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琦任松了口气，对方首先提这件事，说明在所有事情里这件事最值得她注意，也就是说水三木目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身份给监控系统，自己和水三木目的关系还没被任何人察觉。
“哦哦哦，那个啊——那个纯粹是意外吧！你看我领了这么高的基因残疾补贴了，完全不输给我的工资，我想离职也是正常的，她作为上司理所当然地生气，我作为下属理所当然的抵抗……”
“所以你们就以这种仿佛随时……随时，随时要……的姿势……”
青鸟的脸涨的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她把悬浮窗口往前面一推，就说不出话来了。常琦任当然知道窗口上的画面是什么，就是虞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一幕，他当时确实脸红心跳了一阵，但此刻第三人称视角看来，也没什么。
然而画面随即动起来，虞推开他，说了些什么，委屈地跑开了。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的画面只拍到了他的后背，至于他当时那安分到令自己后悔的手在干什么，完全没有拍到！结合之后虞的反应，简直就像他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一样！
“父亲大人，好过分啊。明明对我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旁边的青鸟竟然哭起来了，哭起来了！
——到底是哪种事情啊！我什么也没做啊！
——拜托你至少在这种时候，把前缀“父亲大人”给去掉啊！
常琦任现在恨不得青鸟也是那种会读心的类型，结果她反倒哭得更委屈了，声音倒不大，但就是那种忍着不哭出声，又泪水止不住往下落的样子，最令人难以招架。
“求求你别哭了，公主大人。悬浮窗没拍到我的手，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是像木疙瘩一样杵在那里，虞之所以那么委屈，就是因为我明明到了那种情况下还什么也没做……”
——天呐，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然而这语无伦次的解释竟然产生效果了，青鸟像小动物一样抬起头来，小声地确认：“真的？”
虽然眼睛里还有疑问的意思，但显然她已经大半相信自己的拥有者确实是个肉到嘴边都不会吃的笨蛋了。常琦任对此一点也不想感到安心，反倒在腹诽长弓三石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无能，才会给个人端留下这种印象。
然而迫于形势，他还是和善地点了点头。
“那就原谅你了，父亲大人。”
青鸟似乎对于拥有者在别的异性面前也是同样的无能，感到非常满意，转瞬就喜笑颜开了。常琦任在心里寻思，要是让她知道长弓三石和虞酒后那件事，恐怕是要引发家暴的。
“呵呵，你还真是温柔呢。”
耳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声音，但毫无疑问自己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类似的内心活动。常琦任满脸困惑地看向正在给他预设重置箱体数值的青鸟，压低声音询问。
“你还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啊，你在对我说话。”
——看来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
常琦任环顾周围，没有异常，又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他怀疑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被装上了什么仪器。
——别找了，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这次声音直接以想法的形式出现在了脑海里，常琦任不在尝试搜索自己的身体，转而试图和那声音对话。
——你是石头？
——呃……反应还挺快的。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难听啊。
——那长长、阿弓、三酱和石头，你选哪个？
——那还是石头吧。
常琦任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否则他突然开始傻笑，一定会吓到青鸟吧。
“好，设置好了。快去清洗一下身上，把这身衣服换了。”
青鸟让开一个身位，顺带帮他拉开箱体的门。常琦任礼貌地笑笑，站进去，门关上，意识被切断，但石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还是没办法，把她当成纯粹的宇宙系统监视器吧。
——当然没办法了，毕竟是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可爱小姑娘。
——无论是她的样子，还是她的语言和行为，都是宇宙系统按照你的偏好设计的，只不过是美学理论和文案脚本的结果。
——一旦和那运算能力强大的终端断开，她就只是个断了线的人偶哦。
——所以我就应该像对待人偶一样对待她？
——为什么不可以呢？虞能够做到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可以呢？
身体清洁度和服装的重置完成，箱体的门打开，感官信息重新和意识连接上。常琦任走出来，看到的是青鸟端上桌的午餐。这次伸手去触碰饭菜上白色氤氲的雾气，结果是热的，是有温度的。
——果然当时是触觉被麻痹掉了啊。
——喂喂，你有好好思考我的提议吗？
——你果然和我知道的长弓三石不是一个人。
——那个长弓三石是非常爱护自己个人端的家伙，甚至爱护到了视若神明的地步。
——他经常窝在福音俱乐部，在福音对局里一耗就是大半天，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个人端有什么不满，反而是太过满意，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没法给她相配的幸福。
——那个可爱又愚笨的长弓三石，身而为乙类却想要成为甲类，唯一的理由只是希望自己能勉强配得上自己的“神明”。所以他日复一日地进行越发残酷的福音对局，承受再多痛苦也毫无怨言。终于，他得到了与角斗士相配的实力，尽管精神上受到打击也被福音大赛的运营者看上，即将如愿以偿……
——小子，不要说得你很懂一样，这个世界就算没有你的介入，长弓三石也会度过危险，迎接福音大赛和之后的一切！
……
常琦任放纵那声音在自己脑海里翻卷，表面上不为所动，跟青鸟选择性描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算是一种旁敲侧击的解释。对方作为个人端的权限似乎非常有限，否则以宇宙系统的监控能力，自己大多数的选择性表达都会不攻自破。而青鸟看起却很信赖自己的样子，很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些说法。
他当然明白，青鸟的言行举止，真的只是早就预设好的某种模板，是针对长弓三石这个人的人性弱点所布置的完美陷阱。
但他此刻，为自己“能够”身处陷阱而感到满足。
——所以呢？长弓三石就应该在经历了一切之后，背弃、痛恨、糟践自己原本的初衷，甚至不惜对她做任何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