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面上看,孤寂大陆的月亮足有一个碗这么大。每夜每夜,它都将饱满柔和的光芒投向大地,给所有东西披上一层惨白的外衣。而今天它也不例外地挂在天上,静静地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葡萄酒正处理着入侵者的尸体,希忒尔通过视觉共享看着他的动作。

葡萄酒把尸体连同刀子和绳索装进袋子。完成之后,他便把三个装着尸体的袋子放到房间角落,开始用各种清洁剂清洗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却很快,没有一点多余的举动,明确、而又高效。

希忒尔叹了口气,她说:“明天我要喝两杯葡萄酒。”

“不。”葡萄酒干脆地拒绝。

“诶——?为什么?”

“明天,也要保持清醒。”

“……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人训练有素,意志坚定,面对逼供也能不暴露核心信息;他们甚至有纸鸽子这种罕见的传输工具,想来一定组织有序,实力强大。而这些暗杀者去而不回,他们理所当然地会察觉不对,对你提起更高的警惕。说不定,明天还会有第二波刺杀,并且敌人会更加强大。”

“啊,没错。”

“那么你要怎么做?”

“有威胁,就要铲除。”

“你想要……”

“他们是一群人贩子、奴隶商人。奴隶在几十年前就在所有国家明令禁止(希忒尔:‘奴隶’本就不该存在),被发现的后果很严重。所以他们也是一帮亡命徒。让他们躲在暗中窥视,会让危险倍增。为了安宁的日子,必须拔草除根。”

“怎样使用我是你的自由,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尽管我不喜欢鲜血的味道,但也不讨厌,因为我的使命便是如此,剑不伤人则毫无意义。只是……你正踏上一条通往深渊的毁灭之路,我期望你在坠落以前得到救赎。换言之,我希望你能够找到杀戮以外的存在意义。”

“救赎只是个谎言,没有人需要救赎。”

“你像具行尸走肉,眼里的残酷和无情不应是一个生命应有之物。生命如此美丽,而你却在凋零。厉气缠绕着你的灵魂,在你的四周建起牢固的冰墙,任何靠近者都被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冻伤,就连你自己也不例外。你最终伤害的、杀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

“你毫无信念,只有意识、和能够动弹的躯体。”

“我的信念,是活着。”

“不……那是你的本能。你真的有为了某样东西而活着吗。如果不存在这样东西,那么你活得毫无意义,甚至——你自己也并不是多么想活着。不是吗?”

葡萄酒没有再理会她。希忒尔也没有再说话。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他必须要休息了。为了明天的事情,他必须得养足精神才行。

他拿起被褥,走到房间一角、坐下,然后闭上眼睛。在他的对面,是那三具堆叠的尸体。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睡意,意识逐渐朦胧下去。秒针大概走了三十下后,他已经沉入了睡眠。

静……

安静……

只有秒针转动的声音……

月光此刻似乎也停滞了,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

哗啦哗啦——

鸽子的翅膀,振动。这只由硬纸片变成的魔法生物就像真正拥有了生命般灵巧,它飞掠城市的上空,绕过一幢幢高楼庭阁,目的——也就是它的存在意义就在于一件事——将信息,送到另一个人手中。

一只手在半空中抬起,眼尖的鸽子瞧见,那只小脑袋灵动地扭动几下,随后拍打着翅膀乖巧地落下、立在了那人的手指上。它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脑袋、翅膀、脚爪、尾巴逐渐融为一体,最后变成一张纸片。

接信者阅读着其上的内容,不知不觉,他的眼神变得阴鹭、凶狠。

“哼!乔装入境……发现了十三个,那么没发现的又有多少个呢。海岸城中似乎也有洛兰的走狗,白天那个码头工人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嗯……刺杀失败了,那就再派人,现在就派,趁对方还没准备好,马上杀掉。洛兰在海岸城的人迟早要清理干净。但他们已经察觉了,刻不容缓……必须把‘货物’转移。明天……不,现在就开始行动。”

手一扬,纸化鸟,信鸽飞空向明月。刚刚的接信者也是身子一转,融入了黑暗。

而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另一处被明月光顾的地方,码头的一间仓库内,一个脸色虚弱的人睁开朦胧的眼,透过栏窗,望向那遥不可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