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考试,再回济南就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出发前还是很激动的,尽管为了这主要目的的考试已经焦头烂额了,但是几千块钱的来回路费总让人觉得这一趟出行考试已没什么所谓了,主要是为了见见老师、同学,和不知道有什么变化的学校、和济南。

我与济南的缘分在姥爷那辈儿就结下了,他老人家说他小时候在济南上学,闲日里无事便爬爬城里的这山那山。我上学的那段日子里则大多数时间呆在学校里,偶尔出门也是走马观花,整个四年间也没觉得自己与这城市结下了什么感情,直到毕业走了,却又时时怀恋,想着若再见面,我与它哪个变化更大些。

到济南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空气里是一股熟悉的干燥的味道。我下车的地方是新建成的火车站,设计新颖,服务周到,但总有一种谈不出的只有济南才有的风味。人们总说千城一面,这个时代的高铁站互相之间似乎没有多大不同,我个人则有些不同的想法,苦于感观迟钝,笨嘴拙舌,总说不出个一二观点来。

我挠了挠脸,打了一辆出租,赶往住处。出来车站不远便净是些熟悉的街道了,立交桥后面是个医院,对面是成群的住房,街边是各类店铺,卖电动车的大叔只打过三四回交道,不过做黄焖鸡的老板娘兴许还记得我这张脸。

我一边看着一条条走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街道,一边计划着今天应当还不算很晚,明天考试慌慌张张的恐怕也来不及与老师同学多叙几句,尽速放了行李去学校看看说不定能碰到什么人,唠唠互相不见的这段日子。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我也没有预约什么会面,这时辰老师想必是下班回家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说不定会碰到哪个谁,便走了进去。

我们学校也是傍山的,故而校园里的路也是上上下下,同学们总戏称读了个爬坡大学。上了坡是图书馆,浑身砌着白色,顶着一个钟楼,校园不大,不管在哪里,只要是室外,总能看见这上面大大的表盘。道两旁是枫树,此时已经发了芽,若在深秋,这条道路直给人满眼金黄。路尽头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操场,铺着用了不知道多久的塑胶跑道,操场中间有几对情侣靠坐在一起,旁边的篮球场里总有人趁着夜色打球,今天也没能例外。我如数家珍一般清点着一幕幕熟悉的场景,没什么变化。

操场对面就是教学楼,一共六层,当年在顶层上课同学们也是叫苦不迭,明天考试估计也是在那里。自习室的灯亮着,办公室则一片漆黑。我走进楼里,门口的保安大爷已经换人了,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扫地去了。办公室果不其然已经锁门了,我在自习室门口探了探头,小我不知道几岁的学弟妹们正在用功,教师还是那个教师,我们当年贴上的莎士比亚头像都还没摘下来,没什么变化。

出来教学楼,突然感觉有点饿,想起来中午上了车之后就还没吃饭,便跑到食堂找点吃的。肉末粉丝涨了一块,盖饭已经凉了,油泼面今天不在,就点了碗砂锅丸子,配上半张葱油饼,往日里每当下雨的时候一定会来这样吃一顿,浑身上下都会暖和起来,还是那个味道,没什么变化。

吃完饭之后我愣在椅子上,什么都没变,我自觉一年不到的光景,自己也应该没什么变化,这里的每一块儿砖都是我四年间一块块儿踏过的,可就是这些熟悉感,从每一个角落里向我逼来,诉说着陌生。

我正坐在那里别扭着,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不是咱们班班长吗?”

“好家伙,康子,你不是说你回不来了吗?”

“怎么也得回来一趟啊,你这懒狗也不说组织个同学聚会。”

“这不是闹疫情嘛。”

“别说了啊,借口,都是借口。怎么着,考完试着急走吗?”

“后天的车。”

“明天考完试,晚上,老地方烧烤。还是那样,你攒人,我攒钱。”

“没毛病。”

……

考完试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地界就在那里戳着,一动不动,熟悉不熟悉,全不在它,而在于那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