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公主殿下决定洗一个澡。

身体累积的死皮,足以捏出另一个迷你版本的小香香。平常因为要隐藏身份的缘故,少女可没有胆子敢在其他男人面前赤 身 露 体呢。更何况,船上所谓的「沐浴」,不过是大家共用一块又脏又旧、散发着酸臭味道的海绵来拭擦肢体,这......哪有正常的女孩子可以接受啊!这群海盗也太不讲究卫生了吧?

可是今夜将会是个例外,因为所有操蛋的事情将会在明天告一段落。香香认为在经历过种种艰辛之后,理所当然地,她有权利小小的犒赏一下自己。

在海盗船上,自然不奢望会有王宫式的享受──在冰冷的海底世界,洗澡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作为王侯贵胄间的一员,公主所继承的淋浴间是一座雅致的玻璃小室,温热的高压蒸汽被输送至顶部的集水箱,在经过冷却后汇集成微暖的淡水。然后,只要把麋鹿形状的陶瓷握把往右扭动90°,暖水就会如雨丝一样,徐徐降落在浴缸的怀抱。

这是香香在一日中最能够感到惬意的时候。但那些穷海盗们怎可能会拥有这种先进的设备?

于是,在少女决定在船上定居后的第三日,这位亲民的公主殿下偷偷向附近的渔民请教,用最不起眼的普通材料,自制了一个平民澡堂样式的集水箱。之后又用一条长长的特化软管子,偷窃了头顶输送管里流通的公用蒸汽。

几年前,自己当泥水匠学徒时的打工经验可以派上用场,真的太好了?

现在香香回到自己的舱室,打开水箱的盖子一看,内中的储水足够供她痛痛快快地使用一回。于是她爽快的卸下帽子,解开自己的长发,脱掉那身因为汗水而紧贴皮肤的男装衣料,然后利用软管所引导的温水冲洗纤细的身体。

当身心累积的污垢一扫而光,粉红头发的少女终于开始了自我反思的时间。

「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要知道在回程途中,因为觉得气闷到家了,公主殿下几乎是完全对亚兰他不瞅不睬呢?

虽然也许在汉斯先生眼中,自己这场气生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这也不能够怪她啊?为什么亚兰他宁愿跟那位铁匠「做交易」,却不选择把这个人带回约顿公国接受审判?

这公平吗?放任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即使香香愿意相信亚兰先生的鬼话,认为艾恩‧史密斯很快便会罪有应得,但假设聪明如他在今天去信约顿公国,那女王派遣舰队前来拘 捕,也至少需要五个月的时间,届时候老铁匠早逃往哪个地方去隐居,可又是老天爷才会知道了。

多管闲事?可能吧。谁叫她唐香香一直都是这种路见不平的性格。

暖水随着肩颈的曲线向下流淌,一直蔓延至公主春笋似的指尖外缘。海洋温柔地带走了白色泡沫,少女眼中的精光却适时闪了一闪。

「......好!决定了。」

香香心意已决。

「那怕亚兰他不同意,但明天上岸之后,我会给亚齐贝雷亚写一封信,要求她迅速派兵前来,逮捕那位公国的逃犯!」

不管汉斯先生到底有何盘算,身为一国的王女,她阿维尔达‧唐‧汉森怎可以对邪恶袖手旁观,一直处于被动的下风啊?反正对人有益之事,多做一些也无妨。

于是香香心满意足地关停了洒水器。

此时理应有漂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可供替换,可是人在船上,可真的没办法要求太多。不过也无妨,反正今日将会是她留在海盗团里的最后一夜,事到如今才来纠结这些细节的也太无聊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亚兰先生负责打点一切、为近在咫尺的出逃做好准备,至于公主小姐则是继续她可有可无的监视任务,时刻密切留意着韦伯船长等人的动向。而最晚在明天中午前,她们便可以成功救出贝蒂,一起离开鳕鱼角──本来香香的打算,是在二人离开嘎尔立后,立即出发前往人质小屋的。可是亚兰却说「晚上的大海非常危险,即使是在要塞的保护范围之内」,因此不建议在深夜时分摸黑冒险。

有道理,因为香香也不想自己和贝蒂在水中游泳潜逃的时候,迎面撞上拥有血盆大口的食人鲨。

既然大小姐她心情好,那就不跟亚兰先生斤斤计较。而且香香已经收集好证据,其中包括画有邦德全境的海图、船长的航海日记、『皇家猎鹿号』的设计图,以及完整的船员名单。

「只要自己能够顺利把这些资料交出去,再加上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运气好的话,这三分之一的国 债说不定就可以从此一笔勾销!」

想一想也觉得浑身带劲。

并且,联合集市这下子有望可以继续畅通无阻地举行了!毕竟距离结束的日子尚有半个月,之后只要邦德的国军或者雇佣兵给力,那这个驱逐海盗的任务委托便称得上是完美落幕,酬金袋袋平安。

说到底,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光是这些关于『鹰鹊海盗团』内部的重要情报,已经足够抵上好多好多的贝利不是吗?这次史怀德王室可无法挑三拣四,克扣她应得的工资。

目前唯一会令公主她感到忧愁的事,是万一面见国王的时候,亚齐贝雷亚这个小妮子忽然间又心血来潮,大吵大嚷要揭开自己脸上的绷带,那香香她要怎么拒绝才可以?

至少,一定要在取得报酬之后再落跑啊!

而且......亚兰他会跟随自己前往王宫吗?如果是自己主动开口邀请他的话──想着这些无聊事情的公主,一件件把服饰穿戴整齐:

马裤、衬衣、布鞋子──这个先不用。

镀银胸针,母后的怀表,贝雷帽......「诶?钥匙呢?」

香香赤着脚,慌张地翻箱倒柜。

「呼!找到你了。」

在这一闪而过的分秒里,少女几乎快要被自己吓坏。万幸的是这条铜钥匙,不过是滑入了外套口袋的皱褶中。

「幸好没有丢失。」毕竟铁匠艾恩只肯为她们打造仅此一把的废弃仓库钥匙啊!

作为隐瞒其藏身处的交换条件之一,亚兰在伙同公主离开作坊前,要求这位老铁匠按照陶泥上的刻纹,铸造出可以打开人质小屋门孔的复制匙。

想再多一把也不可能了,因为原模在烧制一次后就毁了,而真品钥匙仍旧在船长身上,但香香她们已经再没有时间可以继续拖延。

「在这个要紧关头,絕對不可以出现任何的差池。」少女握紧这根冰冷的金属条,然后把它藏在一个更为安全和隐秘的地方。忽然间,锁上的舱门被外面的某人用力敲响。

奇怪了,这时候亚兰应该是在船长室才是啊?而且现在亦不是她当值打扫的时间。

香香谨慎地拉开门,一个比她雄壮得多的身影正挡在门外。

「强尼......大副。」

他笑了,看起来就像不怀好意的鬣狗。

「臭*自动消音*!这次还抓不住你的狐狸尾巴?」在少女仍然感到迷惑的那一秒,香香的头突然被某股刚猛野蛮的力量推压至地面。「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我的人可是见到你和汉斯,偷偷摸摸地回到船上呢!」

去你的!这是问人的方式吗?被捂紧口鼻的时候,有谁可以说上话啊!?

然而强尼的确不需要香香回答问题,因为他的海盗手下,早已向大副汇报了自己所目击的一切。

「一起骑着海马回来?你们可真亲热啊。*自动消音*!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认得那只畜生,是放高利贷那家的是吧?到底你们去了什么地方,需要用上海马?讲啊!平日你不是很嚣张的吗?」

香香在海水中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闷音,体内的空气化成泡沫,迅速从男人的掌隙间溜走。

(不行......很辛苦......)

无论公主她有多努力挣扎,掰手指、捏皮肤、敲打铁臂什么的小手段通通也用上了,压逼着她口鼻上的肉幕却始终纹风不动。没多久,香香开始觉得视力散涣,大副脸部的五官逐渐变得暗淡,轮廓线条的边界亦开始融化──这是身体感到窒息的第一个警号。

幸好尚未达至严重缺氧的阶段。要知道当初,居住在海洋的人类为了适应深水的溶氧环境,除了鼻子之外,还通过自然进化和后天手术,在耳朵后开出腮来进行呼吸──虽然这种方法的气体转换效率不太好,因为那种感觉,就好比一个人把自己的头埋在厚厚的棉被里,然后拼命呼气和吸气一样。

「所以我早就跟那白痴说过,你和汉斯很不对劲,是他那只猪无脑,才会将你们放入来。」

「他」?谁?是指韦伯船长吗?

少女还来不及细思,强尼的大手在无预警的情况下再度用力一压,同时以拳头用力捶打在香香左耳旁边的地板,强烈的声波几乎要震破她的鳃瓣,令公主她痛得一声惨叫。

现在香香可是开始觉得头晕了。

「好吧臭*自动消音*,就让大爷我看看你究竟是谁。」强尼肥壮的手指粗暴地勾入少女脸上的绷带边缘,香香的呆毛瞬间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竖得挺直。

(要是继续下去,我会被杀的!)

香香试图寻找什么,她的小手似虚弱的蜘蛛一样在地面攀爬摸索。可是剑放得太远了,少女的手构不着。

但是公主摸到一条半软的圆柱体。

(引水管──就是这个!)

「丫的!不要耍花样!」

在强尼的猛拳将要捶向香香、试图阻止她继续挣扎之际,公主抓起水管用力一扯,装有三十加仑温水的大水箱就此狠狠地砸在这位海盗大副的头顶上。

「啊──你条*自动消音*街!!我要杀了你!」

大副摸到自己额头的淋漓鲜血,但托此一吓的福,香香此刻才有溜走的机会。故此目前即使未能够理顺呼吸,但步履蹒跚的公主仍然全速跑向矮柜旁边,迅即握起自己的佩剑。

(等等!还有证物袋!)

就是那个放有船员名单和其他证据的小布包。可是强尼像山一样拔地而起、重新站立,并且挥动可怕的双手向她飞扑过去。

没时间去慢悠悠取了!

「臭*自动消音*!让我捉到你就死定了!」

于是香香放弃提取证据包,反而转身往门口的方向没命地飞奔。但是这个粗野的男人手臂向前一伸,揪紧她胸前的衣领。虽然香香硬吃了他几拳,但这个人互相纠缠,谁都不愿意先行示弱,令对方有机可乘。

要不是这位公主作势要拔刀,赤手空拳的强尼恐怕亦不会有一丝的犹豫。少女看准机会,向他的膝关节死命一踢,大副他踉跄退后,拉扯期间却撕破了香香胸前的布料。

在令人感到脑袋窒息的浓橙色灯光下,公主胸前起伏的阴影被看得一清二楚。起初似乎连强尼自己也无法相信,但紧接而来的表情,说是狂喜亦不为过。

「呵,妈的!原来你是女人?」

大副猥亵地向地面一啐,公主的脸蛋却瞬间丧失了全部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