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小女孩气鼓鼓地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不速之客。“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快走开！”
“官人，想必是要去松竹斋采购吧？小女子才疏学浅，但略有涉猎，在选择书籍上应该可以帮助官人的。”紫袍女子没有生气，谦逊地答复着小女孩。
“别老是叫我官人啊！我有名字的！”小女孩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了出来，“一口一个官人……说得好像我和你是……”话还未说完，小女孩突然联想到刚刚在青楼被那个衣着暴露的女性误会成磨镜之好，小脸蛋又开始发起烫来。
“哈哈。”紫嫣掩嘴轻笑，“那么，官人想让小女子如何称呼呢？”
“清雅啦！叫我清雅就好。”小女孩被紫嫣的问题从脑海中糟糕的回忆拉回到现实，大声地掩盖着自己的失态。“总之，看你还有点用，就先让你跟着好了。”
“好的，小清雅。”紫嫣微微一笑。
“喂，都说了叫我清雅了，为什么非要加个‘小’字？你们人……你很烦欸，明明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吧？”小女孩很是不满。
“哦？原来小清雅是小女子的主人吗？”紫嫣有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那么小女子属于小清雅的凭据呢？”
“凭据？凭我刚才已经把你买下来了，这还需要凭据吗？”小女孩很是恼火。
“空口无凭哦，小清雅。”紫嫣巧笑倩兮，“小女子记得，小清雅刚才急着离开，没有把秋娘姐给的凭据带走哦。”
“什么？”小女孩急忙翻起自己的包裹一看，里面果然只有白花花的银子。
“唔，看起来小清雅并没有找到凭据呢。”紫嫣轻轻一笑，“所以说，小清雅，你不算是小女子的主人呢。”
“啰嗦！”小女孩气急败坏，加快走向松竹斋的步伐，“就当我白白丢了三百两银子，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别跟着我行了吧！”
“小清雅，别生气啊，小女子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紫嫣不徐不疾地走着，却能追上清雅小跑的速度。“就当做是小女子凭着自身意志追随你，可以吗？”
“吵死了吵死了！随你吧！”小女孩现在拿紫嫣一点办法都没有，自暴自弃地喊着。
要不是现在在人族城里，我早就把你赶走了。
所以来人族的城镇里是真的麻烦啊！这次尽量多买点书回去看看，省得一直来这里好了。
“欢迎啊，小姑娘，来鄙店想看点什么书啊？”小女孩前脚才刚踏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便出声欢迎。
“……你这里有什么推荐的，我全买了。”小女孩将自己和紫嫣相处时积累的不满通通发泄在老者身上，重重地把包裹敲在柜子上，气鼓鼓地双手抱胸站在柜台旁。
“欸，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贪多，嚼不烂啊。”老者温和地笑着，缓缓地站了起来。“好久都没来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来买书了，让我这把老骨头想想有哪些适合你看吧。”
“林老，不必麻烦您了，小女子替她挑选就好。”跟在小女孩的紫嫣轻轻将老者扶着，让他坐下。
“哟，这不是……小紫吗？你这个时候不是要在凝心居里弹琴吟诗吗？”老人略微思索一会儿，才想起来紫嫣姓甚名谁。
“小女子已经是自由身了，林老以后应该不会在凝心居见到小女子了。”
“哦，那好啊。”老人堆满皱纹的脸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这孩子，是你的妹妹吗？”
“不是！”小女孩立刻不满地打断老人道。“好了，别罗里吧嗦的，紫嫣，赶紧给我选着书看看吧。”
“唔……”紫嫣盯着小女孩，一副为难的样子。
“喂，你不是说要给我选书吗？看我干嘛？”小女孩沉不住气地向她质问着。
“别急嘛。看小清雅这个样子，应该没有读过什么书来着吧？”
“……要你管！与你无关！你看不起我是吧？”被轻易看穿的小女孩气急败坏地跺脚。“我这就随便抽出一本来，我也能读得出来！”
说罢，小女孩踮起脚尖，勉强够着书架上的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随手翻了几页，开始大声地朗读起来。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此乃命也！’喂，我读完了，这些是什么意思？”小女孩读着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直皱着眉头，除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命”以外，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段文字其中的含义。
“咦，小清雅出乎意料地厉害呢。”紫嫣有些惊讶，“这是先贤流传的《命运赋》呢。这段大意是说，世间万物，都有着自己的命运，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给予你相应的命运。一切，都有上天安排。就像小清雅误打误撞把小女子赎了下来，这也可以说是命运的相遇呢。”
“……命运？哼哼，这就是所谓的‘命’吗？”小女孩似乎若有所思，低着头看着书，反复咀嚼着刚才那段话。
下一刻，她抬起头来，脸上染满了阴霾，极度可怖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开来，令一旁的紫嫣和老人不由得侧目。
“写了这本书后不负责任就早早挂掉的的王八蛋给我听好了，我到现在的一切，才不是命运安排的！”小女孩单手指向天空，怒斥着这荒谬的言论，“我所能够坚信的，唯有自己。命运，是靠自己的双拳打出来的！”
“……”紫嫣和老人有些不解地看向小女孩，而后面面相觑。
“这本书，不要也罢。”小女孩重重地将它摔在地上，似乎还是不解气，再向它踩了几脚。
“小清雅！别……”紫嫣连忙想要阻止清雅的过激行为，然而一切似乎都太迟了。
“……书！”老者连忙从柜台起身，疾走捡了起来，心疼地拍了拍书上的灰。
“喂，老家伙，不就是一本破书而已嘛，这种古板的老东西早就该没……”小女孩不以为然。
“嘘——”紫嫣连忙示意小女孩噤声。
“我不会卖你们书了，”老人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我这里不欢迎不爱惜书籍的人，请走吧。”
“林老……”紫嫣还在试图为小女孩求情。
“走！以后不准你带着这个野孩子进来！”老人愤怒地将二人轰出松竹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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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那个死老头子什么脾气？不就是一本破书而已吗？”回到家中后院的小女孩气还没消。如若刚才没有被紫嫣拦住，以她的性子早就冲上去把那个老人给大卸八块了，
“唉。”紫嫣叹了口气，“是小女子思虑不周了，既然小清雅没有从小接受教育，会有那样的……真性情恐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又笑我没读书！”小女孩气得鼓起嘴，气急败坏地指着紫嫣，“你们人……你们城里人不就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的粗人吗？不就是多识了几个字，有什么好神气的？”
“小清雅，小女子可没有那个意思。”紫嫣不气不恼，向着她微微一笑，“你能读《命运赋》，在你的同龄人中算是厉害的了。不过你可能没有真正地读过书吧？只是知道这些字怎么读，小女子说的对吗？”
“……嗯。”被说中的小女孩虽然不想承认，但最后还是泄气地点了点头。
“这就难怪了。”紫嫣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小清雅，小女子还是从弹琴开始教你吧。”
“哈？”小女孩疑惑地看着紫嫣，“我是想要赶紧提高自己的心境，弹琴能有什么用？”
“呵呵呵。”紫嫣掩嘴轻笑，“小清雅，请先等等吧。”
随后，紫嫣闭上双目，身上逐渐溢出淡紫色流光。
这个女人是幻师？可恶，到现在为止没被厄运缠身就又大意了，她果然不是凡人吗？小女孩立刻调动起经脉中的灵力开始警戒起来。
“灵霄。”随着紫嫣轻声喝道，浅紫色的灵力开始构筑成落霞式的桐木弦琴。
“接下来，小女子献丑了。小清雅，姑且请你先静心听一曲吧。”紫嫣轻声道，随后不再看向小女孩，将视线投入到桐木琴上，轻轻地拨动起琴弦来。
她要做什么？小女孩半是疑惑半是警戒地看着紫嫣。
随后，空灵的声音从开始传入小女孩的耳畔，犹如空谷绽放的幽兰，静静地释放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感觉……好奇怪，自己好像没有在生气了。小女孩立刻被琴声吸引住，经脉中灵力的流动速度甚至渐渐放缓了下来。
紫嫣信手拨弹，芊芊素手在琴弦上不停地滑过，悦耳的琴音仿佛河流一般慢慢流淌。
潺潺溪水，鸟鸣啾啾，百花齐放。
啊，好像回到了自己和阿娘的时候呢。小女孩逐渐浸入了琴音之中，下意识地跟着紫嫣一同闭上双目，在心中回想起那段无忧的记忆。
忽然，水声渐渐激荡了起来，悦耳的乐声变得清冷起来，好似溪流急转直下，高高地撞击在卵石上，水花四溅，激起阵阵水雾，令人心寒无比。
在清冷的旋律中，女子的虚影温柔地对着小女孩一笑，随后渐渐地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化为虚无。
“阿娘……”
小女孩的双唇缓缓地一张一合，泪水早已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当——
紫嫣轻轻一划，琴弦的振动缓缓了停了下来。
一曲终了，小女孩却仍然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呜哇——”小女孩泣不成声地向紫嫣诉说着自己对母亲的思念，“……阿娘，雅儿好想您……每天夜里都在想着如果可以再见到您就好了，总是想着要哭出来……但是……雅儿答应过了……会变得坚强的……所以……雅儿从那个晚上开始……再也没有哭过了……现在……就这一次……能让雅儿哭出来吗？呜呜呜……”
“小清雅……”紫嫣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小女孩，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任凭她放声哭泣。
片刻之后，小女孩终于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擦干了自己眼角残余的泪水。
“紫嫣。”小女孩抬起头来，以从未见过的眼神认真地看着她。
“我想当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