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雪 」

> 10月10日 19:20 晴 <

春日猫咪咖啡馆是我现在的“家”，早在我搬进来之前，黑猫、折耳、森林、布偶四位漂亮的姐姐，还有二十三只听话的猫咪已经生活在这里了。

前面的店面挨着街道，后面的三层小洋房是我们住的地方，一个种满花的院子自然地将前后两个建筑物衔接起来。

之后，我一直在这里靠近人类生活。

猫咪的数量经过几次浮动变成了如今的二十五只。早晨十点它们陆续回到咖啡馆的二楼，等到十一点咖啡店开门，然后悠哉地与客人在休息区度过一天。晚上九点咖啡馆打烊，猫咪们就一哄而散，有的继续赖在店里，有的回到后面的小洋房里，有的神秘地消失……它们跟人类一样，白天工作，下班后享受各自的时间，简直就像这家不景气店铺的员工一样。我时常觉得有人类的灵魂住在它们的身体里，虽然它们从未口吐人言。

咖啡店的生意不温不火，一年四季保持着平稳如一的客流量，三位可爱的服务员姐姐足够应付了。不过，偶尔会有特殊订单被送到店里，大家会忙不过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回来帮忙。

今天的晚餐十分丰盛，还没坐上餐桌味蕾就开始分泌口水了。折耳小姐的干煸藕条和煎春卷，森林小姐的上汤鱼圆与武昌鱼，布偶小姐的清蒸大闸蟹，还有我的凉拌毛豆。甜点是店里今天剩下的黑森林小蛋糕。

五个人聊着下个月要公演的音乐剧吃着晚餐，被香味吸引过来的猫咪在桌子底下呼唤投食，我们花了四十分钟将菜肴清理一空。

饭后，布偶小姐的清蒸大闸蟹和我的凉拌毛豆被指制作工序简单，于是将洗碗的工作推给了我们。我们一边洗碗，一边劝在客厅看电视的黑猫说：“是时候买一个洗碗机了。”

“我又不用洗碗，没必要将钱浪费到这个上面。”

黑猫一如既往说出了毫无人性的话。

收拾完毕，黑猫回到了书房，折耳坐在沙发上看书，森林与布偶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我打了声招呼就去浴室洗澡了。

学校洗澡很麻烦，如果不想洗冷水澡，就需要横跨校园，到对面的澡堂去洗，而且没有浴缸。我忍不住在浴缸里多享受了一会儿。

玻璃上结着雾气，门外传来新闻主播富有磁性的声音，发梢的凝结的水珠保持着固定的频率落进热水里，舒适感让身体融化，融化的身体又蒸发成气体，自由地舒展在浴室里。

闭上眼睛，我的“家”，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它的一切。有时，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但有时，也害怕回来。

换上鹅黄色的睡衣，吹干头发，寻思着黑猫应该在等我了。

我们住的房子一共有三层，我、森林、布偶住在二楼的三个独立的卧室里，折耳与黑猫分别独享一楼与三楼。虽然不会有客人留宿，但仍在一楼属于猫咪的房间旁额外预备了一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大多数时候，黑猫都将自己关在三楼如同小型博物馆的书房里。再往上，就是漆黑恐怖的阁楼了，稍微挺直腰背脑袋就会蹭到屋顶，里面摆着很多诡异的东西，就连猫咪也不愿意靠近。

来到三楼的书房外，一只胖成球的加菲猫正蜷缩在门外睡觉。

我轻轻敲了敲房门。

“黑猫姐，在吗？”

房间里马上传来回答：

“在哟，进来吧。”

我推开门，小心翼翼地从加菲猫身上跨了过去，之后用拖鞋挪开了它肥硕的尾巴，以免关门时夹住尾巴打扰到它的好梦。

正对面的是一张黑漆办公桌，长约2.5米。黑猫曾跑遍家具市场都没有这么大的办公桌，最后是找家具工厂专门定制的。桌子右边两台27寸的显示器，左边摆着几张16开的图纸，上面用铅笔画着极其复杂的线稿。

靠着玻璃窗，正对着我的黑猫坐在桌子中间，翻着一大叠不知什么年代的旧报纸，手边的咖啡冷掉了多时。

一只苗条的黑色猫咪优雅地蹲坐在茶杯旁边，它的毛皮是用最纯粹的黑色编制而成，魔女一般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

“晚上好啊，赫尔墨斯！”我朝着那只名为“赫尔墨斯”的猫咪招招手。

赫尔墨斯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抖了抖优美的耳朵。

“我给你倒杯茶，红茶可以吗？”

“好的。”

黑猫放下报纸，离开书桌，在窗边的茶柜上准备茶杯和热水。

趁此期间，我再次打量了这间不寻常的书房。

左边墙上贴着契合整块墙壁的投影幕布，如果能拿来看电影效果一定很棒，但显然它的用途并非在此。办公桌左前方，摆着一套简洁干净白色沙发，还有配套的长方形茶几。茶几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什么都没有，似乎并不是用来接待客人的。

沙发后面陈列着大小不一的展柜，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姿态各异不可名状的事物，那些东西拥有奇妙的结构，有的如同火焰，有的如同透明的雨滴，有的宛如无形却有力的风，有的是长满触须的生物，有的拥有复杂的多维几何结构……全都难以用言语形容，用肉眼看见的只是它们的冰山一角。

展柜群后靠墙摆有一副实木架，大大小小的玻璃容器地摆在上面，福尔马林溶液折射着让人目眩的灯光，其中悬浮着透明的“投影”。

以上都是黑猫耗费多年收集的藏品，也是她一直研究的东西。

滚烫的开水灌注茶壶中，我仿佛听见了茶叶在沸水中舒展筋骨的声音，香甜的气息充满这间奇妙的博物馆。黑猫背对着我冲泡着红茶，询问起我在学校的情况。

“学校还好吧？”

我绕过茶几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回答她说：“挺好的，不过我才回学校没几天啊。你怎么又问？”

黑猫没有作声，用茶勺搅动着红茶，香甜味愈发浓重，待到茶叶喝饱热水，她取出两副精致的青花茶杯，往其中注入红茶。随后双手端着红茶离开茶柜，一杯放在我前面的茶几上，又端着另一杯坐回到办公桌前。

雾气氤氲茶杯中盛满澄澈的褐色液体，不带一点杂质。我小心翼翼端起茶杯，香味通过鼻息钻入大脑。我吹跑热气，小小地抿了一口，甜醇的味道充满口腔，再而溜进胃袋，清爽的甘甜久久地腻歪在牙齿上。

“真好喝！”

赫尔墨斯用灵活的动作从办公桌上跳下，踩着高挑的步伐跃上沙发，如同端庄的淑女坐在我身边。

“我问的不是你。”黑猫把玩着遥控器，点亮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投影仪。

“那么果然是‘谎言泡沫’的事情吗？”

“是的哦，不过这回委托方不是上头。你们学校那名学生的突然死亡，让警方束手无策，所以他们上门委托了。”

“咦，又是那个刑侦大队的邋遢大叔吗？”

“嗯嗯，没错，就是那家伙。”

“那么……”我闭上嘴巴，陷入了思考。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上层的指令，我们是不会接受这类委托。不仅是因为过于神秘和未知，还在于往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调查最后发现是在进行大海捞针，探究得越深就会越茫然。对未知愈发好奇，则会陷得更深，最终被摧毁于无限的漆黑中。鉴于以前的诸多事例，我们不会舍身犯险，最终委托会归结为“以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他有线索？”

那名中年的警察，之前来过两次，似乎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不过都被黑猫拒绝了。黑猫现在接受了委托，除非他目前掌握了不得了的情报。

“没错，他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是人类？”如果是人类，就无法解释我在那条死过人的街道上，所感受到的一切，也无法解释纸条上的内容。

即便人类擅长于说谎，甚至还有不少欺瞒世人上千年的事例，但这只能说明人类也容易受骗，这种技巧无法瞒过物理定则。物理定则就是这样的东西，不管万事万物是否相信它，是否知晓它，它都存在。

“是人类没错。”

投影仪嗡嗡作响，刺眼的光束照在幕布上，卡通Logo停留片刻后，幕布上出现一个小男孩。

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带着黑色的棒球帽，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穿着印着米老鼠的黑色T恤，黑色的短裤右腿上同样印着米老鼠的头像。他一脸开心的笑容站在游人如潮的游乐园广场上，露出洁白的牙齿，比了一个“V”字的手型，眼睛弯成了一对可爱的月牙。背景是如蛟龙纵横飞旋的过山车轨道，应该是父母在游乐园里给他拍摄的。

“嫌疑人……不会是这个小孩儿吧？”这与我预料的相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