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穿着厚重的毛皮甲,头上是各种颜色的头巾,肩膀上有貂皮和羊皮的护肩。手持下半部朝前弯曲,上半部朝后弯曲的特制马刀,马的背上挂着反着光的漆木弓箭。
几十个人熟练地拉着缰绳,几十匹马依次有序地列在道路两旁,中间宽广的平地上,站着一人一马。
“苏尔汗?”
夏尔眯着眼睛,杀气逐渐围绕在他周围。
“不,这是马帮,就是杀了我随从的那些马帮。”木莲没有恐惧,这是苦笑着挠着头:“这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可能是苏尔汗来了他们也害怕了,所以打算大规模劫掠一波,准备充足之后南下。”
“那就有点意思了。”
“男女老少,丢下东西,滚远点!”
冰冷的刀剑在这些人手里乒乓作响,闪着寒光。
“他们还提前打声招呼么,这么礼貌。”
夏尔说地风轻云淡。
“不,我觉得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把握吞下那么多人的车队了。也许我刚才说错了,这应该就是他们所有的人了。”
木莲小声地说。
夏尔看见最前面的人已经和马帮起了争执,原本自己雇的两个马车守卫处于本职工作,护着前面的人。
他看见骑在马上的马帮成员二话不说就拔出马刀,锋利的马刀轻而易举地卷下了其中一个守卫的脑袋,那个带着铁盔的脑袋像是罐头,落在地上滚到了马车前人们的脚下。
争执。
一旦起了争执,接下来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人群开始涌动,有反抗能力的人也拔出剑和匕首反抗。
但紧接着,又一队骑兵出现在了远处的高坡上,依旧是同样的杂乱穿着,明显也是马帮的成员。
和马车附近的马帮不一样,这些人带着的不是马刀,而是一杆长枪,枪头呈三棱形,那是专门用来破甲的棱枪,刺入人体后血流不止,伤口极难愈合。
现在,那些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些马帮闪到了道路两旁。
借助着斜坡的冲击力,那队骑兵风一样由百米开外朝人堆里冲锋。由于马车和人挤在了一起,人们很显然没有地方躲闪,如果朝两边的道路逃窜就会被守在道路两边的马帮乱刀砍死。那些马帮似乎是故意演了这一出,为的就是在刀砍在人身体上之前先让一个人疯掉。
骑兵很快与闹哄哄的人群撞在了一起,顿时尘土飞扬,宛如地狱一般的惨叫,却盖不过马蹄扬尘与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
一声声沉闷而恐怖的灰木长枪穿过肉体的声音,那些马帮的长枪上甚至穿着两个人,随着奔驰的烈马在长枪上摇摇晃晃,然后被随意甩开扔到了草丛里。
几百人的人墙,被冲击力极强的骑兵硬生生撕开了十几米的口子。
“啧。”
夏尔看着那血腥的屠杀,闭上了眼睛。
“打算打过去么。”木莲淡淡地说。
“有时候我觉得,在敌人杀过来之前应该先砍掉你的脑袋,你才是最可怕的人。”夏尔转过头,戏谑般叹着气,一脸苍白。
“那真是不好意思,也许我的血早就在几年之前流干了吧。”木莲开玩笑般小声说,几百米开外的屠杀仿佛是一场戏,他还像是中场休息一样喝了口水。他的嘴离开水袋的时候,嘴角才露出一丝苦涩。
“我给你加油哦。”木莲扔了水袋,尽管夏尔之前听他说那是皇帝送给他的礼物。
“如果我是一个人,的确会这么做,可是现在任何一个人的举动都可能会牵连所有人。”
夏尔扔了面包,从马车里翻腾出来一个腰包,戴在了身上。
“你知道么,木莲,我名字里的采佩西这个姓氏,在韩夜那边似乎是血族王氏的姓氏,”他仰起头,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马蹄踩踏声和前方受害者的尖叫声,“但如果我真的是血族,我就变成冷血动物了。冷血动物都是利己主义者,也许我就不会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夏尔戴上腰包后又戴上了一对黑色的皮革手套,静静地看着已经发动劫掠的马帮。
“……”
木莲没有说话,只是耐人寻味地看着夏尔,他墨绿色的刘海遮住了那双黑色的眼睛,让人看不透。
依旧是乱蓬蓬的头发,白皙病态的皮肤、清秀的面容。可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我现在才知道,血族冷血是有理由的。人们把他们当成异族,事实上的确如此,他们本就和人类留着不同的血,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怜悯,没有把他们分到怪物那一类。为什么只有人类在窝里斗,而其他种族的国家已经和平了几百年?因为人类总觉得世界上有怪物,那种怪物,叫做人类。”
夏尔一步步朝前方走去,回头叮嘱着木莲:“去找韩夜和尼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她们过来。”
“你要把这些怪物清理干净吗?”
木莲丝毫没有害怕。他知道马刀和箭头很快就会落在自己身上,他甚至已经闻到了夹杂着露水的血腥气息,但他依旧像是个没睡醒的孩子。可夏尔知道,他什么都懂。
“不会清理干净的,”夏尔一只手伸进了腰包,“我只会让现场留下我这一个怪物而已。”
——
——
行进的马帮成员砍翻了身边最后一个反抗的人,他用力勒住缰绳,像是一尊雕像。他的身边是三个意外死亡的马帮成员,皮甲上沾着鲜血,胸口上布满了匕首撕裂的致命伤。
他在高高的马背上,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车队。
要么饿死要么战死,这是所有马背上的种族亘古不变的命题。可马帮不一样,他们或是渴望血的暴徒,或是逃亡的冒险者,因为利益集结在了一起。如果说苏尔汗骑马是为了生活,马帮骑马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他像一匹饿狼,瞪着血丝遍布的眼睛来回张望。地上是软塌塌的尸体,不远处还没死的人放弃了抵抗,双手抱头,让那些马帮随意对待。
空气里是温润的血气,地上的车印里灌满了血。那些刚刚冲过来的枪骑兵下了马,接过同帮人递过来的的马刀,挨个车检查,遇见活人就拖出来捆上,抵抗就杀掉,东西全部拿了出来,放在正中央,然后把马车一把火烧掉。
那些人很快就靠近了夏尔的车。
这些人看见夏尔和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不一样,他吸了一口气,朝四周看了看,目光与他们聚焦的时候,没有人读得懂他眼睛里的东西。
他们把夏尔围了起来。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就像他银色的头发一样和其他人不一样。
夏尔在平静了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动了。他的一双眼睛刀子般扫过所有人,并在他们提起刀砍过来的时候把一根黑色的木刺扎进了地面。
原本静悄悄的泥土地像是受到伤害一样,开始剧烈的抖动,范围之大甚至连身后几百米都森林都开始摇摇晃晃,那些几百年的合抱之木变得如同一根草,在大地颤抖面前不堪一击。
夏尔周围的人都以为巨大的震动半跪在地上,手里的刀嗡嗡地颤抖着,原本嗜血的刀像是害怕什么东西,和他们的主人一起僵在原地。
神迹。
如果说魔法是对人造成伤害,那么像这种影响一整个树林的能力,只有神可以做到。
但是他们还不知道,有另一种人也能做到,他们只是一群劫掠为生的马帮,对【冒险者】这个词了解的太少了。
看到如此庞大的魔法,也不枉夏尔刚刚准备了半天。除去准备,他的确不需要吟唱,发动与终结,只在一刹那。
古代开始,有一种职业,比魔导师更为人畏惧。如果说魔导师是为了杀人而学习魔法,那么,他们则是为了学习魔法而杀人。
他们住在塔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去,只是在钻研一个又一个魔法的奥秘,在这个世界观测不到的位面里。
有人曾经见到,在世界之巅的极寒之地,出现了一座塔,宛如世界的倒影,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力。
人们叫那里天启塔。
那些人就是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