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过去,最初就不能被打开的门……连娜娜缇·莱姆的记忆,都未能铭记其位置所在的消灭之门。那就是通向‘破灭’的入口。排斥一切的力量,将一切引入混沌漩涡的欲望……”

世界之外那以图书馆为名的钟塔之中,林德尔坐在自己熟悉千年的卧室床边,身侧是生有红色松鼠长尾、隆起着腹部的女性兽耳族女性依拉朵娅。确切来说,她之所以能够被当做是兽耳族的一员,完全是因为如今被亚大伯斯居民们称为兽耳族的种族……其实就是以她为蓝本诞生的。

而现在,二人正一同注视着面前某一块看似毫无特殊之处的魔法水晶:在那纯净剔透的莹绿色晶体中,正映射着亚大伯斯之内金流驻屯地附近的一景。画面正中央,红色的旋风如今已经凝结成为一个红色的人形投影,形状就像是此前娜娜缇在记忆中见到过的那个阴影,而在它面前,魔女、女仆、谍士长、花仙子以及两位身披钢铁的战乙女已经站到了一起。他们之中的所有人都拔出了各自的武器,无一例外,不过在林德尔看来,这样……

“还不够哦,遗产继承者。不过不用担心……娜娜缇会保证你们能赢。并且,她会让你见到你理应得到的另一把剑。”老猫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一般低下了头,“虽说你拿到的东西,估计会是和娜娜缇相反的……”

“相反?可那不就是……”一瞬间,依拉朵娅却有些惊讶地张大了自己的眼。不过,还不等她说出更多,老猫便用更加高深莫测的笑容打断了松鼠太太的话语。

“没办法,夫人。将‘创造’赐予‘破灭’的结果会是怎样,其实咱们早已经见识过了。那只是在给对面喂食而已。没必要再瞻前顾后了,如果真的想要去寻找那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恐怕,我们都需要接受真正去向死而生。”

他眯起了双眼——在他面前的水晶石中,一场迟来的对决终于拉开了帷幕。

迟来的对决。一场迟来了一万两千个一万两千年的对决。继承者针对“破灭”的第一次演习。

“都在伤害我……都想要否认我!”

如火焰般摇曳燃烧的身影之中,尽管天陨彼方那几近歇斯底里的声音依旧清晰可感,但这身影本身的轮廓,却早已与原本的彼方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与刚刚才溶解了的那个白色巨人相比,这红色轮廓的体型要小上很多,只有五米左右的身高,四肢与躯干的比例看上去极不协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抽象派画家创作的长臂猿从画布上跳了出来一样。

不过,它的爪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几秒钟之前,一行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切西才刚刚第一个冲了上去,便在右臂之上得了几道狰狞的抓痕,而在更久一点,大概两三分钟前的时候,当这巨人首度以彼方的身躯凭空凝结成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曾殴打过她的部下们,以一种极度疯狂的姿态撕碎成为无数黏糊糊的裂片。

刚刚那阵旋风本质上,不过是这赤红色的彼方在撕裂肉体时,留在半空中的残影而已——而现在,它放下了恶棍粉碎的咽喉,转而向优昙一行走来。

“是你……刚才就是你要消灭我!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啊啊啊啊啊啊——!”

“可恶,这到底是——”

不等优昙做出任何反应,一道正红色的射流便自红色彼方的胸口之中喷涌而出,如子弹一般迎面打向女仆长的前胸——不像是体内空无一物、唯有泥浆存在的茵黛,胸怀一朵昙花作为核心的优昙并不敢以心口硬接她摸不准的攻击,只得再一次将魔枪在胸前舞成一团银光,权当是一面盾牌。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全身都感觉到那股巨大的冲击力时,女仆长只恨自己在出发前没有抓着米可拼死拼活问出彼方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当那股红色潮流击中魔枪枪杆时,她能够感觉到的就只有最为强烈、纯粹的意志:彼方的思念,自我保护的强念,那攻击就好像是……

“巨人崩溃时散落而出的哀思……逝者的怨恨与不甘,以及那弥漫在战场之中的敌意与恶念,如今都缠绕到了天使的双翼之上,最终凝结而成的便是这扭曲摇曳的人形,主人——咳!”

女仆长身侧,同样遭到攻击的贝莎一样也不好受——不过,至少她的话语让优昙一时间对面前这活像是马赛克的东西有了一点最基本的认知。

“你能确定吗?贝莎?”

“贝拉多娜是这么说的……她让我提醒您,刚才,她……”像是因为要同时与心里的古代人和现实中的主人对话,贝莎的语调听起来颇显吃力,甚至还有了一点结巴——当然,红色人形持续不断的攻击也是一个问题,“她说,刚才她似乎……察觉到了类似于坎塔雷拉诞生时产生的波动。不是在心灵层面,而是在物质世界之中,由魔力构成的波动……”

“啥?”那一刻,优昙甚至感觉听到的东西就像是某种疯狂的梦呓,“不会吧?坎塔雷拉,贝拉多娜渴求朋友的意念在心中分裂而成的第二人格,这种过程居然……”

“负面的意志因这小天使的存在而获得了实体。大概就是这样……鬼知道她到底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这一次,插入对话的是才刚刚来到这里不久的茵黛。不知为何,那团马赛克并没有攻击她,但她随手向那红色轮廓挥出的一道刀光,也只像是劈砍空气一般径直从那东西中穿了过去,“不过虽说是实体,好像也……没有物质层面的存在?纯粹的魔力能量体吗……呜!”

“主人?!”

魔女被打断的同时,女仆长也一并惊叫出声——因为就在优昙面前,一根由红色虚像凝结而成的触须已然如闪电一般扎在了茵黛的左肩之上。不像是优昙自己所面对的攻击,这条看似由魔力构筑而成的触须,就像是某种粘稠的实体一般直接“粘”到了魔女的身躯之中,而与此同时,茵黛所露出的表情,更是优昙前所未见的……

那是紧张?还是对逝去的恐惧……等一等?主人居然会对逝去感觉到恐惧?这——

“怎么……回事?!我要,被……我需要……”

“……朋友……!彼此相连的,能够信赖的朋友……一同,消灭一切的朋友!”

当魔女口中的话语,与那红色人形所发出的声音缀连成为对话时,优昙甚至感觉自己的骨髓都冷却了——虽说她体内其实并没有骨骼的存在。那一瞬间,红色人形打向其他人的攻击几乎是立刻就都消弭无形,但茵黛……

“主人!醒醒,你才刚回来,你不能这么就——”

眼看着那红色的锁链正牵扯着茵黛的身躯,将她一步一步拖向那团赤色的马赛克,优昙所能做的就只有将魔枪于一瞬之间转换成为沉重的大斧,旋即向着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触须当头斩下——没有用。她的攻击就和刚刚茵黛自己的斩击一样,只是从那触须之中穿了过去,什么都没有打到。

甚至,当女仆长略有些自暴自弃地将武器挥向茵黛本人时,才发现主人的身躯竟然也像是变成了一个虚像——与那红色身影不同的是,至少茵黛这时候还能够对她做出回应。

“我,我控制不住……该死,这到底,到底是什么思念在——”

当优昙的大斧砍向自己时,茵黛在那一瞬间曾闭上了眼: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那个如今下落不明的妹妹在对她微笑。

——这不就是你一直在渴望的消逝吗?茵黛,我的好姐姐……我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接受这一切,被那红色的思念碾碎吧……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地狱最深处的渣滓洞里相见了。来吧……

“特莉丝坦……?是你吗……”

——是我,姐姐。是……

——闭嘴,我早就不是特莉丝坦了。

一瞬之间,同样的声音中,语调却发生了180度的巨大反转——温柔的劝诱变成了冰冷的斥责,而当茵黛试着张大眼睛时,她只是看到了光。

纯白色的,刺眼却又澄澈的光——一双手爪刺破了那个“特莉丝坦”的胸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这幻象妖女胸口上的裂缝里钻出来,但还不等茵黛看清那东西的真容,一阵炽烈的热风便令她不由得抖了抖自己的头。

她醒了过来——随后,两道扭曲的火舌便盘上了这根牵连着她与那红色人形的赤色锁链。这火焰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活物,甚至在最尖端,还分成了五股更细小的火舌,如同一只手掌的五指一般紧紧地拽住了这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绳索。

“这是……?”

“——不正之心,就在破灭之火中燃烧殆尽吧……!”

下一秒,火之手的五指瞬间扣紧,而那同为魔力构筑而成的绳索则像是一根豆腐丝一般被轻易掐断——不止于此。火焰褪去之时,接踵而至的还有晶莹剔透的冰雪,那是满溢着阴冷魔力的寒霜。

“Congratulor!”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茵黛立刻瞪大了眼——在她身旁的优昙,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她们一齐回过头,将视线投向那声音所在的方向,随后则是在那马赛克一般的红色轮廓身后,看到了一红一蓝两位姗姗来迟的魔术师。

——葛洛莉·德拉戈米尔,与史黛拉·洛尔瓦终于在这场序幕中的最后一个镜头中,来到了名为金流驻屯地的舞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