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窗外偶有阵阵微风吹过，带来果实的阵阵馨香，又残酷地将枯黄的枝叶吹落蹂躏，让人不清楚秋风究竟有情还是无情。
后院里，清雅跪坐在琴前，缓缓地闭上灵动的双眸，食指轻轻划过琴弦。
轻柔而流畅的曲调缓缓从她的指间流出，与庭院内的秋风相互和鸣，好似伊人浅笑，让人不觉间沉迷其中。
“小清雅，今天可以先停一停了，你已经弹了四个时辰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紫袍女子轻声提醒着清雅。
“……”清雅没有回应紫袍女子，依旧沉醉在柔美的琴音之中，似乎没有听到紫袍女子的言语。
明明身于此处，却感觉到她的灵魂似乎不受束缚地在另一个世界中自在神游。这才仅仅过了一年左右，小清雅似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呢。紫嫣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一曲终了。
铮——
清雅轻轻地收尾，指间流出的流出的余音与秋风融入，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归于沉寂，才缓缓睁开双眼。
“紫嫣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休息一下。你已经从卯时弹到了现在，先停一停吧。”
“紫嫣姐。”清雅缓缓开口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苦事。‘琴之为物，圣人制之，以正心术，导政事，和六气，调玉烛。’我没有圣人这么高尚，不过只是想以此提升自己的心境来躲避灾厄罢了，就如同我之前的修行一般，更何况，在音韵的调动之下，天地间的灵气滋润着我的五脏六腑，怎么可能还会累呢？”
“知道了，小清雅，但是你之前的修行可不准落下啊。”紫嫣有些无奈地摸了摸清雅的脑袋。
“我会的紫嫣姐，请放心吧，心境再强大，最多也不过只能让自己从容赴死罢了，对吗？”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紫嫣娇嗔地敲了敲清雅的脑袋，“听着，小清雅，幻师幻术的威力，始终与自己的心境挂钩。心境有多高，幻术就有多强。大部分其他修士都是修身炼体，而幻师则是修心养性。虽然道路不同，但是两种修炼方式都不容易，不准你看轻其中任何一种。”
“知道了知道了。”清雅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和之前全神贯注时的自己相比表现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天真可爱，“那么，紫嫣姐，我去买点药材回来，待会儿再见了哦。”
“嗯，小清雅路上小心。”紫嫣轻轻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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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清雅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轻声哼唱着小曲，心里甚是愉悦。
自从向紫嫣学习修身养性之后，自己的心境已经不能够和以往同日而语。
而那致命的厄运，似乎也和以前的那个野蛮的自己一起无影无踪。
以后啊，一定会比现在更好的吧？即便身在炼狱中的战争泥沼，小女孩还是如此乐观地想道。
“涂伯伯下午好，请按我以前的淬体药液的配方再给我抓三份药吧。”清雅像往常一样和药铺主人打着招呼。
“小清雅啊。”被称为涂伯伯的中年男人脸上布满了愁云，没有像以往一般回以笑容。
“欸？涂伯伯，您怎么了吗？”清雅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头。
“小清雅啊，你还不知道吗？”中年男人一边抓药一边聊着，“现在魔族扭转了攻势啊，我们龙许帝国，唉……这里恐怕不久就要沦陷了，你赶紧和你的爹娘走吧。”
“……唔，多谢涂伯伯提醒了。”清雅装作担忧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也对于自己的族人们扭转攻势并没有感到多大喜悦。
战争这种东西，不过是当权者龌龊的游戏罢了。
不论是人族的那个脑满肠肥的猴子也好，被自己族人奉为豪杰、打着“为吾族同胞复仇”旗帜的那位大人也好，都不过在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罢了。
否则，这种炼狱般的光景，早应该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啧。”清雅不满地啧了啧嘴。
走神了，果然战争这种东西有够讨厌的，自己的心境就算比以前大幅提升也丝毫没有作用。
“药抓好了，三百钱。”中年男子利落地将药包递给清雅，“我不久后也打算该走了，小清雅，以后有缘再见吧。”
“嗯，涂伯伯，后会有期。”清雅随手将几串盘缠放在柜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药铺。
“呼——”清雅稍微深呼吸了一下。
战争啊。
明明在心里不想再提及的词语，此刻却又挤入进去她的脑海。
自己连战争都没见过，为什么会这么厌恶战争呢？
清雅想不通，决定放弃思考时，另一个声音又在她心中响起。
去看看吧。
唔？你是谁？
去看看吧。
不，我不会去的，紫嫣姐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去看看吧。
你很烦诶，只会这一句吗？
去看看吧。
我……
清雅正想反驳之时，声音有如铺天盖地般地在心头回荡。
战争——战争——战争——
杀戮——杀戮——杀戮——
死亡——死亡——死亡——
“啊啊啊啊啊！”清雅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翻滚着。
战争——杀戮——死亡——
“……战争……杀戮……死亡……”清雅的嘴唇无意识地跟着心中的声音缓缓一张一合。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坚定地向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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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战争吗？”躲在某个角落的清雅看着眼前血腥的绘卷，眼神中没有多大起伏。
“哈哈哈！哈哈哈！死吧！”一个人族神色癫狂，将冰冷的刀刃插入眼前奄奄一息的魔族体内。
噗——
刀刃很快地沾满了魔族紫红色的血液，被贯穿的魔族双目圆睁，想要喊些什么，但却再也动弹不得——很简单，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族痴痴地笑了起来，“老子还活着，老子还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
笑声戛然而止，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族突然回复了神智止住狂笑，而是难以数清的魔族兵刃一齐贯穿了他的身躯，瞬间夺走了他的生命。
这不过只是这场战争的冰山一角罢了，清雅内心除了厌恶，还滋生起了一丝不屑。
野蛮，丑陋，愚昧。
加入战争中的任何人，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野兽。
这种东西，毫无美感可言。清雅心中讨厌战争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那么，战争没有美感，为什么你自己不试试有美感的杀戮呢？心中的声音再度回响起来。
有美感的……杀戮？
没有错。不论是砍杀、刺杀、咒杀、射杀、斩杀、烧杀……只要你喜欢，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试试……有美感的杀戮？可这……
听着，你是魔族，何必在意人族的什么繁文缛节？想要杀人，杀了便是了。
杀人？
杀人……
“杀……”清雅眼神渐渐地黯淡了起来。
“杀！”清雅眼中流露出了猩红的凶光。
不，要克制住这种狂躁的欲望，否则自己不就和那群野兽一样了？清雅紧咬着牙关，遏制住经脉中大量暴走的灵力。
你生而为魔，何须在此惺惺作态？心中的声音仍不死心地劝说着她。想要杀人，杀了便是，遭受这种煎熬，何苦呢？
“哼。”清雅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向声音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了，‘命’。你还没放弃呢。”
我不是命，你生而为魔，必将在杀戮中成长。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清雅顾不上擦去额上的汗水，压住了逆流的灵力。
“破！”清雅一声娇喝。
经脉中大量逆流着的灵力瞬间停了下来，而后开始疯狂地往体外泄露。
轰——
清雅藏身的隐蔽角落大量灵力一刹间爆裂开来，引起了战场上人族的注意。
几个人族小卒闻声而来，慢慢地向清雅接近。
“这么小的魔族丫头，居然也上战场？魔族看来是要山穷水尽了。”
“少废话，杀了便是。”
哼，命，又是想要杀了我吗？失去大量灵力的清雅躺在地上笑了笑。
如果自己仅仅是幻师，那么现在没有灵力的自己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清雅缓缓站了起来，随手捡起一旁破碎开来的刀刃。
唔，自从遇到紫嫣姐开始，好久没有这样大闹一场了呢。
那么……
清雅对着面前的人族们浅浅一笑，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暖怡人，不带有任何一丝恶意。
而后，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人如坠冰窟，让人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娇小的少女。
“小女子清雅，献丑了。请你们美丽地凋零于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