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间里有万能钥匙,只能证明,我房间有内鬼来过罢了。至于内鬼、杀人凶手的身份——和万能钥匙的埋藏地没什么关系,这也证明不了别的什么……毕竟是万能钥匙啊。话说回来,犯罪凶手为了掩盖犯罪过程,转移赃物和尸体,嫁祸别人不是很正常么?”

海文如此作出了总结,紧接着——

“所以,关于这个万能钥匙……对不住了,各位,我也没有头绪,只能提出一个疑问。富樫春,就算我是内鬼,你又是怎么知道钥匙的埋藏地的?好像钥匙就是你自己藏的一样?”

海文看向富樫春,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目光显得平和冷静,但依旧激起了少女的强烈反应。

“海文,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富樫春破口大骂,“你想说我是内鬼吗?!”

“呃,不,我只是觉得奇怪。这里毕竟是三楼,男人们住的地方,而且你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偷窥男人的类型……”

海文挠了挠头,在脸上摆出一副困惑无奈的表情。

“混蛋!”

富樫春捏紧拳头,提起手肘,又想殴打海文,却一下被柏恩抱住未能得逞,便只好继续骂道:

“放……放开我!海文你这个狗东西,是不是男人,自己做事不敢当吗?!谁他妈要偷窥你啊,恶心的东西!你们都被他骗了,我要杀了你,海文,我要杀了你!”

“冷静,小姐,别让愤怒冲昏头脑。”

柏恩冲向富樫春,用钢铁之躯把对方架住,让后者几乎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女孩虽然强硬地扭动着身子,但也无法伤害到柏恩,更无法伤害其他人。

他继续说道:

“小姐,还没有人认为你是内鬼,起码我不这么认为。海文先生只是提出了一个疑点,我相信你能应付好这个问题。”

“什么?应付什么?他在诬陷我,你们不明白吗?他是强词夺理……”少女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与困惑。

“既然他是强词夺理,那便意味你是正确的,意味着你掌握了真理。放心,真理不会被谎言攻破,你一定可以解开这个疑点。”

柏恩的发声设备在语调上几乎没有起伏,但他讲得很慢,以此来模仿温柔的语气。他的想法奏效了,富樫春过激的举动逐渐停止。

“很好,加油吧,你一定可以。”柏恩说着,把富樫春放下,让富樫春从新取得对身体的控制权,“现在,请解释吧。”

富樫春低着头,漆黑的短发垂落到脸边,人们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她及不甘心地咬牙切齿了一阵,然后才开口。她声音很低,显然是在压抑愤怒:“解释……你们要我解释什么?怎么知道万能钥匙的么?”

柏恩:“是的,正如海文所说,万能钥匙实在太过特殊……如果是毒药或是凶器那还好办,但偏偏是万能钥匙。富樫小姐,这枚钥匙在海文屋内,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连埋藏地都知道?”

“我……”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富樫春身上,女孩微微开口,却欲言又止。此刻,只有富樫春自己知道,她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打得湿透。

海文依着栏杆,一边的海风不断冷静自己的头脑,一边冷眼观察着富樫春的反应。他看见发现少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见少女在不安地玩弄自己的手指。他板着脸,决定保持沉默,不去多嘴。

人们耐心等待着富樫春的发言,时间在风中流逝,迟迟没有进展。在古怪的沉默中,局势似乎走进了死胡同——谁都想不到,刚才那个激愤的姑娘会突然安静下来。

“小姐,你把你知道的讲出来就行了。”柏恩似乎成了最无法忍耐沉默的人,耐不住性子开口,“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部分,对吗?就算有不光彩的地方,但如果真能揭示凶手的身份,讲出来也绝对值得。”

“是艾丽卡告诉我的。”

突兀地,富樫春一下子开口,让人们没能反应过来。

英格姆微微瞪大双眼:“等等……艾丽卡……什么?”

“是黑泽艾丽卡小姐告诉我的。”

英格姆:“黑泽小姐?这、这太怪了。什么时候?”

“昨晚。昨晚她和我在一起。”富樫春深埋着表情,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英格姆:“你们在一起?先不管这个。她是怎么知道的?”

富樫春:“她没说。”

女孩的话语十分简短,让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富樫春显然把场面推到了意想不到的境地,局势再度混乱起来。

英格姆:“居然是黑泽小姐?这种时候,能与她当面问清楚就好了。可惜……”

柏恩:“古怪。如果黑泽小姐真知道那么多事,她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说清楚?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她在等待什么?”

维托:“嗯。确实是很难解释的矛盾。但还有一种可能是——死无对证。”

英格姆:“死无对证?”

维托:“是啊。把如果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就全部推到已死之人身上,这不是很好的策略么?”

英格姆:“你想说,富樫春小姐……”

英格姆把目光瞄向富樫春,维托耸了耸肩,突然闭上嘴,没有再多言。

海文旁听着讨论,没有参与发言。虽然他很清楚:维托的猜想已经完全偏离了现实。

唯一知道内幕的黑泽艾丽卡死了,虽然她死得不明不白、疑点重重,但起码局势于我有利——海文在如此考虑着。

“你们不相信我……我就知道会这样。”富樫春抬起头,她的眼眶熬得通红,语气十分低落——在海文看来不像是装的,“即便我讲出了知道的一切,你们果然还是会怀疑我。”

“女儿……”

富樫静子走到春的背后,轻轻把女儿抱住。

柏恩:“这……利用死人吗?这样的可能性……”

“等一下,先别急着怀疑小女孩,从这个角度切入怎么样?”沉默了许久的海文突然插嘴,“比如,我守夜的时候,黑泽艾丽卡把钥匙藏在了我这,然后告诉富樫春。哦,昨晚她俩在一起来着?那就先告诉富樫春,等小姑娘睡着后再放钥匙到我房间?”

“你是想说,保罗医药的内鬼死了,是么?”英格姆问道。

“这……”海文(故作)一时语塞。

见海文忽然接不上话,英格姆继续说道:“你是说,黑泽艾丽卡把钥匙藏进了你房间?如果她有万能钥匙,那她就是内鬼。然后,这个内鬼死了,所以我们之中犯下杀人罪行的并不是保罗医药的内鬼,而是另有其人?换言之,在这个游戏里,有一个保罗医药的内鬼,还有一个心怀杀意的凶犯?这个凶犯现在就在我们之间?”

英格姆的话语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英格姆,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柏恩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果断截断了英格姆的发言,“在座所有人的杀人动机,我明明第一天就全部消除了。”

英格姆:“唔……”

“消除了所有人的动机?真的?柏恩,你不傻,应该明白自己的方案并不是百分百有用。”

维托语气平稳地说,

“所谓犯罪心理,有一个叫‘正负冲突’的矛盾。有一种人,杀死别人来逃过惩罚游戏,又害怕犯下罪孽而遭到惩罚,这是一种‘正负冲突’。还有的人,杀死别人是为了排除竞争、积累优势,面对的困境只是如何不暴露自己,这是另一种‘正负冲突’。你解决的充其量只是前者罢了。”

柏恩:“所以,你是赞同英格姆和海文的猜想?认为黑泽小姐是内鬼,利用了富樫春,结果自己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如果是昨天,我确实在怀疑黑泽艾丽卡是内鬼,但现在不一样。如果保罗医药有内鬼,内鬼最不可能第一个死,所以——”

维托停顿了一下,

“我更怀疑富樫春,还有海文。”

海文眉毛一扬:“我?”

“当然,这钥匙毕竟是在你房间找到的。黑泽艾丽卡发现你有问题,但并不确定,就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富樫春。正当她准备和富樫春两人悄悄调查这事的时候,自己却不幸先走一步——这样的剧本不也很自然么?”

“可……昨天我才和黑泽艾丽卡大闹一场,今天她就死了。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么?我杀谁也不可能杀她。”

海文停顿了一下,

“相比之下,黑泽艾丽卡在我房间藏钥匙,有意想嫁祸于我,毕竟我们刚刚才互相怒斥对方是保罗的内鬼。这个剧本不是更合理一些么?”

维托:“唔……相比之下是这样。但我不相信内鬼会第一个死。”

海文:“为什么?”

维托:“保罗医药为什么不救自己的人,放任她被杀害?就算无法在游戏中搞破坏,通风报信什么的总是做得到的吧?”

“……确实。保罗医药不可能看着自己人有危险而袖手旁观。”

海文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无比确信:如果有危险的是自己,噜咪酱一定会满心欢喜地期待自己遇难。

“既然如此,那还剩下一种自然合理的剧本——毕竟这个疑点到现在都没解开,毕竟‘死无对证’。”

海文看向富樫春,维托的目光也落在富樫春身上。海文突然停下了发言,他不希望心里想的那个剧本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于是,他话锋一转。

“那,我们投票怎么样?每个人说出心中最可疑的人,得票最多的就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