢。”

白泽苦笑着看向了另一边眼中正闪烁着反光的赵熙,想要揉揉的她的头却发现自己虚弱到连抬起手臂都有些吃力。

“辛苦你们了。”

‘反光’顺着赵熙的脸庞滑落,落在地上溅起几丝更小的光芒。

半小时后

白泽看着趴在床边已经陷入沉睡的母亲,微微叹了口气。母亲在安心后积攒多时的疲惫终于爆发,以至于她还没停止啜泣就深深地陷入了睡眠,依赵熙眼圈周围那浓密的黑紫与布边眼球的血丝来看她比起母亲也好不到哪去。想到这里的他看着赵熙那消瘦的剪影又是叹了口气。

“叹气会让幸福溜走。”

看着一本正经说着自己曾经用来过安慰她的台词的赵熙,白泽哑然失笑。

“有什么好笑的么?”

似乎在她认知中的笑话就没有属于冷笑话的灰色地带,只有好笑的笑话与不好笑的笑话。

“这个先不提,我们来聊聊我不知道的一些讯息吧。”

“你昏迷后没多久东线军就遭到了五个红衣主教以及十七个主教级发条士兵的突袭,你也知道只有你和你那改造后的弗拉塔那号挡得住这些发条士兵,于是乌拉尔防线理所当然的失守,西线军在乌拉尔防线失守后被绕后包围,全军覆没。”

“什么?全线也才十七个红衣主教级发条士兵,什么以下就集中到一点上了?”

白泽有些讶异。虽然理论上这样的计划是有可行性,且收益极高,但与之对应的是将接近一半的前战线变为‘空城’的极高风险,按理来说这样的疯狂计划是不可能被同意的。

有些不对劲,这是白泽的第一个反应。

“或许暗中调动早就开始了。”

赵熙接上上句话。

“还有什么别的吗?”

“割地赔款,不过现在都脱了两年了神州联盟一直迟迟未交付全部的赔款,地更是一点没从法律上割。日不落帝国现在手里还拿着乌拉尔山一线的前沿阵地不打算撤军。”

白泽从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窗外路边树冠上的树叶被豆粒打的雨珠打得泛起一阵阵波澜,对面的人行道上只有寥寥几人打着各自的伞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一辆疾驰的车驶过路边,引来了被溅起的水弄湿了全身的流浪汉的怒骂。

白泽将视线收回到赵熙身上,发现她也与母亲一样趴在床边,肩膀伴随着规律的呼吸微微起伏。他看着两人微微一笑,从床头拿过空调遥控器向上调了几度。他陡然从这冷冰冰的世界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或许这种温暖,正是对这无可救药的世界的救赎吧。

三个月后。

白泽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赵熙熟视无睹,悠闲的用手机看着新闻。当他看到关于依旧进展缓慢的赔款割地的新闻后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

虽然自己也不愿意战争继续下去,可他作为一个华夏人也是不愿意白白地将本属于神州联盟的东西让给日不落联盟。

“你不用吃点止疼药么?现在排异反应给你内脏带来的刺激应该还非常剧烈。”

白泽摆了摆与常人无异的左手。

“都醒来这么久了,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而且那东西只会让排异反应赶紧剧烈。”

他的左手其实是机械义肢。

白泽在爆炸中几乎失去了半边身体,被人救起时他连心脏都已经完全失去。要不是龙的安全系统成功地在他脑死亡的前一刻冰封了他的身体,他早就变成了战场上的亡魂。不过还好鸡儿和前列腺是他所剩不多的完好的器官之一,他曾这样暗自庆幸过。

回想起那像是要将世界吞噬一般的爆炸,白泽至今仍心有余悸。

对,不是毁灭,而是吞噬!那金色的光球犹如异色的黑洞,将一切卷入其中的事物化为齑粉。

这不是他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但绝对是让他最印像深刻的一次。

白泽瞄了一眼身边的少女,叹了口气。

“我差点就赌输了。”

“你已经输了。”

白泽哑然。

“你只是没有失去全部而已。”

赵熙用更加冰冷了几分的声音补充到。

“在这场战争中,没输的只有战争的发动者们。”

“不,他们已经输了,输了个彻底。”

白泽转头看向窗外,雾蒙蒙的云层虽然没有落下雨滴,但却把每一丝企图穿过其中的阳光削弱、腐蚀,在被云层吞噬了大半后最终勇敢地穿过云层的光却变得有些像是黑色的雾气。

“为什么这样说?”

“你觉得那些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的人还是人吗?或许我们该称他们为野兽?”

房间一时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白泽没有管眼中正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的赵熙,给自己的茶杯倒上一杯已凉透了的红茶。一口喝下,霎时间冰冷的苦涩将他的口腔充斥。

“果然还是得喝热的。”

“我这就去泡。”

但就在赵熙拿起茶具托盘的那瞬间,病房的门响了起来。

“请进。”

一个军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了病房,先是立正敬了个礼才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了白泽。

白泽瞟了一眼军人肩上的军衔,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文件。

“让我去上学,这是我现在不属于编制中了的意思?”

“是的,白‘少校’。”

白泽玩味一笑,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桌面,发出‘碰、碰’的闷响。

“我明白了,‘少尉’,我按时会去的。”

军人敬了个礼,拉了拉本就拉低了的帽檐,向着病房外大步走去。

“哼,连我这个伤兵都不放过啊。”

白泽冷哼一声,将文件递给赵熙,回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看见了吧,这就是所谓的‘裁军’,看来上面还是打算用战争来解决内部矛盾,不过也正合我意。”

“那我们?”

“三天后我们一起出发,或许在那里你也会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