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美梦中的时候,一个人影在蠢蠢欲动。
掘土声此起彼伏,并伴随着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显然掘土的人并不习惯干这样的活。从那纤细的手腕和及肩的短发来看正在进行掘土作业的人是一名女性,她披着一套黝黑的斗篷,就像要融入四周的黑暗一样,但月光照在她的银发上不可避免地突显出她在黑夜中的存在感。好在这里是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女人也并不打算在此久留,即使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她也有信心做好善后工作。
从旁人来看,女人在做的事显然是一件可疑的行为。而且她所挖掘的是埋葬着某个大人物的墓地,这样一来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认为她的目的在于——盗墓。
盗墓就是挖掘或者进入他人坟墓,从中偷取值钱的物件的行为。自古以来厚葬之风便盛行在王家,每当一位重要的王族去世,按照惯例会将他身边的物品一同下葬,而那些物品毫无疑问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很多走投无路的人便会打上这样一笔横财的主意。但王家的坟墓自然是一般人无法进入的,甚至连埋葬的地点都不会公布于众,因此近年来很少有出现王家坟墓被盗的事件,最多就是误打误撞发现的古代遗迹正好是旧王家坟墓而瞬间身缠万贯,但那是极个别的特例。
然而,女人正在挖掘的坟墓并不是王家的坟墓,毕竟不想被人发现的话怎么也不可能建立在这么一个露天又空旷的地方。没有守卫,没有障碍,甚至还有亲切地指引到这个方向的指示牌就像是欢迎别人来这里拜访一样,也就墓碑做得格外大而精美维持住了沉睡在此之人的面子,除此之外这里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保护措施。墓碑石的一部分已经被风雨侵蚀得褪了色,可见已经建立了有一定年头了,但四周并没有杂草丛生,说明定期还有人在做清理工作。可随着岁月的推移,这里也肯定会被人们渐渐遗忘,变得衰败不堪吧。
这里是属于罗曼帝国塞尔塞斯城的一处郊外,而沉睡于此的人是曾经拯救国家和人民于危难之中的英雄,他的名字叫艾格鲁。
相传他在一百年前只身一人企图阻止魔物大军的侵略,并成功杀死魔王,但最终还是因寡不敌众光荣牺牲。为此国家对他予以厚葬,并赐予他名流千古的“勇者”名誉,冒险者工会也特意为了他增设了“白金”头衔以此纪念他独一无二的贡献和地位。在他死后,帝国的每一个人都把他当作英雄,冒险者的地位得到了提高,他的祭日成了帝国的一个节日,有关勇者的故事更是每个人从小都会听到的必修课,甚至邻国也有数量庞大的崇拜者,其人气不在教会之下。很多人在期盼着第二个英雄的出现,但这一百年间都没有诞生那样破格的人才,国家也没有遭受到过比那次魔物大军来犯更大的威胁。但所谓“时势造英雄”,有些人觉得没有英雄诞生正说明当今世界总体正趋于和平,那没有英雄反而要更好。但人类和魔物之间的争端从来就未停止过,只不过大部分人感受不到这一点罢了。
这里是勇者艾格鲁沉睡的地方——勇者墓。每年都会有大量崇拜他而立志当勇者的人来这里扫墓。但这一百年间,从来没有发生过盗墓的情况。没有人敢盗勇者的墓,或者是不愿意盗,其根本原因在于本身坟墓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艾格鲁并非王族,就算是实力高强的冒险者,那也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所以身上携带的物品并不值钱。就算拿了他的什么装备拿去卖也没人敢买,一旦被发现私自非法占用勇者的物品一定会被舆论搞得身败名裂,国家为了稳定民心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更别说刨他的坟了,被发现肯定会被民众围殴致死,所以女人才会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挖坟。
可这样一来,女人的目的就变得令人费解了。她挖勇者的坟的目的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人仍一心一意地往更深处挖掘着。似乎并不是不会感到疲劳,而是有什么在促使着她无法停下一般,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当初给勇者挖坟墓的人似乎为了表现出“厚葬”的意义特意将他埋得比较深,等到再次想把他挖出来的时候无疑是得吃一定的苦。如果等到天亮的话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来这里,所以女人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将勇者的尸体给挖出来。
夹杂了少许休息时间的挖掘作业,所挖掘的深度已经超过自己的身高之后,女人的铁铲终于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又花了些时间将周围的土全部清掉,她的动作因为看到了结果变得迅速了许多。最终她放下铁铲,喘着粗气谨慎地将灵柩的盖子掀开。
毕竟是放置尸体的密闭空间,瞬间一股尸臭扑鼻而来,让女人皱起了眉头。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第一时间查看尸体是否还在,如果忙活了半天结果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她都做好哭的打算了。好在努力确实得到了回报。
“差不多该起来了,勇者。”
女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就像在对活人说话一样。
将尸体用布层层包裹起来扛在肩上,女人便离开了坟墓,来到一片森林的角落。
这里比起刚才的地方还显得人迹罕至,但对于女人接下来的行动来说,她不能冒任何一点风险。
“探知。”
女人使用了探知魔法,用来探测周围是否有跟踪自己的人或者碰巧来这里的人。她所习得的探知魔法范围相当广泛,而且还能准确识别动物和人类,如此优秀的情报收集能力绝对还没有在人类中普遍存在。
探测的结果是没有人类,只探测到数只正在睡觉和夜间觅食的动物,而且离自己也有一定的距离,不用放在心上。得出这个结论后女人将事先用来掩盖的草堆挪开,她在白天就已经做好了事前准备,为了成功实施这个计划她谨慎地策划着每一步,因为她要做的事违背伦理道德,一旦被人发现她将会变成全人类的敌人。
女人要做的事是——复活勇者。
如果有人知道她这么做,也许会认为复活勇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自然法则,能做到那种事的只有神,人类想要自由操控生命未免过于傲慢,也不可能被允许。而且虽然说是复活勇者,但不是复活成人类,而是属于不死者那一类的存在。而这正是作为人不该染手的行为,没有人会把能创造不死者的人当成是同伴,不如说势必会当成敌人。但现在的她还不能置身于那种麻烦的立场,至少在还没有完成“那件事”之前。
草堆掩盖的是女人在白天就已经绘制完成的魔法阵,毕竟正式行动是在光线和视野都不足的深夜,不可能现在才开始绘制。她再次确认了一下,魔法阵没有遭到破坏,四周也没有人或者动物经过这里的痕迹。为了以防万一她之前还特地花了些时间清除了附近可能会对这里造成破坏的魔物,还等过一整天看有没有人会经过这附近。事实证明不过都是女人的多此一举,但她觉得那样做是有必要的。
现在关键的一刻终于到了,女人注视着这不应该存在于人世的魔法阵,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行为她并不知道会给这个世间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旦复活了勇者,事情可能不会朝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但在她眼中并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为了达成“那个目的”,她必须要复活当年那个最强的勇者,不然至今为止的努力都会化成泡影。
是的,女人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她开始决定学习这个魔法开始,实质上已经放弃做“人”了。
女人花了些时间调整了一下因为过度劳累而紊乱的呼吸,然后她抱着被包裹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魔法阵上面。事到如今,女人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一些紧张,并不是在担心自己会失败,而是该如何面对复活后的勇者产生了一丝困惑。比起休息,更多的时间其实是在做心理准备。
当然她知道继续拖拖拉拉下去难免会发生不测,下定决心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女人颤抖着身子,让一股温热的感触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滴落在魔法阵的边缘。
此时发生了神奇的一幕,滴在地上的血液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沿着魔法阵绘制的轨迹延伸。不一会儿便涵盖了整个魔法阵,并散发出血红的光芒照亮了四周。自己的血便是复活魔法发动的条件,目前来看可以说是成功了,如果失败的话她可没有充足的血再来第二次。
女人忍住疼痛,死死盯着处于魔法中心的勇者尸体,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奇妙的咒语。要是让魔法的研究学者看到这一幕,拼了老命也想要问出她究竟是在讲什么语言吧。她即将发动的魔法是一种一旦传开便会轰动世间的奇迹。
魔法阵的光芒变得更加闪耀,随后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勇者的尸体就像被大地吞没了一般渐渐沉了下去,同时所有的血液也渐渐被吸入了地下,魔法阵里变得空无一物。
女人屏住了呼吸,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未知的结果呈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