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哲学里认为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无一例外。所谓的至强，往往会被至弱克制。
路无遥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陈茉儿，思考她和吕则到底谁是自己的克星。
“遥哥！这件衣服好看吗？”陈茉儿拿着一件衣服在路无遥面前比划，后者苦笑着应道：“嗯。”
趁着陈茉儿转过身去，路无遥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扇昨晚提出逛街的自己一耳光，为什么吃饱了撑着要提出和陈茉儿出来逛街！
想起来了。路无遥痛苦地抱住头，为了帮吕则撮合队长和陈茉儿，他觉得陈茉儿容貌普通，和伊璇湖没得比，但至少要换身装扮，带给队长眼前一亮的感觉，意识到陈茉儿是异性，然后再想下一步怎么办。
“遥哥遥哥，你看看这件？”陈茉儿又换上了一件衣服站到路无遥面前。
“好。”路无遥痛苦地应道，这是陈茉儿在这家店试的第26件衣服，她一件件换着不嫌累；店员也不嫌累，陈茉儿试了26件买了起码有20件；可唯独路无遥，连续看着陈茉儿换了26件衣服，心真的累了……
“先生，要喝水吗。”许是看见路无遥脸色不怎么好，店员端了一杯水递给路无遥。
“谢谢。”路无遥接过喝了一口，水温很暖和，看来店员挺有心的。
“先生你对你女朋——”店员套着近乎，却被路无遥打断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抱歉，我看小姑娘很可爱，就以为……”店员尴尬笑笑，向路无遥道歉。
“神经病，长得可爱就是我女朋友吗？”路无遥转过身，在店员视线外翻了个白眼，内心吐槽道。
陈茉儿又换上了第27件衣服，站到路无遥面前。她穿这身的确很可爱，素白的长袖，点缀着路无遥没见过的淡紫花纹，衣服稍显宽松，瘦弱的身材隐在其中，微微显出的轮廓，充斥着柔弱感，如邻家的小妹。
“遥哥，怎么样？”陈茉儿俯身凑到路无遥眼前，宽松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地下倾，能看见她脖子附近白皙的肌肤，线条清晰的锁骨，还有……不对，她没有胸。
路无遥突然想起以前陪别人去逛街，她也是像陈茉儿这样俯身看着他，等路无遥害羞地侧过脸，她就在一旁笑，笑声张扬又欠揍。
和陈茉儿不同，她挑衣服一点也不麻烦，总是走进店里扫一圈，没有喜欢的转身就走，有喜欢的就指着衣服向店员报上三围，直爽大方，至于合不合适……她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准确说，她就没有不自信的时候。
路无遥有许久没见她了，却仍记得她的身材玲珑有致，最喜欢穿着大红的衣服，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把头发也染成红色，站在那似夏日里燃烧的火，从路无遥眼里一路烧到心里。
“走了走了。”路无遥使劲摇头，把杯子还给店员，站起身对陈茉儿说道，“这件挺好，走吧，我饿了。”
“好的好的，遥哥你等一下，”陈茉儿连连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很不好意思地对店家说，“对不起，我们买的衣服有点多，我能给你写一下我们的地址，麻烦你们送一下吗？”
“可以的。”店员微笑着说，“您过来结下账，我们可以免费为你们配送的。”
“谢谢！”陈茉儿跟着店员去往柜台，结账时却顿了一下，转过头问路无遥，“遥哥？要不要也给你买两件？”
“是啊，先生这么俊，和我们店里的新款一定很搭。”店员在也在一旁说道。
“我吗？”路无遥楞了一下，他随便看了一眼，拿起一件黑色的衣服，“就这件吧。”
……
“唔……”小餐厅内，路无遥盯着点菜用的平板看了许久，最后推给了陈茉儿，“算了你来点？”
“我吗？”陈茉儿受宠若惊接过平板，看了一眼后吐了吐舌说，“遥哥，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路无遥捂脸，小声说，“算了你随便看着点吧，反正不缺钱。”
“那我找几个好看的。”陈茉儿在平板上勾点，突然抬起头对路无遥说道，“遥哥我们两个人在外面吃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叫队长过来？”
“别多事，病种组织还在找队长呢。”路无遥手撑着头说道，他目光看着餐厅外，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咋一看和故乡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时不时就容易忘记这里是异世界，忘记人群中可能隐藏着血眼的病种，仿佛还生活在故乡之中，他已经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不过未来某一天，他还是会离开这里吧，或许是下个月，或许是明天，又或许阎风现在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天上掉下的广告牌砸头上，那么他下一秒就会离开这里。
“不知道下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路无遥想着，突然听见陈茉儿仓促的声音：“遥哥！遥哥！”
“怎么？菜上了？”路无遥回过神，桌面上空空如也，而陈茉儿已经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陈茉儿你慢点，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走？”路无遥被拉扯着跟在陈茉儿身后，看见一个服务员端着菜正走过来，“账还没付呢。”
“遥哥快走！”陈茉儿的声音很大，带着惊恐，她指着那位端菜的服务员说道，“他，很危险！”
路无遥看向那位服务员，他原本是低着头，听见陈茉儿的话之后便抬了起来，嘴角挂着微笑，双眸迎上路无遥的目光。
四目相对，路无遥直感觉自己心脏一顿。
尽管那人瞳孔此刻并非血色，但路无遥想自己大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忘记那位青年男子，那仿佛毒蛇般笑声带来的恐惧直到现在都无法摆脱，时不时从梦中惊醒就是因为他。
路无遥原本是被陈茉儿拉扯着的，看见月冥之后，毫不犹豫地反手抓着陈茉儿加快速度冲出餐厅。丝毫不管陈茉儿被拉得有几次险些摔倒，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瞩目，或许是把他和陈茉儿当成逃单的客人了，可路无遥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上一次，队长挥挥手便击退对方。
这一次，只有他和陈茉儿两个人。
那晚的恐惧再度盘踞在路无遥心上，他甚至没有功夫去细想陈茉儿是怎么知道那个人很危险的，一手下意识拉紧陈茉儿，另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之前吕则为了路无遥做卧底方便联系给了他新手机和自己的号码，他的名字赫然就在联系人第一列。
一边拉着人狂奔一边操控手机并不容易，好不容易拨了出去，音乐还在响着，路无遥就已经不断对着那边叫着——
“喂！喂！”
“吕大爷！”
时间没怎么耽误，对面吕则很快接通了电话：“路无遥？有什么事？”
“救，救命！”路无遥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爆炸一样难受，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呼救。
“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吕则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又遇到，那晚，那晚的人了！”路无遥声音颤抖，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清楚，“就是月冥！”
“你们在哪？队长呢？”吕则问。
“在，在……鬼知道这是哪！”路无遥想要回答，可是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这里早已不是那座他生活了数年的城市，两个地方甚至都不在一个世界，他要怎么知道这是哪？
“啪——”
陈茉儿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不，与其说是挣脱，不如说是陈茉儿突然停下，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脱了手，连带着手机也没抓稳摔了出去。
路无遥回过头，看着陈茉儿停在原地，手指着他，好像要说什么。可是这么一大段的剧烈奔跑，她一直在咳嗽和喘气，一时间路无遥没明白她要表达什么。
“需要帮忙吗？”不远处，一位笑容温和的少年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过来捡起手机，出声问道。
路无遥摆摆手示意不用，站在原地捂着胸口试着令自己平复下来。陈茉儿这么一闹，他才注意到身后早已没了月冥的身影。想来也是，就算堕落种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动他吧，那就不是病种，而是疯子了。
“你们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少年向路无遥走来，拿着手机伸给路无遥，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关心，莫名使人感到放松。
路无遥正想接过手机说没事，衣袖便被陈茉儿从后面紧紧抓住，经过一段时间缓冲的她终于说出了之前想说的话：“不要过去，他更危险！”
路无遥扭头再次看向少年，少年依旧挂着令人放松的笑容，无论如何也让人没法将他与危险扯上关系，好像陈茉儿说的不过是一个玩笑。但路无遥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与少年拉开距离，少年还是微笑着抬起手来要把手机递给路无遥。但路无遥看也不看，带着陈茉儿逃往另一边。
陈茉儿警告是一部分原因，路无遥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对方危险的，但既然月冥过来时她就能比路无遥更先发现危险，或许她像队长一样具备某种特殊的能力。但让路无遥做出决定拼命拉着陈茉儿跑开更重要的原因是——
少年的笑。
少年的笑容很好看，初见的人注意一下子就会被他的笑吸引，那扬起的嘴角弯弯，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狐狸的狡黠。路无遥见过这种笑容，那天吕则传来的视频中，虽然看不清津辛的正脸，但露出的嘴角上挂着的笑容，与少年脸上的一模一样！
津辛站在原地看着路无遥抓着陈茉儿逃掉，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那个手机还拿在他手上，正处于通话中，他试着把手机凑到嘴边，说道：“喂？你朋友的手机落我这了。”
手机那头原本还带着杂声，但听见津辛的话后立马就挂断了，津辛颇感兴趣地站在原地摆弄手机，直到月冥来到他身边，沉声道：“你放跑了他们？”
“怎么能用放？”津辛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耸耸肩，“我根本就没有抓到他们。”
“你到底什么意思？”月冥黑着脸，“我们好不容易接到消息，知道他们会单独出来，首领要干掉那位队长，他们俩是关键，你却——”
津辛打断了月冥的话，说：“你不也没抓到吗？”
“这根本不一样，我和那小子之前见过面，他怕我怕得要死，见到我就跑，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我哪有机会下手？这不是把他们往你这赶来了吗？”
“我也差不多啊。”津辛回过头看向那边路无遥离去的方向，说，“那小子不算什么，但那女孩很不错啊，她超棒的，比你还棒。”
月冥皱眉：“可那女孩很弱，一点也不强，而且很普通。”
津辛挥挥手：“谁说很弱就不能超棒了？弱肉强食，强者存在需要吞噬弱者，弱者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强者吞噬自己。那女孩一下子就能发现我很强，于是产生了畏惧，开始了逃跑。而畏惧是作为弱者最优秀的品质，这代表她承认她不如我，所以她很棒，比你还棒。比我还棒。”
“于是你就怜香惜玉了？”月冥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只是单纯地不想一下子把猎物玩死。”津辛笑容越发灿烂，“有趣的事物，要慢慢享受才是。”
“她真是太棒了，我一定要杀了她，听着她的哀求，看着她的惊恐，然后，享受对她的杀戮。”津辛用手遮住嘴，掩住他的声音，黑色美瞳下猩红的眸子灼灼其华，充满了自信与渴望，“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
“谢天谢地！”路无遥和陈茉儿离开的餐厅里，云御孟暮雪和乐芙蜜坐在其中一角。此时此刻，看着乐芙蜜大块朵颐，云御虽然在笑着，眼中却流下了眼泪，“原来吃东西能堵住她的嘴啊，我终于不用忍受她说话了。”
乐芙蜜闻言抬起头，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东西，可刚开口，云御就抄起筷子又夹了一道菜塞进她口里。
“慢慢吃，别理他。”孟暮雪轻轻拍了拍乐芙蜜的背，同时瞪了云御一眼。
“喂！妹子，我们是一队的！你应该和我站一边！”云御发出抗议。
孟暮雪狠狠地瞪了路无遥一眼：“如果你没有大晚上装鬼吓我，还有趁着我睡觉时把我带出来，我或许会看你长得可爱对你有个好印象。”
云御很认真地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这句话我现在信了。”孟暮雪耸着肩叹道，“谁能想象你脸看起来这么年幼，做事却像个疯子一样。”
“暮雪妹子，我把你带出来是因为身边这位妹子太念叨，所以才带你出来陪我聊天，顺带有个妹子在眼前也能赏心悦目。”云御学着孟暮雪的样子叹气，“不是要你十句话十句都在怼我的。”
“你大可以让我们俩都回去，找那位姓伊的女生。”孟暮雪把饮料递给乐芙蜜喝了一口，说，“她沉默寡言的，一定不会怼你。”
“伊妹子人是挺不错，不过她最近借着假身份混进医院当实习生去了。”云御靠在墙上，手在窗台上画圈圈，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苦笑着说。
“你大可以像对我这样在她睡觉时劫她出来。”孟暮雪冷冷地说。
“那轮到我睡觉时怕是什么时候再睁眼就发现自己浑身不能动了……你永远想不到一个精通数个世界医术的医生有多可怕。”云御打了个冷战，“我以后受伤生病还指望她帮我看看呢。”
孟暮雪指了指自己，严肃地问：“所以你就只能欺负我，断定我拿你没办法吗？”
“是的，”云御笑得很爽朗，“暮雪妹子你真聪明。”
“你这么诚实就不怕我现在扭头就走？”
“诚实是美德，我父亲说云家的人绝对不能骗人，所以我从来不说谎的。”云御眨着眼，“至于扭头就走，这里你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能去哪呢？”
“你说得对。”孟暮雪表现得很坦然，扭头问了问吃饭的乐芙蜜，“你对这一块熟吗？”
“我错了！”孟暮雪话没说完云御就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我错了你别丢我一个人，会无聊死的！大不了我保证这段时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餐厅众目睽睽之下云御就这么抱住孟暮雪的大腿，他倒是不怕丢脸，孟暮雪却恨不得拿餐巾把脸遮住。可是看着云御抱着腿双眼泪汪汪的，孟暮雪很难才忍住没在那稚嫩的脸上扭一把，没法再狠下心，只能暂时忘记这家伙之前做过些什么，重重地叹气：“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光是无聊想找人聊天在公寓里也行，没必要拉着我和乐芙蜜出来。”
“他这几天找了好多混混和病种去帮他找一个叫路无的人的麻烦。”听见孟暮雪叫自己，咽下菜的乐芙蜜扭过头冲孟暮雪飞快地说道，“他说那个叫路无的欠债了要那些混混和堕落种去找他让他为此付出代价越重越好死了最好。”
乐芙蜜第一次说话有停顿，她皱着眉想了一会，然后继续用飞快的语速说道：“啊想起来了他还说不让那些人动那个女孩如果被那个女孩发现了就下次再说总之啥时候弄那个男的都行就是不能被女孩发现。”
然后乐芙蜜又停下来继续想，似乎想把云御的吩咐完整地在孟暮雪面前复述一遍，托她思考的福，这是孟暮雪第一次听懂她说了什么：“还有如果有个白发的小哥出现就让他们直接有多远滚多远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也别再出现说起来你不知道吧他之前抓那些混混和病种来二话不说先一顿揍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
语速又快起来了，孟暮雪有些无奈的扶额，勉强找出些关键词：“你既然不想被队长发现就别做这种事啊，路无遥和我都是新人，什么地方惹你了要置他于死地？”
云御坐在孟暮雪腿边，仰着头扮出一副无辜样：“我没有要置路无遥于死地啊？”
孟暮雪感到奇怪：“你刚刚让这群人无论方法去找路无遥的麻烦，还说死了最好，这难道不是？”
“这你就错了。”云御很认真地对孟暮雪说道，“我要那群人去想办法干掉路无遥，不代表就是我要路无遥死，就好像大部分人们买东西如果可以都希望不用花钱，但都不得不花钱。”
孟暮雪一下子就明白了云御的意思，接着问：“你是说你让他们去找路无遥的麻烦不过是一个不得不采取的手段？这手段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才是？”
云御竖起大拇指：“暮雪妹子真聪明。”
“可你难道不担心路无遥真的死了？”
“那是队长担心的问题。”
“你把一切都放在队长身上，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孟暮雪说。
“我父亲说过，意外总是难免的，谁也避免不了。就算没有他们，路无遥也有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发生什么意外，甚至你也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死去。”云御摊手，“谁都害怕发生意外，但你只能尽量避免，要想完全消除意外，那不如干脆不做。”
“但你可以让他们吓吓路无遥就好，没必要让他们动真格。”
“前面都是真的，才能尽可能保证后面不是假的。况且，”云御说，“假的东西骗不过陈茉儿，她的双眼，比你想象的更加澄澈。”
孟暮雪想起那名双眼干净的普通女孩，不明白云御的意思。
“简单来说，我的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想用路无遥当诱饵，引出目标，另一个嘛……”云御想了想，说道，“玩游戏。”
“游戏？”孟暮雪更不解了。
“没错，就是在玩游戏。”云御一字一顿地说，“帮助一位女子攻略一位男子的，恋爱游戏。”
“女性向游戏。”孟暮雪作出结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