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一旦这个思维放大装置研究完成,人类的命运会走向一个新的方向。”
柏恩曝出的内幕给圆桌的气氛带来了微妙的冲击。引领人类进化、改变人类命运什么的——对在座的几位玩家而言太过宏伟,似乎远在天边;却又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物,震慑他们的心神。
“思维放大装置吗?还是第一次听说……”黑泽艾丽卡碎碎念着什么,陷入了思考,“没想到,在我们终日为一点生计四处奔波的时候,这些巨型企业已经在着手这样遥不可及的构想了。”
英格姆:“四处奔波……你不是陪酒小姐么?”
英格姆旁交侧击地询问着——他还记得,黑泽艾丽卡的背上纹着一朵巨大的玫瑰花。
“怎么,陪酒小姐就不能四处奔波了?只要肯出钱,陪酒小姐也可以上门服务的哦?来试试么?”
艾丽卡鲜嫩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眨了眨眼睛,往看向英格姆的视线里注入了几分炽热的娇媚。
“或者,你更喜欢自己主动一些?记得来我房间……2~0~3~”
英格姆尴尬地咳嗽了几下,别过头去。
海文:“不管保罗医药有什么图谋,都不是我们能干涉的——说真的,我只关心钱。柏恩,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内幕,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保罗医药说好的奖金到底会不会如约兑现?他们不会把奖金都吞了吧?”
柏恩:“会发,绝对会发,一个子儿都少不了。”
海文:依据是?如果我是保罗医药,我一定会把所有的参赛者杀光。你瞧,我们在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
柏恩:“原因自然是那些投资人了。”
海文:“投资人?”
柏恩:“也就是噜咪酱口中的金主,一群为这个项目出钱的疯子。他们对保罗医药进行的研究没什么兴趣,只想看你们自相残杀。”
富樫春:“哼,一群烂人。”
海文想起了某个狂妄不羁、身材高大的男人——芬里克·保罗。虽然和芬里克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个男人确实让海文见识到了上层贵民们的某种姿态。
奇怪。保罗医药在搞研究,那芬里克是来做实验的,还是来玩的?
柏恩:“你们要明确一点——保罗医药绝不会为这个游戏掏一分钱。如果没得赚,他们就会想别的法子挣钱。所以,就连你们的奖金也是投资人在出。”
海文:“所以奖金和保罗医药没关系么?如果真是如此,那保罗医药确实不会为钱而杀害游戏的优胜者。”
柏恩:“没错。”
海文:“那么,投资人会不会出尔反尔,在最后时刻变卦,为省下奖金而杀害优胜者呢?”
柏恩:“不是没可能,但这比男人来月经的概率还低——所以请放心吧。”
海文:“原因是?”
柏恩:“原因有二。第一,游戏本身是个大熔炉——消灭弱者,历练强者。游戏的幸存者们无论此前多么潦倒,优胜后都是经历过脱胎换骨、超凡新生的枭雄。他们往往会被投资人相中,成为加入投资人麾下。这样一个帮手经常能给他们带来可观的利益,这可比一杀了之划算多了。”
海文:“所以……单纯的利弊权衡么。任何决策都先放在天平上称一称,还真是现实又物质。不过说得通。”
柏恩:“倒也不是。如果你以为他们纯粹是出于理性,那就大错特错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面子问题。”
海文:“面子问题?”
柏恩:“我刚说过,游戏的胜出者都是精明狠辣的枭雄,是人上人。可即便如此,在投资人们眼中,也不过是世俗千万蝼蚁中可以利用的微不足道的一只。丢下一些面包屑,各位就会成群结队地争抢。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类。身为人类的各位,会为了省下一些面包屑,去欺骗一只蚂蚁吗?”
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安静地思考。
会吗?不会吗?
在海文看来,面包屑也是苦难日子里点缀生活的零食,但他没有说出这句话。
柏恩:“如果投资人会因为一些面包屑而欺骗蚂蚁,就成了和蚂蚁争抢面包屑的小丑了。不难想象,在他们那个层次的人之中,这种行为是有多么掉价——自己定下了游戏规则, 又为了一点微不足道地小钱而把规则给否定……此等作为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的哦。”
原来是这样。
相比于第一个原因,海文更喜欢这个。
海文:“富人的矜持吗?确实有意思。好吧,总之能拿到钱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不止是海文,许多其他玩家的脸色也舒缓了不少。看来,像芬里克那种对奖金完全不在乎,而是另有他图的人终归是少数。
……
…
柏恩:“关于游戏的规则和内幕,各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没有了吗?如果有,我知无不言。”
柏恩用扫描器扫过其他七位玩家的双眼,他们眼中仍包藏着一些浅浅的忧虑和疑问,但大部分心结似乎都已经解开。既然他们不愿主动说出来,那也没必要追究了。
柏恩:“那么,让我们回归正题。关于我们眼前的困难——【团结互助的荒岛求生】。”
英格姆:“诶?还没结束吗?我还以为都解决了。”
柏恩:“从表面上看似乎都解决了,但显然还有些尾巴要处理——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哼。
海文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下一撇了一瞬,他觉得柏恩肯定是在暗指自己。
柏恩:“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共同犯罪呢?”
富樫静子:“虽然没听说过,但顾名思义,就是几个人联手犯罪吧?”
柏恩:“没错。”
海文:“这和我们的游戏有什么关系?”
柏恩:“别着急,听我讲完就知道了。对于共同犯罪的人,各位认为法律该怎么惩罚呢?比如,甲、乙两人联手杀死了小明。对他们的量刑,到底算各自杀了半个人,还是一个人呢?”
维托:“一个人。全按一个人判。”
海文把目光挪到维托身上——维托的语气镇定又果决,似乎他对刚才的问题非常熟悉。
柏恩:“没错。按照法律的一般原理就是这样。但是法律规定了例外。在特殊情况下,众多犯罪人之中,有些人是可以被原谅的。”
海文:“什么?杀了人还能被原谅?什么情况?”
柏恩:“比如,受到胁迫的人——那些别无选择的胁从犯。举例来说就是,如果你被人拿枪指着,或者最心爱的人被绑架什么的……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犯罪,法律是会原谅。”
富樫静子:“原来是这样……嘛……可以理解,很符合人情呢。”
柏恩:“没错,这既是法律规定,也是人类的道德标准。有道是——法律是最低标准的道德。”
海文:“何出此言?”
柏恩:“比如,法律不惩罚婚外偷情,但出轨行为往往被人谴责。”
海文:“……”
柏恩:“我说了这么多,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现在让我来做一个总结,这也是我的目的所在。”
柏恩停顿了一下,整理一番思绪,确认自己接下来的发言有足够的力量:“法律会宽恕胁从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但要是反过来,如果一个人明明没被胁迫,却还是积极主动地杀人,那便是最低的道德标准也无法容忍的恶行。”
柏恩:“而现在,在座各位都没有惩罚游戏的威胁——因为游戏币最少的人是我。换言之,没人胁迫你们去杀人,你们应该已经失去了正当的杀人理由了才对。在如此宽松安全的条件下,仍执迷不悟、试图杀人之人,都是其他七人共同的敌人,因为没人肯去死——先前你们也都承认了这一点,对吧?”
海文下意识点了点头:既然没人肯死,那任何蓄意谋杀的行为都是其他七人的共同之敌——显然说得通。
柏恩:“我在此提议——以后要是出现情况,我们应该通过投票的方式,共同找出可疑人物,而不是听一两个人专断,如何?”
柏恩抛出了问题,全场一片寂静。
通过投票决定,也符合民主原则……
芳妮第一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我同意……至、至少,我想拥有维护我立场的一票。”
柏恩:“很好,还有人同意吗?”
海文的左眼跳了一下:
哼,虚伪。
还有人同意吗?什么鬼问题,你不如说,有谁想杀人,现在就站出来吧!
“同意。”
“我也同意。”
“同意。”
……
很快,柏恩的提案得到了所有玩家的认可。在最后的时刻,柏恩还特地多嘴了一句:“如果有谁还有正当的杀人理由没说出来,我柏恩会尽力帮忙解决,就像帮助富樫春和富樫静子那样。有吗?没有了吗?好,那就这么确定了。”
于乎,八位玩家间达成了不成文的小规矩——
1. 试图杀人之人是所有其他人的敌人,没有例外。
2. 一旦出现这种人,他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行为都是谎言,不得相信。
3. 如果无法确定谁是杀手,又出现了迫在眉睫的情况,大家通过投票表决的方式,按多数票找出那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