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光灯泛着柔和的光晕,年迈的老人靠在躺椅上,老花镜后面苍色的眸子频繁地转动,视线里是一张陈旧的报纸,墨迹勾染的字体历历在目。
“神历1992年4月23日。
联邦周刊。
我国对裔华正式宣战,七十五座大城市的游行民众于今天凌晨解散,战争能成为人们愤怒的宣泄口吗?这个我们不得而知,只是人已犯我,我们不能束手待毙。追溯本次事件的原因,是一次民事越境纠纷,李某因为……”
“神历1992年4月19日。
联邦周刊
林梅中学安全事件于此告一段落,在此我们告慰受害人李某的家属。肇事者伊阿克西和校方协商赔偿受害人家属八十万币。介于伊阿克西还是未成年人……”
“神历1992年4月13日。
林梅学生会报
李循和雷绪都是我们一个学校里的兄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的出人意料。这起事件校方还在处理,尽量缩小影响。大家也都封好嘴巴,别随口乱传,雷绪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李循的家人估计也很伤心,所以一切交给学校处理吧。我们……”
吱呀——
古老的木门发出吸气声,瘦小的影子立在门前,欲言又止:“爸,雷绪他……”
老人从报纸上抬起皱纹爬满的脸,嘴角洋溢着暖光灯一样的晕,“莱克啊,进来吧”
少年闻言缓步进来,坐到老人旁边的沙发上,老旧的皮质一下子凹陷进去。似乎觉得不妥当,少年又立身到老人旁边。老人看着他这样子,摇头轻笑:“孩子,出去一年,连自己的家都不敢随便坐了么?”少年刚刚张口想说什么,老人又立刻接上:“我知道,有求于人,就得有有求于人的样子。对吧?哪怕我是你的父亲。嗯——很好。雷绪那个小伙子嘛,我知道是狂躁了点。不过我也知道,今后恐怕不是他有求于我们,而是我有求于他们。”
“爸,你这样就相信啦?难道就因为雷绪以前救出过……”暖光灯的晕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泛开,留下锋利的阴影。老人打断他的急切,温和的光溢满他脸上的每一处沟壑,“当然不是。雷绪的遭逢经历,我也是有所了解的,但这不是主要的。就像雷绪说的,他只是组织里的一员,个体并不能代表整体。但我可以从,他和那个叫龙嵬的配合上,看到这个组织。”
“什么?”
“别忙。我说的配合,不是其他什么,就是这次交涉。口舌伶俐的出去游山玩水,手比口快的反而留下来交涉。这不是摆明掉告诉我们,‘你们的上等马,拿我们的下等马比就可以了’。”
“爸——龙嵬他不是这个意思。”少年急了,组织语言想要辩解。
老人慈容满面,依旧笑容温和,不见丝毫怒意,“别急。少年就要有年少的锐气,骄傲也是正常的。再来看看,龙嵬停在地下车库的……”似乎在寻找恰当的名词来表述那个物体,老人稍作停顿,然后继续:“那个飞行器吧,完全没做什么防范手段。这不是摆明了在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科技水平,你们可以随便参观’。当然,这东西好坏我们无法鉴别。但光从布鲁的说辞,这几天他一直盯着那家伙看,飞了几百公里愣是没加一滴燃料。停在地下车库的东西,太阳能充电的时间是很短的啊。何况这种速度和耐久性,目前认知范围内也只有核动力,不过有偏偏没检测出核能装置……罢了罢了,呵呵,年轻人的东西,搞不懂了。”
“总之,你懂我的意思吗?仅仅只是让不善交涉的人来交涉,仅仅只是摆给我们看交通工具的科技水准,其中意味……龙嵬很聪明啊——他知道,聪明人之间的会议,不一定需要语言来进行。”
旧屋子的寂寥、暖光灯的温度,静静地淌,流过老人沟壑蔓延的笑容,仿佛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