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会不仅是生产力原始,文明原始,就连习俗也是原始落后的,但在他们眼中,以竞技来评判对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信仰还在起源状态,对神秘之物的崇拜也仅仅处于起步阶段,所以别说历法,政府连审判的功能都不具备,权威和能力就是一切,这一点,是亚瑟一直以来都遗忘的事情——出身皇族怎么可能会去担忧这种事情呢?
“每一千个人当中,就有一个受上天恩赐的战士,他们天生神力,且外表与他人无异…”神情比亚瑟要紧张百倍的杰斯,一遍又一遍地为亚瑟检查着盔甲的状况,这是一副临时准备的盔甲,不可能完全合身,但也不可能让王子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上阵,所以杰斯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尽量让亚瑟适合这份盔甲,“但是不用担心,王子殿下,波克耶什氏族(枭狼氏族)是一个偏远的小氏族,不会那么正好拥有恩赐战士的,只要王子殿下多多注意他们的动作…”
“嗯…我知道了…”将手搭在杰斯肩上,亚瑟苦笑着看向眼前这名比自己年长,却比自己更关心自己的贵族,心情很是复杂,“放心吧,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学过一点东西,没那么容易输掉的!”
“嗯嗯,我相信王子殿下!”瞪大眼睛,杰斯不断点头,“王子殿下的天生神力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肯定是被神明眷顾最多的那一位,而且哪怕有个什么万一,我也一定会阻止…”
“没事的,杰斯…”再次打断杰斯,亚瑟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嗯?嗯嗯…不不…不用谢,王子殿下…噫!”杰斯本就绷紧的神经,因为突然起来的欢呼声而破裂,转头望去,遍体鳞伤的马克斯已经将自己的对手,也就是黄金城北部的弗耶莱林(巨角氏族)的恩赐战士打趴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马克斯自然不容易,但没有任何天赋便能战胜对手这一点,足够让所有人为他欢呼。
“吾乃奥古都帝国第一王子!马克斯·奥古都!!”用尽最后一分力,马克斯高举盾牌和长矛,大声地朝人群呼喊起来,“吾赐予挑战者!光荣的死亡!!”
话语刚落,人群就爆发出了更加响亮的欢呼声,就连属于弗耶莱林的氏族之人,竟然也开始为马克斯的决定欢呼起来。
“喂…他不会真的要…卧…C…”站在准备区域的亚瑟,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哥哥,马克斯,将对手的头颅提起,并一矛插入其喉咙的场景,鲜血喷涌,因为求生本能而挣扎的对手,在数秒之后,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之中,而观众们的欢呼声,却更加响亮了…
“呕!”因为冲击而捂住嘴的亚瑟,看向享受鲜血与胜利的马克斯,不禁感觉到了厌恶和憎恨,的确,自己不喜欢这个哥哥,的确,自己也并非善类,当初为了保护父亲和自己的秘密,学习过杀人武术的自己也手刃过不少仇敌,但这种…纯粹为了杀戮而欢呼的行为…这里的确是真的原始社会呢…
“王子殿下!”亚瑟的思绪被杰斯拉回,“该您了!加油!!我相信您!!”
亚瑟挑选的挑战者,是根据杰斯的推荐而选的,一个偏远氏族的战士,外表看上去有些孱弱,成年人却营养不良的模样,而且这样选,对手是恩赐战士的几率最低,虽然大帝并不认同,但如果不能赢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吧?
走向竞技场中央,亚瑟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与手臂,通过原地起跳与下蹲来让身体回忆起以往的记忆,不过这些动作在观众看来却十分滑稽。
“我乃波克耶什(枭狼氏族)的恩赐战士!伯弗林!帝国的王子殿下!报上名来!”手持圆盾与长矛的对手,让亚瑟吃惊的是,竟然是一名恩赐战士!而且虽然体型瘦弱,其动作却坚如钢铁,毫不做作,眼中还闪耀着历经数次生死搏斗的坚毅光芒,这让亚瑟瞬间感觉心凉了一半。
“亚瑟·奥古都,没什么好介绍…”思考起对策的亚瑟,叹气着说道,“我不喜欢这种血腥的运动…”
“所以您还没准备好吗?帝国的王子!您是在污蔑生死搏斗的传统,以及带领整个波克耶什抗过数次寒冬的我吗!”和亚瑟不同,对手似乎战意高昂,的确,还有什么比杀死帝国王子更有快感的呢?
“我不会杀了你…”架起圆盾与长矛,亚瑟的求生本能促使肾上腺素快速分泌,来自久远之前的战斗记忆开始苏醒。
“唔啊啊啊!废话少说!帝国王子!受死吧!!”彻底被激怒的伯弗林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高举长矛,朝亚瑟冲了过去。
“獠牙突刺!!”一跃而起,伯弗林身为恩赐战士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而出,无法看清速度的长矛如其招式的名称一般,疯狂戳刺着亚瑟的盾牌,速度快到几乎是残影的模样,这让亚瑟为了招架就拼尽全力,以金牛座的加护为保护,不断抵挡着攻击。
但盾牌是有极限的,更何况对手的矛头是用铁器制成的!数次格挡之后,亚瑟听到了木质盾牌发出的哀嚎声,下一瞬间,亚瑟猛地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伯弗林的长矛直接击碎了亚瑟的盾牌,狠狠插入大地之中,如果不是以往的战斗经验和本能驱使,亚瑟恐怕就在这一瞬间殒命了吧?
“竟然看破了我的意图吗?帝国王子,你似乎并不如传闻般一无是处!”抽出长矛,伯弗林旋转了一下肩膀,再次做好了攻击的动作,“但是没有用,没有了盾牌的你,已经没办法抵挡住我的下次攻击了!”
“血牙!!”声音迟于招式之后,待亚瑟听到伯弗林的战吼之时,其长矛便已经一直线地突刺到了亚瑟面前,为了防御,亚瑟不得不用双手架起长矛,以寄希望于这细小的木杆可以挡住攻击。
“噗啊啊!”但不出所料地,伯弗林的矛尖直接贯穿了亚瑟的矛杆,将其折为两半,并毫无阻碍地朝亚瑟的心脏刺去。
下一瞬间,亚瑟疯狂地驱使身体侧移,这使得伯弗林的长矛仅仅贯穿了亚瑟胸甲的左半部分,以此避开了致命伤,但亚瑟的左肩还是被伯弗林的长矛插中,血肉被搅碎的痛楚瞬间由肩膀传入大脑,再伴随伯弗林一个上挑的动作,使亚瑟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接着重重地被伯弗林砸到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惨叫不绝于耳…
“王子殿下!”与大帝同时,杰斯绝望地大喊着站了起来,试图往前去帮忙,但却被拦住的两人,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竞技的神圣性,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亚瑟,无法作为。
“作为一名帝国王子来说,你已经做的很好的…”是对战败者的怜悯吗?伯弗林只是用长矛指向亚瑟,却没有下死手。
“帝国王子…帝国王子…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称呼我?”躺在地上,面朝土地的亚瑟,心中涌起了沉睡已久的负面情绪,“又不是我想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我想成为帝国王子的!!”
“哀嚎吗?呵…真是难看…还扬言说不会杀我,我可是小小地期待了一下…”伯弗林冷冷一笑,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再见了,帝国王子!我赐予你死的光荣!就祈祷下辈子不会成为帝国的王子吧!”
“闭嘴!!”挥手,亚瑟将朝自己突刺而来的矛尖直接打碎!
“什?!竟然赤手空拳击碎了铁器?!”不仅是伯弗林,所有在场的人群,都发出了惊呼。
“啊啊,是啊,你们这群又原始又落后的无知生物!”缓缓从地上站起,亚瑟早已忘却强行驱使魔力所带来的痛楚,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而不断使用魔法,浑身因此而散发出金黄色,“明明我都说了,我不喜欢这种血腥的运动…你们却还是要逼我…如果我是犯了什么错,就不能写个刑法,然后用法庭来审判我吗?那样的话我至少会听你们讲话,说的合理我也会认命!但是啊…我都忘了…你们就是一群又蠢又落后,口口声声大喊着荣誉却根本连世界的一点点真理都不了解的混蛋废物们!”
“这…这股力量…”目睹亚瑟澎湃而出的狂野魔力,那凭空制造出类似风暴的金色形态,伯弗林感到了畏惧,但身为肩负整个氏族荣誉与责任的男人,伯弗林还不能退缩。
“就算你是受尽上天恩宠之人!也不能如此侮辱这神圣的竞技场!”伯弗林试图反驳,却被脚下凭空出现的泥土缠住身体,动弹不得,再向亚瑟望去,毫无疑问,握住手掌,面带憎恶表情的他,是驱使这股非人类力量的主人!
“我赐予你屈辱又无能为力的死亡,你的尸体将永远不会被找到,而你的名字,将被世界遗忘!去死吧!蠢货!”
啪叽!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亚瑟便手指用力,驱使泥土将伯弗林团团围住,之后,伴随骨头与肉块碎裂的声音,只有鲜血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没有任何人看见,或听见,伯弗林临死之前到底有多绝望与屈辱…
“你们满足了吗!”全场一片寂静,只有亚瑟愤恨的声音在回荡,“我问你们!你们满足了吗!做这种无意义的杀戮之事,就能让你们满足吗!难道比起去寻找过的更好的方法,这种血腥运动更值得你们沉浸其中吗!”
没有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没有人有答案,亚瑟的话语,在众人看来,是异端邪教,追寻过的更好的方法?那不就是追寻强者的脚步吗?既然如此,举办血腥杀戮的竞技大会又有什么问题?评判一个人所作所为的对错,除了来自神明的天罚,就只能如此!
“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被逼迫进行杀戮,被逼迫将隐藏已久的炼金术使用出来,被逼迫到十分危险位置的亚瑟,对这个世界只剩下仇恨,“难道我就这么骇人吗?能够使用魔法…就是一种罪过吗?喂…不要那样看着我…至少…至少我说的有道理吧?”
在爆发之后袭来的,是因为魔法能力暴露所带来的恐惧,以及因为强行驱使魔力而产生的剧痛,现在的亚瑟,无法用这具身体支撑魔法所造成的负荷,毕竟这里不是地球,星象完全不同,大部分魔法都必须依靠星象来进行的炼金术师,在异世界根本不足为惧——假如对方有意抹杀自己的话,炼金术师恐怕连逃命都来不及。
“早知道这样…就不要继承什么父亲的衣钵…去学仙术或者阴阳术就好了…”视线变得模糊,亚瑟的精神压力已到极限,最后喃喃而出的,是对自己人生选择的懊悔与悲哀…
噗通,亚瑟倒下了,虽然并未死去,但也快了,那是一种因为大脑负荷过高而造成的昏死状态,如今的亚瑟,会被任何人轻易杀死,情况十分危急。
“朕…”缓缓站起身,在一片寂静的竞技场中,大帝将亚瑟抱起,“朕的皇子,是受上天恩赐的半神!朕将把皇位传于他!欢呼吧!为朕,为奥古都帝国皇储的立位而欢呼雀跃吧!!”
“哦…噢噢噢噢!!”因为大帝的话语,整个会场陷入了沸腾之中,所有人都从沉默化为狂热,大声地呼喊着亚瑟的名字,但只有杰斯一人,无法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