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烈日还没学会收敛的月份，但因为前些日子连续不断的大暴雨，终于放晴的今天显得异常清爽，就连已经不知道在枝丫上挂了多久的露珠慢慢滑落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心情愉快——不过前提是必须忽略掉那三个在马路牙子边上举着望远镜的人。
“诶诶你看那三个人，为什么要在马路边举着望远镜啊？他们是在看哪？学校门口吗？”
“变态吧。”
两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女学生小声议论到。
“啧，天朝的校服怎么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对，实验的学生们还真就是遇上变态了，至少能确认这三个人里边有一个确实是。
“如果这个国家的学校都能像附中那样就好了啊……夏天就应该穿得青春一点才对啊。”
站在最前面的高个子男人突然说到，他皮肤黝黑，留着一副络腮胡子，与他本人形象极不相衬的黑色西装随随便便地被套在身上，头顶上还顶着副墨镜，这幅微妙的外表搭配上刚刚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尽显猥琐风范。
“队长，注意形象，我们在执行任务呢。”
站在他旁边的戴着猎鹿帽的小个子提醒他。
“不。”
一个留着一头短短的黑发的女人回小个子的话到:“我觉得队长说得没错，在附中做调查的心情，确实比在其他学校做调查时要愉悦得多。”
好的，又确认了一个变态。
“……其实，实验在平时星期一的时候会让学生穿礼服，是裙子，挺好看的，现在没穿是因为刚开学有新生校服还没整好，为了统一不让穿，我们来错时间了。”
全 员 变 态。
“都认真点都认真点，啧，明明恶性黑魔法的踪迹确实在这附近啊，怎么一直找不到呢？小吴，快用你万能的极致之瞳想想办法啊。”
男人放下望远镜，对小个子说到。
“是致纯之瞳不是极致之瞳！而且致纯之瞳也不是万能的好吧，再说了上面不是说了这次调查不让用高级魔法吗？怕打草惊蛇什么的……”
“队长，我们都在这里蹲到放学了还没有任何进展，要收队吗？”
“不，等等，有一个魔法师出来了。”男人重新举起墨镜:“看见没？就白毛的那个，她身上有使用过黑魔法的痕迹，说不定知道点啥，小孟你留在这，小吴，和我一起跟上去。”
“同学，请看一下这个吧。”
一张传单被颤颤巍巍地递到了璃柠面前，她大概地扫了一眼，是关于补习班之类的，反正是她完全不需要或者说不敢需要的东西，发传单的女孩好像是第一次干这份工作，不自然的微笑让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紧绷，脸上挂着许多不知是因为夏日还是因为紧张的汗珠，妆都有点融化了：“如、如果可以还请扫一下这个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关注了之后就可以获取我们的最新信息……”
“啊不……”
“可以。”
璃柠果断地从那双汗津津的手上接过了传单，熟练地拿起手机，扫码、关注一气呵成。
“谢谢。”女孩对着璃柠露出感激的笑容，又去找下一个人发传单了。
“你想补习吗？”走得离那个发传单的小姐姐有一段距离后安晴问到。
“我害怕都来不及。”璃柠面无表情地把那张传单给揉成了一团后，直接塞进了口袋里：“走掉之后就会马上取关的。”
说完，就拿起手机给安晴现场表演了一波什么叫“走掉之后就会马上取关”。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安晴汗颜。
“因为我最喜欢给他们希望后再亲手粉碎那份希望的感觉。”
“……这台词好像有那么点中二。”
“不是‘有一点’，我就是这么中二。”璃柠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
“嗯……海星。”
安晴顺了顺鬓发，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话说这头发手感好赞啊，滑滑的顺顺的……感觉平时应该是有好好护理的，但其他方面怎么就一点也不精致呢？
一回想起自己在璃柠衣柜里看到的惨状，安晴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当时有一瞬间竟然以为自己打开的是表弟的衣柜。
“你叹气干什么？烂片讲太多了？”
璃柠又想到了安晴在教室里和别人敌仇同忾地吐槽烂片的场景，她也是在那时才想起来“当你和别人站在统一战线时能互相增加好感”这个套路。
套路，果然都是套路啊这个人。
“……那倒不是，和别人一起絮叨絮叨那部坑钱玩意我挺开心的，是你的那个……”安晴小心地顿了顿：“你的衣服全都是牛仔裤和卫衣T恤呢。”
“……”
璃柠撇了撇嘴，心里十分不悦，她穿衣风格之所以如此地……咳，百搭，还不都是因为……
算了，没有因为什么，她就是即不会挑也不会打扮。
小时候一直穿着亲妈给挑的童装，再大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学会嫌弃大人为自己选好的衣服，并自告奋勇地自己挑选，不过因为几乎每次都会被母上回上一句“你一定要选这种有图案的衣服吗？你不觉得幼稚吗？”的原因，璃柠自己选的衣服开始日益简洁，风格也越来越简单，而到了现在，衣服这种东西更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给别人的印象也慢慢地固定了下来。
顺便，虽然自己之后改变了风格，但自己母上的嘴巴还是没有停下来过，就在前几天璃柠还被老妈说了句：“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学习不好就算了，这方面怎么也不给力呢？”
“个人觉得款式可以适当地增加一些呢，而且有几件其实，布料蛮舒服的，做居家服的话应该会很不错。”安晴绞尽脑汁地组织着尽量不会伤到璃柠的措辞：“至于下半身，如果喜欢休闲风，我觉得那种宽宽的运动裤也很不错，就是差不多像校服的那种，不过颜值高了不少，长度的选择也比较多。”
“想讽刺就直说，不过说了我也不会去改变，因为我只是一个家里蹲，因为不怎么需要出门，所以也不需要这方面的知识。”
用迷之骄傲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璃柠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哦对，别说我，你自己衣柜里，不也都是裙子吗？”璃柠突然像找到了安晴的把柄一样，赶紧又用迷之自信的语气反问着安晴。
如果说璃柠的衣柜是究极的残念，那安晴就是究极的——美少女？
柜门一开，款式各异、颜色各异、满满当当地挂了一柜子的连衣裙首先映入眼帘，让打开的人一瞬间以为自己走进了女装店；再看看旁边：领结、长袜、项链等小物件也都被很整齐地挂在一个有很多洞洞的架子上；还有……
总之，是让璃柠开始怀疑自己性别的一个衣柜。
顺便如果把这些裙子拿出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裙子中有很多条都是第一眼看上去非常的清纯或者仙气满满，但放到身前一对比——几乎都是十分危险的长度，大概在大腿根部再往上一点点，比璃柠平时穿的短裤还要短。
虽然自己很喜欢短裙美少女，但真的见到这种衣服……稍微弯下腰就会走光吧？
刚才正准备说什么的安晴被眼前这人的大幅度情绪波动给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哪有都是裙子啊，我裤子衬衫卫衣T恤校服运动服等等等等全都有的，就放在那些裙子下面，你一看就没有好好看啊。”
“谁要好好看你的衣柜啊，那里面差点闪爆我眼睛。”
安晴做惊讶状：“咦？原来我衣柜里面放了闪光弹啊。”
“嚯，可不是……”
“咕——”
璃柠的肚子打断了两个人的贫嘴。
昨天晚上习惯性地以为第二天会有热腾腾的早饭等着自己，而刚好人又累，于是很干脆地去睡了，然后第二天早上就面临着没有早饭吃的危机，最后只能冲杯泡面来凑合一下。
虽然听起来很不健康，不过有一说一，早上就能吃到泡面这件事真的赞得要命，要是平时在家，她母上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一个人生活真自由啊。
“该吃饭了啊。”安晴往四周看了看：“中午吃点什么好呢？”
因为刚刚放学的缘故，本来就不算宽敞的道路在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拥挤，但依旧有很多小商贩占道摆摊，有些刺鼻的煤炭味随着阳光发散到空气中，更让人感慨夏天的炎热。
“实验不是有食堂吗？我们为什么要来外面吃？”
安晴露出苦恼的表情，换了一只手撑伞:“嗯？我们学校没有食堂啊？”
“我以前来源……我以前来实验的时候有啊。”
安晴笑着看璃柠:“你是指老校区吧，‘源’是哪里啊？”
妈耶！说漏嘴一个字而已这人怎么这么敏感。
璃柠皱了皱眉头，不过事到如今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吕安晴今晚就能享受到了。
“啊啊，源就是源……”
“学姐！”
“呀——！！！”
突然被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后面冲过来抱住腰什么的，是璃柠以前从未经历过的，当然，以后也不想经历，那一下的冲击力害她差点没站稳——顺便因为刚才那一声，一堆人看向了她这边。
“操你谁啊？！”
璃柠回过头，恼羞成怒地看着那个害自己发出丢人声音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个个子小小的、长相非常容易激起正常人保护欲的妹子，祖母绿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欢乐与元气——虽然这些元素好像正在因为自己刚刚的表现而慢慢暗淡下去。
“诶……”
罪魁祸首慢慢后退，一边颤抖一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安晴学姐？”
“生季？”
“都说了是季不是生季——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哪位啊？”
自称季的妹子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的银发少女:“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眼熟？”
被季这么一说，璃柠好像还真的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
“我，抱、抱歉……季？我……”
璃柠高速运转自己的大脑想说点什么来挽救现在的尴尬局面，却换来季诧异的表情，而这最后的补救机会，更是被安晴的一句话给踹到了更尴尬的地方:“哈、哈啊……那个，我能摸摸那个吗？”
安晴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光芒快要蹦出来一样。
又出现了，是那种让璃柠恐惧的眼神——已经长出爪牙但还尚且年幼的野兽对猎物充满了好奇的眼神。
虽然也可以理解为痴汉看到目标对象时的眼神就是，毕竟璃柠感觉那人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这人，之前的优雅感和端庄感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
“哪、哪个？！”
季又往后退了一步，用看变态的眼神盯着安晴，接着又像是理解了什么一样——露出了看猥亵犯的表情。
露出了非常正确的表情啊小学妹。
不过——
璃柠看向了十指不停蠕动的安晴。
这人到底是想给自己塑造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啊？！虽然自己本身是没什么形象，但也不代表就能继续糟蹋下去啊？自己的身体上辈子到底是造过什么孽，才会落到这种女人手里啊？！
璃柠在心里疯狂吐槽，但现在的局面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嗯？！”
季双手捂住除了头发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头顶:“太、太没礼貌了吧你！基本礼节都没有，你家长都没告诉过你吗？！”
等等这个动作——璃柠大概知道安晴看见什么了，面前的小小一只的季应该是只“妖怪”。
季捂住的地方很可能长有兽耳或者角什么的，对，就是那种死宅都爱的兽耳娘，配合上季roli一样的外表确实感觉很搭。
而在很多妖怪的认知里，被陌生人随意指出或碰触那些异于常人的特征的话，属于变态一样的行为——虽然这是他们故意展示出来的，认为这是什么区别于“魔力低下的人类”的重要标志，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只是单纯地为了节省魔力的消耗就是，不过他们从暴露身份中得到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人类和妖怪明明都只是能够使用魔法的种族而已，但人类政府却偏偏要把妖怪们当大爷，把各种根本和人类魔法师不沾边的好福利贴出来，就为了吸引更多的妖怪在人类社会中落户定居——于是，眼看着他们在人类社会中日益狂拽酷霸叼，人类魔法师中的极端份子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真是操蛋的世界。
不过，虽然因为各种传闻一直对妖怪一族没什么好感，但从人道主义来讲，如果是自己这边犯错，璃柠还是会老老实实认怂的。
与其继续期待吕安晴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理智会回来，不如自己动嘴解决当下的困境……
璃柠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气，在无视掉安晴那一脸迷之期待的目光后，硬着头皮用还没组织好的语言向季解释到:“抱歉啊季，刚刚被吓到了，所、所以……这个是我同学沈璃柠，之前和她聊天提起过你？”
“哦……”
季抬起头，一脸疑惑：“为什么最后那个是疑问句？”
“这、这个是因为……”
“呃……其实我是想告诉学姐你我找人来实验了，给你个惊……哈，因为很丢人就不说是惊喜啦，不过果然还是得来这个学校，考到的那个真的很一言难尽啊……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大概会努力去变好的，然后——”
季意味深长地看着安晴:“璃柠学姐要学会把持住自己啊。”
说完，连声道别都没有，就以跟刚来时一样快的速度跑掉了。
“你说过时候一到就会给我解释的。”
安晴露出了和之前一样期待又激动的表情——呵，就你刚刚的表现，能忍住在自杀前先杀掉你就已经不错了吧？为什么还有脸露出这种表情？
璃柠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只能和安晴解释这一切，毕竟还不知道她们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她要再这样乱来的话自己的名声可不保，人设也会崩塌……不对，好像已经崩塌了，而且还是比较彻底的那种。
虽然她早上好像也让对方人设崩塌了的样子，那么……就当是互相扯平了吧？
“……先找个吃饭的地方，边走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