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亚瑟醒来并知晓自己被立为皇储之事,已是三天之后,期间负责陪伴和照顾亚瑟之人,是一夜变得憔悴不已,让人无法从外表确认真实年纪的杰斯。
“杰斯?”在月光之下,亚瑟只能看到一点点轮廓,不过也足够辨认出这名唯一让亚瑟感到些许温暖的男人,“怎么了吗?”
“王子殿下,您知道您被立为皇储的事情吗?”杰斯缓缓抬起头,透过月光,亚瑟差点惊叫起来,毕竟眼前的杰斯,仿佛老了十岁一般,面容苍白且憔悴不已。
“嗯…我知道…今天醒来之后,就一直被各种恭喜贺喜…讲实话,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还以为我晕倒之后就死定了呢…”苦笑着,亚瑟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虽然不如当初期望的一般,但好歹是件大事吧?你也没必要这么担心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王子殿下,您知道您在竞技大会的时候干了什么吗!”杰斯整个人激动到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双手紧紧抓住亚瑟的肩膀,以快要贴到亚瑟脸上的姿势大喊着。
“用了炼金术,杀了一个人…”低下头,亚瑟无法反抗杰斯,这是这个世界唯一关心他的男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奥古都大帝也不知晓亚瑟的许多秘密,但唯独这个男人知道一切,而且发誓要保护他。
“炼金术吗?那个操控大地的力量,那个只有神明才能办到的事情,是叫做炼金术吗?王子殿下,您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放开亚瑟,杰斯感到疲惫地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发誓没有了!炼金术在我的世界,是被禁止的东西,讲实话,我真的不该用…但是当时那个情况,不用的话我就死定了!”
“您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呢…唉,因为您用了炼金术,所以陛下必须将您立为皇储,并宣称您为受尽神明恩惠之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您的性命,否则在您说了那些话之后,会想要取您性命之人肯定不会罢手…”杰斯摇摇头,慢慢地将这三天之内发生的事情解释起来,“您是异类,而您没有能力去将您的力量正当化,所以必须隐藏,如今却暴露了,在您被立为皇储之后,第一王子殿下便被陛下派去了弗耶莱林,凭实力击败了对方氏族勇士的第一王子殿下有能力接手那个氏族,毕竟那里离帝国很近,世代交好不说,所受控制也比较牢固…但这些本该是您的!王子殿下,您知道吗?的确,选择波克耶什是一个错误,但只要您不暴露自己的能力,就有希望让更加出彩的第一王子殿下被立为皇储,您也可以借此机会前去远在西南方向的波克耶什,远离这些纷争,好好地过一生…”
“杰斯?你怎么了?”杰斯越是说着,表情就越是愧疚与懊悔,这让亚瑟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好像说的帝国立马就会发生什么一样…”
“嗯…其实已经发生了…只是您没察觉到而已…”低头,杰斯的话语愈发不对劲,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窗台外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亚瑟无法忽略状况地起身,跑向窗台,往外看去——不知何时,帝国的首都,整片大陆的核心,已然陷入了火海之中!
“帝国如今已经衰弱,孱弱到连对付一个氏族都感到吃力的地步…”缓缓站起身,杰斯面带怜悯地看向亚瑟,“陛下也早就知晓此事,所以迟迟没有立皇储,因为他知道,一旦立下皇储,那些打算取代帝国之人,一定会发起进攻,早在一个月前,各个氏族的兵力就在东部的凯耶莱撒大森林集结,一直等待进攻的机会…”
“不可能!如果父上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会派兵去阻止吧?!等等…难道说?”将宴会,皇储与进攻联系在一起,亚瑟心中生出了恐惧。
“是的,陛下根本无力回天,如今,大部分的氏族就打算自立为王,进而取代帝国,奥古都已经不行了,该是新的时代来临的时候了…”
“所以…其实立皇储是为了给对方借口,助帝国灭亡,同时保护另一个王子是吧?”亚瑟缓缓后退,整个人都贴到了窗台边上。
“是的,王子殿下,您和帝国…这次死定了…如果您不死,氏族的追兵就会将矛盾转移向第一王子殿下,就算陛下早已和氏族族长们达成协议,仅以您的牺牲来结束帝国的统治,但谁又会在不能完全断绝希望的时候,放任另一个火苗呢?”抽出腰间的匕首,杰斯慢慢向亚瑟走去。
“王子殿下,我希望您能理解,您教授给我的各种先进方法与手段,我都会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付诸行动,追寻过的更好的方法,如果那是您的夙愿,那么我杰斯·塞尔维亚便斗胆接下了…抱歉,王子殿下,我一开始是打算保护您,将第一王子殿下送上刑场的…至少…让我亲手了结您吧!我保证,会很快…”
“唔!”被高过自己半个身体的壮年男子掐住脖子,亚瑟死命地挣扎起来,但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没过一天的亚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眼睁睁看着杰斯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亚瑟被吓的眼泪都喷涌了出来…
真是讽刺呢…一开始只是觉得帝国必然会灭亡,而自己的兄长也是个蠢蛋,结果却没料到灭亡来的这么快,自己竟然会成为牺牲者…结果,自己兄长的愚蠢救了他一命吗?假如当初不这么自高自大的话…或许还有方法…
“给我住手!塞尔维亚!”就在亚瑟放弃挣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塞尔维亚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刀剑挥过,险些砍掉塞尔维亚头颅的马克斯!
“第一王子殿下?!”凭着本能躲过攻击的杰斯,一脸震惊地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马克斯,“您应该…您应该在弗耶莱林…”
“在弗耶莱林干什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联络外族,试图灭亡我帝国的叛徒!”马克斯一边愤恨地大喊着,一边朝杰斯挥剑相向,但令人奇怪的是,外表看上去比较弱小的杰斯竟然躲过了马克斯的每一次攻击,的确,马克斯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神明的恩赐加护,但从小在宫廷中训练起来的剑术也不至于会烂到这种程度,况且他还是击败过恩赐战士的强者!
“王子殿下…您不该来的!只要您再等一会儿,让我取走亚瑟王子的首级,您就可以潜伏在弗耶莱林,等待重振帝国的机会!您不该来的啊!”悲伤之情难以言表,塞尔维亚只是躲避着攻击,却丝毫没有伤害马克斯的意思。
“闭嘴!叛徒!你是恩赐战士吧?虽然一直隐藏的很好,但我不会看走眼的!那不符合常理的动作,只有恩赐战士才能做出来!既然如此,就给我好好地挥剑!!”奋勇的一击,马克斯几乎快要击中杰斯了,但就在那一瞬间,亚瑟亲眼看到无法保持平衡的杰斯猛地将身体拉回原位,并在一秒之内同时躲避和站稳脚跟的不符合物理学的动作!
“王子殿下…我的王子殿下啊啊…”慢慢往后靠去,杰斯以快要哭出声的模样说道,“没有用的,就算您阻止了我,能够阻止逼近的大军吗?所有人都知晓了亚瑟王子的模样,您过来救不了任何人!只会把您也置于危险之地!”
“闭嘴!叛徒…没有兄长会放弃自己的弟弟…就算这个弟弟是个混蛋!”将长剑指向杰斯,马克斯说出了让亚瑟自认完败的话语,“喂,亚瑟,去把菲尔娅接上,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跑出城,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接你们…”
“哥…我…”脸色苍白的亚瑟,已经无法再面对马克斯了,对亚瑟来说,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根本连马克斯的一点脚跟都比不上,除了贪图享乐,亚瑟就只有向叛徒透露信息罢了!
“闭嘴!你这个小混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马克斯将长剑扔到了亚瑟脚边,“你是恩赐战士吧?天生神力吧?还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拼命逃出去!如果你或者菲尔娅的其中一人死掉了,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一如既往地,自己的笨蛋哥哥,依然说着笨蛋般的话语,但这一次,亚瑟根本没办法反驳,只是颤抖着将长剑拿在手中,快步向门口跑去。
“等!王子殿…唔啊!”试图冲上去阻止的杰斯,因为惊慌而忽略了马克斯的行动,在以飞快速度前进的过程中,不偏不倚地撞到了马克斯的手肘上,鼻血瞬间喷的满地都是!
“你那外行人的动作我早就看穿了!来吧!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如此大喊着,马克斯便冲了上去,以一个勾拳的动作引诱杰斯后退,但随即而来的踢腿却重重地将杰斯踢飞到了墙上,这才是正招!“快走!亚瑟!等这里结束了!我就来找你们!快走!!!”
转身,逃一般地跑出,亚瑟眼含泪水,逼迫自己不要去在意身后的打斗声,拖着和自己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铁剑,亚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和哥哥的差距——挥舞着如此沉重的武器,还能行云流水一般地击败天生比自己还强的恩赐战士,这个男人到底付出了多少汗水与努力?至少亚瑟办不到,如果没办法使用魔法,亚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罢了!
一路跑着,亚瑟感觉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惨叫声也越来越响亮!亚瑟只想逃命,只想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力量恢复,然后运用炼金术逃命!但是亚瑟不能,因为马克斯托付了自己——菲尔娅与自己,任何一人都不准死!
“菲尔娅!”撞开房门,亚瑟看到了惊奇的场景——除了菲尔娅,许多家臣的妻室都在这个房间里!
“菲尔娅!快走!要逃了!”全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亚瑟,一把将菲尔娅抓起,转身便打算朝门外走去,但其去路,却被一名时常伴随父上的战士给挡住了,“干什么!给我让开!”
“您不准走,公主殿下也不准…”战士以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了。
“凭什么!你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吗!”心中涌出不快的亚瑟,大声地朝战士大吼着,但回应亚瑟的,却是身后女人们的哭泣声。
“我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战士低下头,试图去抓惊慌失措的菲尔娅的手臂,但却被亚瑟挺身挡住,“王子殿下…虽然我没有处刑您的权利,但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一个都不允许走…这是陛下的命令!”
“搞什么啊到底?!”环顾四周,亚瑟发现现场的所有人,脸上除了绝望与疲惫,就再无其它表情,这让亚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打仗的时候,所有贵族的妻室都会被集中在一个房间中,由一名战士担任护卫…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名战士不是护卫…而是当敌人闯进来的时候,负责行刑的刽子手…”冷漠地笑着,一名女人小声地开口说出了真相,“与其被敌人蹂躏,最后当做奴隶卖掉,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还不如就此了结…”
“喂喂…你们有病吗?为什么不逃啊?!”震惊于这件事的亚瑟,狠狠地抓住了菲尔娅的手臂,这把年幼的菲尔娅疼的大哭了出来。
“逃?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呢?呵呵…王子殿下,我不知道塞尔维亚大人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但就请您放弃挣扎,在这里等待吧!”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会死的人吗?”女人的话语,让亚瑟读到了更多的信息,“这样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却是最傻的那一个啊…WCNM…”
低头,没有人再愿意搭理亚瑟,只有似懂非懂的菲尔娅强忍哭泣地抓住亚瑟,用稚嫩且模糊地声音喊出…“哥哥…”
“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否则…我就来当你们所有人的刽子手!”将魔力集中于掌心,亚瑟再次释放了炼金术,不过这只是虚张声势,因为如今的亚瑟,根本没有能力放哪怕一个最弱小的魔法。
“…我知道了…”幸好,亚瑟那非人的力量早就深入人心,刽子手不情不愿地为两人让开了道,“但是…王子殿下…一切都不会变的…无论是死在我手里,还是别人手里…”
不去理会刽子手的话语,亚瑟拉着菲尔娅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那道门,寒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