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吕则注射了药物以后,慎凄便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慢慢清醒过来,得以重见光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此行要抓捕的目标,站在他面前,诚恳地说道:“你好,我要自首。”
“等队长走了,我们俩好好谈谈。”队长身后,吕则鼻青脸肿地对路无遥说道。
“闭嘴,”队长回头瞪了吕则一眼,“我才要跟你好好谈谈。”
时间倒回三十分钟前——
“将茉儿递给阎风前,我埋下了一丝灵力,不会被发现,但足以让我找到她的位置。唯一的问题是……”
“怎么杀死阎风。”路无遥接道。
队长点头:“没错,他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难以做到一击致命,如果让他反应过来,茉儿危险。”
“而且如果杀了他,茉儿情况没有好转就麻烦了。”路无遥担忧地说。
“这不用担心,阎风是我们的任务目标,杀了他我们立刻便能回去,到时候茉儿有什么问题都能治好。”
队长的话令路无遥提起了些精神,可是一想起今天队长与阎风的交锋,他的肩又耷了下去。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杀死阎风,这种近乎杀不死的自愈能力太恶心了。”路无遥说。
“世上没有死不了的人,只是我们不清楚他自愈能力的原理,可惜我并不是真正的病种,不然或许有办法破解。”
“队长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们不了解病种但病种组织了解啊,吕则抓了一个病种组织派来抓你的人,我们大概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路无遥说这话的时候真没想太多,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心理,他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直到他注意到吕则脸色瞬间变了,他才突然回想起来——
吕则抓人这事,好像是瞒着队长的?
餐桌上两人讨论路无遥难得和吕则刷了那么一丝好感,这一句话出口仇恨又拉了起来。
不过和吕则拉了仇恨的并不止路无遥一个,慎凄睁开眼时,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本来看见队长时还有些懵,但转眼看到吕则下一秒就扑了上去,咬牙切齿的,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像一头野兽,要在吕则身上狠狠咬上几口。连队长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眨眼间慎凄已经将吕则压在身下,拳头当场就砸了下去。队长连忙伸手去拦,慎凄的拳头被这一阻歪了些许,擦过吕则脸颊落在地上,地面瞬间便多了几条裂纹。
路无遥看见队长的手也在那短暂的接触间破了皮,但他很快就把手背在身后,并没有让慎凄注意到。
吕则躺在地上,反应是所有人里最平静的一个:“我记得病种杀人好像无论原因都要视为堕落种关起来的?”
“你——”慎凄的提起的拳头硬生生收住了,悬在半空,然后又狠狠地砸在吕则旁边,砸得碎石飞溅。
“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慎凄一把将吕则提起来,“私囚他人,注射药物,就算我是病种也能判你关几年。”
“你有证据吗?”吕则无所谓地说,“倒是你的手下全都看见了是云御强吻然后带走了你,你现在说我囚禁了你还给你注射了药物,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跟我死对头云御联合起来想嫁祸我。”
“嘭!”
话刚说完,吕则的身影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胸前的衣服被撕裂了一大块,抓在慎凄手上。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路无遥都懂,吕则似乎不懂。
趁着队长上前拦住慎凄,路无遥则赶紧走上前扶起吕则,顺带递了一包纸巾给他擦血,却被吕则摆手拒绝了。
“老实说,吕大爷我真觉得你被揍这一拳是活该。”路无遥说。
“故意的,现在不让他出出气,回去队长肯定揍得更惨。”吕则捂着嘴小声说,“血迹得留着,队长看了会心软。”
“……”
那边慎凄仍紧攥着拳头,看样子并不解气,只是碍于队长拦在身前,没有马上冲上来再给吕则一拳。两人谈论了好半天,慎凄终于在队长的安抚下平静了些,瞪了吕则这边一眼后,走到门边守着。
“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慎凄算是原谅你了。”队长过来说道,“和你们嘱咐两句我就走。”
路无遥看了眼门边慎凄正将吕则衣服的碎布一下又一下撕碎,心中对队长所说的原谅二字报以怀疑。
“我会跟着他去病种组织,他们的监牢困不住我,我会找机会逃出,潜藏其中寻找我们需要的情报,大概要花不少时间。”队长来回看着两人,担忧地说道,“你们能照顾自己吗?”
“放心吧。”路无遥拍着胸口,一边的吕则也捂着嘴点了点头。
“我还是有些担心,我这一走,要是让阎风知道,你们危险。”
队长思考片刻,伸手捂住心脏,紫丝开始向着心脏收缩,不一会便全部消失,他把手递给路无遥,只见手心中已多了一枚淡紫色的物件。
“我把纤昔留给你们,也好自保。”
“还是算了吧!“路无遥连忙摆手拒绝,并非是是客气,只是从见到队长起这紫丝就一直被队长贴身放置,形影不离,不管是对敌月冥还是防守都是靠它,想想就知道一定是重要无比。
“你客气什么,我又不是要送给你,要还的。”队长笑着,把纤昔塞进路无遥手里,正色道,“没有纤昔我依旧有能力自保,但你们不行,拿着它,我也能放心。”
路无遥只好顺从地接过,队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路无遥手上的纤昔,轻声道:“那么拜托你了,保护好他们。”
路无遥对天发誓,队长这句话真的是对着纤昔说的,就像这淡紫的小物件才是一个靠谱的好友,而他和吕则不过是两个还要连累别人照顾的熊孩子。
“你目前只是个普通人,我给纤昔寄了三成灵力,是其承受的极限,足够在这段时间护你们周全。”队长挥挥手给路无遥和吕则道别,“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等一下。”路无遥突然出声喊道。
队长应声停下,回过头,看着路无遥说道:“怎么了?还需要什么吗?”
“不是,我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路无遥本来想之后再问的,但这件事一直在困扰着他,挥之不去。
“你们的计划其实没有必要瞒着茉儿吧,我最初以为队长你是利用我们做什么坏事,不想让茉儿知道才打晕她,可这件事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好事才对,能让我明白她的心意……”路无遥小心地组织语言,问出自己的问题,“可是为什么?你哪怕把茉儿打晕,也不肯让她知道你们的计划呢?要是不打晕她的话,茉儿也许就不会被抓走了。”
队长静静地等路无遥说完,他说:“无遥,我打晕茉儿,并非是不想让茉儿知道我的计划。”
路无遥不明白:“那为什么你还要打晕茉儿?”
“说打晕太过分了,我只是按了她的穴位让她睡一会。有助于缓解疲劳,治疗头疼失眠,还可以疏通经脉的。”队长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结果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道。
“所以队长你是心血来潮要给她治失眠?这么神奇请务必给我来几下。”
一觉醒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茉儿蹲在他眼前说:“遥哥你终于醒了。’”队长在窗边看书,见他醒来冲他微微顿首,一如刚成为异乡人醒来时那样——路无遥真心觉得这幅情景美极了,嘴角情不自禁弯起。
“无遥,你先回答我,你觉得为什么茉儿喜欢你这件事我要瞒着你?”
“不知道。”路无遥心里其实有了几种想法,但他已经不想再去妄自猜测,这只能一次次证明他的自以为是有多傲慢。
“其实告诉你一切可省事多了,如果告诉你茉儿一直默默喜欢了你那么久,你就算不能立刻接受她,以后也会更关注她吧?你就算还是不喜欢她,也会对她产生些好感吧?大费周章让你们陷入危险中,让你们相互依靠,期待你们在这过程中萌生一丝好感,完全是吃力不讨好。”队长说完又摇了摇头,“可是直接告诉你一切,你和茉儿在一起那便不是喜欢,只是感动,我不想这样,那就只能大费周章。”
“明白了……”路无遥呢喃道,“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势必要给她一个答复,不接受会伤她心。可接受了,她的能力也能明白我并不是真心的,一样会难受。”
“你的接受不会使茉儿伤心,她喜欢你那么深,你哪怕是骗她说喜欢她,她也会当真的,就算她的能力感觉到什么,也只会欺骗自己。”
有风在此时吹起,队长的声音隐含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她也会欺骗自己,强迫自己忽视那些现实。因为世事无法尽如人意,所以只能欺骗自己如意,逃避真实,沉溺于自己虚构的美好中。这是懦弱者不被现实击垮的唯一方法,也是懦弱者最大的悲哀。”
“可是如果现实真的很残酷的话……”路无遥说,“沉溺于虚幻中也没什么不好吧,既没有对不起别人,也能让自己幸福。”
队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没有立刻回答路无遥的话,他仍面对路无遥,可路无遥却感觉他的目光于此刻越过了自己,不知投射在何处,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队长才开口:“我没说不好,如果现实的残酷就像阳光一样,你每一次试图去观望都只会刺伤你的双眼,那么真的不如移开双眼看向别处的光,哪怕是假的也好,至少不会让自己难受。”
路无遥真的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还……”
“我说了,我瞒着茉儿,不是为了茉儿。”队长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路无遥身上,“我是为了你。”
路无遥没想到队长会这么回答,他一时愣住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我和你认识没多久,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没多好。”队长说,“但茉儿喜欢你,她的能力能直接感受别人的内心,比你更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让她执着的喜欢你那么久。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是个本质很不错的人,如果真让你知道一切,你一定会感动,然后接受茉儿。”
“再然后呢?茉儿虽然喜欢你很久了,但你对她的印象仅限于这半个月甚至更短,你会接受她只是因为愧疚,你会有好感只是因为感动,没有半点喜欢的基础。”队长的声音有些激动,像是在批评不懂事的学生,“然后你会发现你根本不喜欢她,但你又不能拒绝,因为你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她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欺骗自己要喜欢她。”
“你也许能欺骗自己别人是喜欢你的,可你怎么可能欺骗得了自己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呢?你强迫自己不能后退,却又无法前进,最后只会越发的愧疚和自责,也越发的憎恶自己。”
“我……”路无遥低着头,双手紧紧攥起了裤腿,小声地回复,“没关系,我无所谓的……”
“但我有关系,我有所谓。我是你们的队长,我说过我对你们俩的感情一般,并无偏袒。我不会为了你去伤害茉儿,但也不可能为了茉儿就让你忍受一切的痛苦。”
“茉儿喜欢你,非常喜欢,但再喜欢也与你无关。至始至终你没有在这段感情中做过什么,也没有对不起过她,你不需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亦不用为此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打晕茉儿的人是我,只要茉儿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那你便不用急着勉强自己给出答复,你们还能保持以前的关系,你也可以去喜欢别的人,这才是我的目的。”
队长拍了拍路无遥的肩,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路无遥和吕则两人,他转过头,便看见吕则一脸别扭地捂着嘴。
“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那么辛苦。”路无遥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很蠢。”
吕则摇了摇头,手依然捂着嘴,在路无遥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干脆把另一只手也伸到了嘴边,只见他双手一用力,然后……
“啊(牙)掉了。”吕则摊开手,一颗带血的牙齿正躺在他手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