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提前更新~)

漆黑的夜里又升起了苍白的月亮,每当看到这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的时候,乡总是想起那两个互为光影的男人。满地的铁屑残片混杂在鲜血里面,仿佛被时间唰地冲刷过去,侵蚀殆尽。

辙披着乡染血的外套,在月光下歌唱,伸一伸手仿佛就能掬一捧绮丽的光。空灵的声音仿若梦幻,亦或以毒攻毒的致命解药。

外面的世界早已崩坏

独自守着一个人的童话

恍然从麻木中醒来

看见她猩红的笑容

逐渐凋零的模样

重复着矛盾的思辨

人与人完全的理解

是不可能的恒量

如此也但求一瞬的相知

然而一瞬的会心而笑

也是扭曲了的理解

漂浮在废墟之中

臆想旧时的繁华

时间终会抛弃一切

只等来人重新拾起

似曾相识的遗愿

内部的世界早已腐烂

那是果实成熟的后续

漠然撕开光鲜的表皮

望不尽明丽的世界

飞速蠕动向哪里

回旋着正负的音调

想要接纳的言语

变成了拒绝的嘶叫

破茧后悖理的本我

是空腹的游荡者

所有美味都已变质

所有芬芳都成恶臭

所有繁华一如废墟

唯有幼时的童话

似曾相识的微笑

歌声旋转着、飞扬着,化作星星点点的月华,飘落的同时也短暂点亮了胜者的战场——锈蚀的铁架钉出鲜血的十字,然而十字架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恐慌,疯狂的笑容甚至死后依旧。半露着的白骨,倒挂着的内脏,崩裂开因此能看见全部牙床的脸,他们生前为某种情绪而痛苦,死后依旧为它疯狂。

“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恶。第一次,煌跃淡出你的生活,我却任性地,把你带到他赴死的战场;第二次,你已经把煌跃收藏起来,我却摔开的你收藏让你看……

“要是没有我的话,你老早就可以像煌跃一样随心所欲地活了。就连煌跃的死,也是我间接造成的——早先默离是把我当做保镖送到你家,因为有默离在,所以万一有来骚扰的你家的,也最多是些小货色。但后来默离死了,身为‘工’的我反而成了引诱畜王圈死侍的食饵。”辙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浓重的湿气,“你还不知道吧,默离死后的那一年里,之所以会有越来越强的死侍找上门来,就是因为我身上越发逼近‘后’的,‘工’的气味;而煌跃会去扮演默离,也是因为看不下去你被死侍欺负。”

“如果……”

默默上前,摸了摸辙的脑袋,似乎是要阻止她说下去,乡用唇齿堵住了她到嘴边的话语。

“你这么说的话,就好像后悔和我相遇一样了。”

“只要你能……”

“我现在就很好。你认为,你让我违背了老爸的期望?你认为,你改变了我最初的愿望?别自大了!”乡别扭地讥笑着——该相拥在一起的时候,却不能拥抱,唯有靠讽刺挖苦来以示安慰——以拥抱为能力发动条件也是他们的性格使然吧,“我的愿望和老爸的期望,从来就没有背离,老爸为了守护家人而战,而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只不过他在和生活战斗,而我在和畜王圈战斗,叔叔也是同样的。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伤害自己?难道你认为,我是会因此而感到好过的人吗?”

“啊哦——真是感人的对白呀——没想到野兽般的狂战士也会有如此细腻的肉质。这不是让想要食用的我,感到罪恶吗?”

长发及腰的妖娆男性从黑暗中浮凸出来,他的笑容就像恶魔的脸谱。而跟随他出现的,是密林一般的死侍。他们从小孩到老人,从酒吧侍者到街头流氓,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年龄段、所有职业,甚至让乡怀疑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就可以扮演一个社会。

“哟,终于出来了吗?连自己的‘后’的生死都不顾的……”

乡忽然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了那个年幼的女孩,她坐在他的肩上,满脸依赖的幸福表情,绝对无法伪装。

“呀呀,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一直都很幸福呦,虽然不像某些小屁孩,敢在尸体堆上甜甜蜜蜜,但尸臭味也是绝对无法阻挡我们黏在一起的!”

长发人妖夸张地手舞足蹈,而肩上的小萝莉像只猫一样黏着他,蹭他的脸。

“我的推理错了吗?”

死侍堆里有乡熟稔的面孔,他皱着眉继续说下去。

“你其实是用这些死侍扮演了城市死亡的假象。真可惜啊,你不是人渣的话,我就没理由杀你了。”

“哈哈哈啊——你说什么?杀我?你脑子有病吧——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猖狂地说‘杀我’?作为一只快要放进餐盘的家畜,挑衅厨师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呦——还是说你觉得反正都会被杀,还不如过过嘴瘾。”

乡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单手放在辙的头上,轻轻地抚摸。接着赫然抬眼,直接看到人妖的瞳孔深处。嘴角猛地绽裂开来,因为乡看到了那其中躲闪的恐慌。

“越是会叫的狗,越是没种。如果你真觉得我在虚张声势,那为什么不让你的玩具动手呢?你真以为这些垃圾能伤得了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狂战士,就是受伤越重越能发挥能力啊!”

乡一把将辙拥入怀中,遍地磷光顿时升腾起来,她娇小的身躯溃散成无数的植株经脉生长进他的身体里——绿装红叶为他加冕上帝王的皇冠,而此时的帝王是魔鬼的表情,他看着满地鲜血的样子,就像沙漠旅人望见清泉,亦或挑剔至极的美食家嗅到了绝顶的美味。

“呵哈——不过是个抖M的受,有什么了不起的。喜欢血?你自己的血也能让你亢奋?那我就让你亢奋到死吧!”

人妖单手高抬,然后随着口中的咒文斩切而下,万千死侍得令突进,漆黑的汪洋刹那间湮没了乡。

嚓——

血肉撕裂的声音。

咔啦——

骨骼断折的声音。

噗嗤——

鲜血飞溅的声音。

诸多的破音顷刻齐奏,汪洋以乡消失的地方为中心,改变了颜色——仿佛食人鱼捕食猎物的景象,绚丽的猩红渐渐蔓延开来。

人妖愉快地舔舐着手上飞溅过来的鲜血,然而表情却蓦然突变,因为不管哪一滴都不是他想要的味道——那全是他的死侍的鲜血。

但很快,人妖的脸上有洋溢起了幸福、被感动般地呜咽了起来:“多么棒的食材啊——你的香味、你的色泽,仿佛昭示着那君临天下的味道——无需食用,仅仅看见、仅仅闻到,就能让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这才是最棒的佳肴啊!”

人妖欢天喜地地看着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怪物,却不再感到害怕,强烈的亢奋已经麻木了他的恐惧。

然而人妖肩上的小萝莉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领口,尚且年幼的她似乎还不能感觉这种亢奋,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尽管眼前的猎物正在一步步向自己的陷阱逼近。

“呀,吾后啊——你也感觉到快乐了么,都激动得发抖了。”

人妖的思维已经被亢奋中断了,他此刻就是一具只会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

“哈哈,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个未来我们已经预知过了,不是吗?为鲜血而疯狂的狂战士最终会成为我们最强的仆役。”

人妖放声歌唱般地说着,把小萝莉举过头顶。然而她拼命地摇头,泪水从眼眶中横溢出来。

“不是的,他们的能力不止是……”

然而此刻仅靠既定程序行动的人妖却听不见,他朝着她的樱唇强吻了下去。下一秒具备女性阴柔和男性阳刚的帝王,破茧于红色蔷薇之中。

“粗暴的刁民哟——既然你诚心实意地展示你的鄙陋,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调教你吧!”

一切仿佛精确计算过一样,当挥动钢轨的暴君逼到吟诗作赋的昏君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暴君单膝跪下,将高举的钢轨送入了自己的胸膛。

“好啦,名为‘死’的仪式结束了,下面让我为你脱胎换骨吧。”

昏君双手颤抖着跪倒下去,亢奋地欣赏着暴君上半身盘虬的肌肉。

“真恶心,果然我还是无法理解畜王圈里的神经病,但我现在姑且也算是其中一员了。”

昏君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攥住了心脏,以至于停下了正在抚摸食材的手。他没有听错,那的确是已死者的声音。

紧接着昏君发现自己是真的不能动了,并非单单是恐惧的作用——无形的丝线拴住了他的每一个细胞,他就连呼吸都是别人许可之下的行为。

“但也不能就这么斩下你的头颅。”

暴君缓缓起身,把钢轨从胸膛里拔出来,黑洞洞的血窟里隐约可以看见半边正在跳动的心脏——刚刚那一下,紧贴着心脏刺下!

“就算用了痛觉屏蔽和血液速凝,也请你稍微注意点。”

啼鸟抚了抚眼镜,出现在乡身后,用绷带遮去他可怕的伤口。此时的乡已经脱去了暴君的衣装,恢复成了平时的损友。

“原古晓默离四方战将夜来,参见王。”

夜来单膝跪地、单手抚肩,行标准的骑士礼。

“哟,好久不见,啊——其实也没多久。”

觉晓嬉皮笑脸地从黑暗里走出来,手里捏着磷光莹莹的丝线,束缚结界的另一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在我看见的未来里,不是这样的,我亲自确认过你的死亡!”

徒有君王戎装,却再无王者傲气的人妖慌乱地叫着。乡在他面前蹲下来,嘻嘻笑着。

“时间分流,真是方便的能力——把自己的时间分流到别人身上,得到不同的人生体验。但谁告诉你别人的人生体验就一定是正确的?谁又告诉你别人看到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

“你在昨天,给一个路人施加了时间分流,以他的身份跟踪我到今天,看见我被你杀死,然后确认,再读档回昨天,安安心心地享受舒畅的今天。但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个作为观察者的路人却没在。”

乡指了指残垣断壁的一侧,啼鸟配合地把手电的光打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所以现在,不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个‘未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并没有对那个‘未来’做过任何的改动,而你不可能……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未来’的?!”

“我的能力啊——不是什么狂战士,而是想象实体化啊!只要我能想象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实体化出来,你觉得破解你这种能力的想象能有多少种?”

乡诡谲地笑着,以俯视者的姿态,此刻他又换上了暴君的衣装,只不过对面的敌手再没了同等的姿态——卑微的臣服者怯懦地缩着身子,反复吱呜相似的话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任意地改变既定的自然法则,这是只有伪神才能做到的……”

“没错啊,我就是伪神,全知全能的伪神,汝等家畜皆为吾所畜养。而作为家畜的你却想把主人当做食物?呵——我一直还没想到怎么形容你们和我的关系,但你原先的那个比喻相当不错啊!”

“挑剔厨师可不是家畜的好习惯,何况你们连家畜都算不上,你们已经是我烹饪好的菜肴、桌上的餐食而已,只可惜其中毕竟也还是有你这样的失败之作——啊,真是糟糕啊!”

乡的笑意越发深刻下去,他幽深的瞳孔一刻也不曾离开对方的眼睛。他从中把握话题的走向、对方的情绪,甚至思维。而现在,自己的囚徒已经达到了最佳的状态——他只会瑟瑟发抖,像只被狼群围住的羔羊,完全不求生存之法,但求快些死去。如此的状态下,假使还给他原本拥有的生存权利,他定然感恩戴德,甘当忠犬。

“滚吧,去传颂吾的威名,去歌颂吾的功勋,让这个秩序涣散已久的畜王圈,重新记起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