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类的手,却可以撵木成火,有人的外表,却可以只言片语间毁灭任何东西。仿佛位面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住在凡人永远无法触及、强者永远无法窥探到的秘境里。
只有巫师才会随时随地施展六级以上的大魔法,而这些魔法是魔导师究其一生也无法窥探到的。
那是大地的律动,比起用魔法强行改变地形,倒不如说是地母和他达成了共识,借给他了操纵大地的能力。
地面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只有夏尔一个人依旧站着,刚刚的表情丝毫没变,那些离他近的马帮成员终于意识到了那种目光的意义。
那是一块冰,带着毫无温度的严寒从他的眼中射出,辐射大地。宛如亘古君王一样寒冷的威严,这双眼睛已经不是刚刚的漆黑,它们在夏尔眼眶里颤抖着,激动地想要夺眶而出,但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直到变成了闪耀的绚辉之金。
那些人看见这个男人的瞳仁小了一圈,金色的黄金瞳印着他们自己的脸。
“怪…怪物啊啊啊啊啊!”
那是人类吗?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
那可不仅仅是金色,那是带着杀戮与暴戾姿态的眼睛,把死这个字生生刻印在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而它们的主人却淡定得像水。
夏尔脚边的土地渐渐开始松动,泥土原本是干燥的,就算沾了血也只是微微凹陷而已。可就在现在,它们变得宛如海浪,不但让那些人深陷其中,还主动朝他们身上附着。
“滚开啊走开!”
马刀砍在那些泥浆上,却又像是砍水一样砍空,到最后结结实实地砍在了自己身上。
夏尔静静地看着主动吞噬敌人的大地,在他周围,那些马帮的下场依旧是这样,无论有没有马,结果都是一样的。
泥浆依附在了这些人身上,像是饥渴的恶鬼,把他们往地下拉。
他们惨叫着、咒骂着,声音逐渐嘶哑,并慢慢呜咽,直到彻底被泥土吞噬,永远陷入了大地的死黑。这个时候,终于没有人再抱怨了。
只有一个银发的年轻人站在原地,用犯罪者的目光看着跪拜在自己周围的尸体。
“开什么……玩笑!”
那些距离他较远的马帮,马上翻身上马,踏着死去平民和自己兄弟的尸体,朝夏尔这边冲过来。
他们见过魔导师,可这个人明明没有吟唱。众所周知,任何种族施法前都需要吟唱,除了魔物。
不主动就只有死,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像是在陪主人玩耍的蚂蚁,等他玩累了就会一个手指碾死自己。
开玩笑,谁会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他们又错了。
夏尔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那些人很快回过神来,提醒他们的是自己身旁同伴的惨叫。
他在一瞬间跳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接着跳在了奔腾的马鞍上,一脚踢飞了那个毫不知情的劫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后续冲上来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他又面不改色地扭断了右手边的一个人的脖子,在他还没跌落马下的时候就一脚踹开了他,从自己的马跳到了他的马上。
马蹄在崎岖的泥地上奔驰,就算是骑马的人都不一定能保持平衡,而夏尔却站在了马鞍上,宛如和马成为了一体。他侧过头,又是金色的暴戾气息。
夏尔在马上,朝身后使劲一挥手,一道几米长的银色光刃向后飞去,立马连人带马砍翻了好几个人。
仅仅只是食指和中指并拢挥动,但被银色光辉波及的人无一没有不人首分离的。
他另一只手朝前摊开,一到宛如水面的屏障瞬间挡住了那些弓箭,飞速地朝后面挥动手臂,一刀刀带着寒气的白光,被其碰到的东西就像是豆腐一样变得稀碎。
他们很显然从一开始就轻敌了,他们认为夏尔是个普通人,他不是。他们认为夏尔只会魔法,他也不是。现在,后面的骑手像是疯了一样,一边咬着牙一边朝夏尔这边飞奔过来。
夏尔从马鞍上拿了一把马刀,刀刃出鞘,寒气溅射四周。他立马勒马停步,身后还有十几个人,也勒马停住了脚,离夏尔五米开外。
其中一个人回头看了看身后,死了一整片的同伴,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人一马身首异处,血流不止。
没有人敢动,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夏尔下了马,拿着刀。
“你们不是想看看么,神迹这种事,”夏尔左右看着那些一脸狰狞的马帮,“我不会这种东西,但你们能活到现在,本就是属于神迹的一种。”
没有人再说话,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语言,在战场上,语言都是在开打前,一旦斗争开始,说话的就只能是最后活下来的人。其中不乏有嘶吼和惨叫,那是野兽的语言,战场本就是把人变成野兽然后互相厮杀的地方。
又是那双眼睛,那个宛如恶魔一样的目光,闪着幽幽的金色,根本就是地狱里的提灯。
事实证明,那的确是魔鬼。夏尔表情冰冷地飞起一跃,手里的马刀以一般人看不见的速度劈在了一个人头顶,紧接着身体随持刀的手臂翻到了那个人身后,转了一圈,刀口从头顶延伸到了脊椎骨,几乎把那个人彻底劈开。
蹲伏,起身,格挡。明明是一个人,却有让所有人都不可能轻举妄动的实力。
噗——!
他们的刀砍下去,无一例外都是夏尔用来格挡的马刀,而夏尔一出手往往会把人一刀两断。他的力气也很大,很难想象看起来瘦弱的夏尔爆发时能把马刀砍断。
他们突然想起来,以前的故事曾经说过,战场上的刀是消耗品,因为砍几次就会钝掉,而战场上总不能给你磨刀石让你现磨刀。所以正规的战场上,精锐的部每个人都会配好几把刀。
可有一种人,不需要这么多刀,他们刀刀致命,就像轻车熟路的屠夫解牛,杀完人刀刃依旧锋利无比。那种人通常都是将军,所以一个将军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把武器跟随他一辈子。
夏尔的刀法毫无拖泥带水的地方,砍就是砍,刺就是刺。因为如果对手是对面的这些毫无实力的马帮,就算知道了出招套路也不可能防得住,很快就会连人带刀被一下砍倒在地,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他自始至终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身下血肉模糊的人越来越多,但他就是不疾不徐。
有一个人抡起巨斧朝夏尔劈过来,他习惯性地用马刀去格挡,但细长的马刀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瞬间就被砍成两半。那些人看见夏尔没了武器,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去。
他后退一步,用带着手套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次呼吸的时间,他的手上燃起了冰蓝色的火焰。
那些原本打算冲上来的人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他们知道夏尔的本事,但这冰蓝的火焰他们还从未见过。
“愣着干什么?!”
那个拿巨斧的壮汉自视强壮有力,再一次用斧头劈向了夏尔。
他只看见蓝色的半透明物出现在了夏尔身后,随着他两只手赫然震翼,宛如翅膀一样的两片蓝羽像是冰片,淡蓝色的寒气染上了他金色的瞳孔。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壮汉的斧头砍在了夏尔冒着蓝色火光的右手上,手上的蓝色火光像是找到猎物的毒蛇,一瞬间就摸着斧子爬上了壮汉的胳膊。
他大惊失色,松开持斧的手,然而已经太迟了。
“这是什…啊啊啊啊!”
他的整个身体宛如引线,再被蓝色火焰触碰的瞬间,整个臃肿的身体被蓝色包裹,仅仅半秒就化为了一摊闪着蓝色光芒的灰烬。
夏尔用那被蓝色笼罩的金瞳淡淡地看着所有人。
蓝色的翅膀在轻风中微微抖动,飒飒地声音在其他人听来就像是讥笑。
“怪……物……”
他们缓缓后退,虽然知道已经跑不了,但只要能离这个怪物哪怕远一厘米也好,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离怪物这么近的地方。
夏尔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有些滑稽的人。
“我是怪物不用你们告诉我。”他微微一笑。
无名巫师的屠戮,在着灰暗的天穹之下,顺着鲜血河流汇聚,最终化为整片森林再也无法欢快的悲歌。
终于,天下起了雨,似乎是刚刚的魔法造成了大地的震动影响到了天气。周围起了水雾,地上蒸腾起被水稀释的粉色的血气。
夏尔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碎得到处都是的刀,他垂下手,轻轻松开握刀的手,看了看几步开外惊慌失措的马群。
他的身上每一处都是血。雨渐渐大了起来,很快就把他身上未干的血冲得干干净净。
他走了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刚刚平民被屠杀的马车正中央。
地上的尸体上布满了外翻的伤口,有些人睁着眼睛,对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滴逐渐湿润了他们干瘪的眼珠。有些人的脸已经被砍得模糊不清,夏尔记得,那是昨天给自己倒酒的工会娘。
活着的人还有很多,可是当夏尔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带没带行李,但大部分人还是和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一样再也不用考虑这些事了。
没有伤者,所有人都死了,就像木莲当时经历的一样。夏尔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没见过,但就像每个人都见过死人,可再见到还是很糟心。
燃着火的马车被雨水浇灭,焦黑的车身上冒着灰烟。这里本该是万物生长的时候,现在却俨然一副万物死绝的模样。
“至高神,我可是在你的身上杀了人啊,可你却迟迟不肯出来惩罚我。”他轻轻一呼气,带着甜腥的血气,在水汽氤氲里饱和。
夏尔在车群里找到了自己的马车,因为在最后,所以还没惨遭毒手。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被逃难的人拿走了,现在只有一个空壳,马都没有留下。
他把手放在木架上,一抬头,听见了不远处草丛里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韩夜和其他人,刚刚韩夜走得太远了,但她一定听见了整个森林在夏尔手里咆哮的声音,现在她正在木莲的带领下朝这边赶。
大概只要一分钟就会过来了。夏尔心里想着,同时回过头看着凄惨的场景。
一分钟之后,韩夜会掀开灌木丛探出头来,她会看见夏尔看到的所有东西,这也是夏尔给她上的第一课。
然后夏尔会看着目瞪口呆的韩夜,凑到她耳边悄悄说:
“欢迎来到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