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修好了吗,不是熄火了十几分钟都没什么反应吗?”
“你在对我的宝贝车说什么呢,只是油量表坏了,没能注意没油。”
“这车可是公家的,再说了这车的款式都是百年前的老古董了,真亏这样的车还能上路。”
“可不要小看车的款式啊,正是因为有很多受众才会继续生产这种非智能车辆,自己亲自驾驶的车才能叫车啊,否则就是自动移动的箱子而已。”
“男性对于车辆的追求完全是我不能尝试去理解的领域,我的思考里简单省力的车辆比起这种还要专门考取执照驾驶的家伙要方便的多。”
“这就是乐趣啊,能驾驶自己喜欢的车在道路上畅快飞驰,特别是上了高速之后那种放纵的速度感,简直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图灵前辈一直这样对前辈你说话态度很差我大概有些眉目了,完全沉浸到自己的话题里的前辈可真难再拉回来。”
“那就打住,换个话题,为什么只有在喊我的时候是前辈,其他人都要加上名字。这问题我可想了很久,一直忘了问你,当做现在的消遣拿出来正好。”
“因为很麻烦。前辈你想啊,自加入这里以来,科长就让你负责我的指导。虽然没有实际上除了偷懒躲滑的方法之外没有被前辈传授到其他使用的技能,但我还是认为你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拿破仑看把手举高,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手的镜面。
“为了方便在行动里话语尽量简介,就采用了前辈这个称呼,如果完整的喊出加缪前辈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因为那多出的两个字中枪。”
“能让你中枪的子弹就算再少说四个字都得中枪吧。”
“说的也是。”
“什么叫说的也是啊。”
“是对自己无奈顺从的一种算不上很认真的妥协。”
“把一个名词分解成一堆奇怪高深的句子,你解释的再详细我也听不懂。”
“虽然前辈说的没错,但我就是有些不服气,这样的解释如何?”
“直白过头了。”
“前辈真难伺候。”
“如果能摸清我的喜好和脾气那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警察。”
“我想大概只会让我防患于未然避免成为前辈这样的废柴。”
虽然汽车采用的是旧式设计,但减震性能却让人满意的过头,这也算是我愿意开这辆车的原因之一,即使车速随着限速标准而逐渐提高,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震感,平缓行驶在路面上的通畅感再舒心不过了。
高塔突破了天空的封锁线争夺起人们的视线,不知道首脑抱着什么样的居心搭建出这种花哨的建筑,但至少在吸引人们视线这一点上非常成功,不少人都会在晚间聚集在这建筑旁游玩赏景,网上都开始流传着这里是恋爱圣地的传说,在夏夜朝着塔顶飞去的绚烂烟火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情侣的诞生。
升空爆开的是烟花的嫉妒心也说不定。
将车停在不远的停车场后,我们站在了天空塔前的广场上。
“前辈,带我看看就是在外围转转吗。”
“放心,有这个证明我们哪儿进不去?”
我手上的是拉普拉斯猎手特开的搜查证明。需要我们出面的事件已经超过了普通警察的范畴,为了行动不受阻碍,上面特地开出了这个证明。证件不大,但上面的效力足够让任何人为我们打开大门。
“伙计,公事。”
我拍了拍持枪警卫的肩膀,把证件打开举在他的面前。守卫并未对我拍肩的动作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说明他处于精神不集中的状态,换做银行或者重要设施的警卫绝对会立即制服我或者开枪。他手上拿着的步枪属于非致命性武器,虽说是这样,但挨上一枪却有着高压电流通过全身的痛感和麻痹感,以正常的成年人作为单位基准的话没人承受的了一枪以上,甚至有的犯人在被击倒后因痛苦说出“你杀了我吧”这种话。
“您辛苦了。”
他们朝着我们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你们也辛苦了。”
拿破仑抢在我之前说了些慰劳的话,通过她的面部表情仍能看到残留的惊讶。
我们进入自动门后的世界,坐上了通往最高层的电梯。
“前辈,我说我们的权利真的有这么大吗?明明在局里还是属于被看不起的那一类。”
“可不要小看了自己,但也别太高估自己。”
我留给她的只有这句话。拿破仑的自信心远比我想的要强上很多,所以在行动的时候我很难管住她,我尝试着用多种方法去改变她鲁莽行事的风格,但在最后总以失败告终。她的决策有时候十分明智,有的时候又显得蠢过头,虽然我很讨厌把人拟作棋子,但拿破仑确实是一张难用的王牌。
电梯内陷入许久的静默,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呼吸声。
......
......
......
啪。
打开的电梯门击碎了这片沉默。
“前辈,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是做什么的,建成之后一直没有投入使用,每层都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我觉得以后也许会成为观光设施之类的?”
“这个可能性非常高,毕竟那些商贩们可能还没谈好门面的问题,这里说不定会是个多层大型娱乐购物中心。”
“这里的租金不会太便宜吧。”
“至少也得在五位数起步。”
“这有点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
“你不会还有那种开店当个店主的梦想?”
“出于好奇心想问一下而已,如果开了个店绝对会被科室里的人逐渐吃空的。”
“啊,确实有这个道理,我都能想到那群家伙看到你开店之后的样子了。”
我们在宽敞的顶层大厅上偷笑起来,生怕着被谁听见了。
透过玻璃窗,整个泥岭的城景一览无余,不过说是街景,实际上能看到的只有无数的楼顶与被楼顶遮掩住的小片街道。没有进入夜晚的泥岭四处都缺乏着生气,当夜幕降临,霓虹灯全亮起来的时候,这座城市才算是真正的苏醒。
“我去那边抽支烟。”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走到了类似吸烟室一样的玻璃房当中,扳开窗户的卡扣,来自城市上层的低温空气逐渐充斥这个密封房间,我的领子也被这风吹得乱摇。我背过窗户,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准备将嘴里叼着的烟点上。
我停住了。
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孩子。
守卫绝对不可能放这种小孩子进来,而凭一个小孩子自己的能力也难以通过其他途径进来。正因为这种不可能,我稍有紧张起来。
外貌中性,年龄约有十岁左右,乌黑的短发末梢被发绳系成辫子,自被束住的头发往下,发丝全都由乌黑转为纯白,稚嫩的面庞上一双有些黯淡的灰黄色眼睛正盯着我,上半身穿着类似中世纪贵族少年的服饰,但下半身穿着的又是短裙,脚下的一双棕色的小皮靴被擦得锃亮,反着闪眼的光。
互相盯着对方十几秒后,我首先松懈下来,蹲下正视着它。
“灰恶魔、白女皇和黑皇帝,选哪个?”
它的声音细小且温柔,像是一双隐形的手拂过我的心尖。
恶魔?女皇?皇帝?
完全不了解它到底在说的是什么。
似乎它注意到了我的不解,嘴唇继续动起来。
“王国从棋盘上重重跌落,皇帝与女皇因此而诞。皇帝为黑,女皇为白,恶魔为灰。白女皇高高举起她手中的权杖,高喊着我们永不坠落。黑皇帝高高举起他手中的利剑,高喊着我们永不动摇。灰恶魔高高举起它的双手,伸向高喊的统治者们。权杖之光贯穿了黑皇帝的心脏,利剑之刃斩下了白女皇的头颅,他们的尸体被人民带回各自的王国,而灰恶魔因诅咒最终衰竭而亡,世间徒留一片空窗。属于白女皇的王国想要掌控一切,属于黑皇帝的王国想要永垂不朽,而灰恶魔的王国则停滞不前。”
“对不起,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当黄金的罗盘第二次指向大地上的弯月,我们会再次相见。不断落子,不断选择,棋手并非你一人。”
她提起裙边,朝我行礼。
“再会了,加缪先生。”
疑惑的我想抓住她的胳膊,手上徒有的却只是多余到溢出来的空气。
吸烟的兴致被搅和的全无,重新合上窗户将卡扣卡死,推开吱呀的玻璃门,重新回到这空到让人发慌的空间里。也许是外面的景色看腻了,拿破仑靠在栏杆上对着电梯口发愣。
“看什么呢。”
“呜啊!”
似乎被我吓到了。
“吓死我了。”
“怎么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电梯掉下去了还是刚才有个幽灵一样的小女孩朝你说奇怪的话。”
“只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很坏兴致的事情。”
“嗯?”
“我们今天值夜班。”
“......”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科室因为人手短缺采取的是二人轮值制,起初采用的是单人制,后来担心值班人员开小差或者偷懒就改为了互相监督的二人制。同样因为人手不足夜班也没有这么人性化,白天上晚班后继续熬夜夜班,第二天早上休息半天睡觉下午回来上班,不过夜班多数时间没什么可忙,都被我们用来补觉了。事实上科长本人也对我们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我们的夜班还算轻松。
我们显然是为了逃避多余的加班才来到这里,但这对值夜班的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天空塔的电梯缓慢下降,最后踏实地落在了一层,代表1F的指示灯忽闪忽亮,大概是接触不良。
停车场旁有几个放学的学生经过,另一边两个顽皮的孩子正在踢着足球,接下来大概会被母亲发现然后痛骂一顿吧。
坐上车系上安全带,一股踏实感油然而生。
“前辈听说过黑皇帝和白女皇吗?”
拿破仑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差点打错了方向盘。
“反正又是什么影视作品里面的人物吧。”
“对,是个电影里的角色。如果让前辈选,前辈会选谁?”
“只听名字的话我也不知道会选谁啊,你选的什么?”
“白女皇。”
“理由。”
“实话说我也没看过那部电影,但是总觉得该选这个。”
“这是什么奇怪的第六感。”
“白女皇听起来比较好听?”
“随你喜欢。”
去科室的路类似于乡间小路一样蜿蜒,对于车手来说无疑是一个考验,不是夸耀我自己的车技,但能在这条路上顺利到达终点站的人绝对不是新手。不过现在人工驾驶也成了少数,愿意人工驾驶的也只有我这种年纪或更往上的遗老,也不存在新手这一说了。
科室所在的位置属于住宅区的一个门面房,正对的是餐厅,两边隔着的是一个当铺和钟表行,上方是咖啡厅,早饭午饭下午茶晚饭全都能在这附近包办。隔着的几家店铺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偶尔会有客人来逛逛,周边环境清闲的不行,选在这里也是图个安稳。
科室周围没有停车场,我把车停在这条街外面的空地上,带着拿破仑步行约二百米来到了科室门前,窗帘被拉到最低,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开门。
理所应当的黑暗。
因为除了我们,所有人都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