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亡者的战场 01
“我们会不会遇到他们残余部队的伏击?”
“邪龙伪装么?”
“听说他们可是很善于隐藏……就像地底的老鼠一样……”
“你刚刚不是说了,这一片的所有邪龙部下,全部都被圣三一消灭了吗?”
“啊……其实我也……”
“不敢保证对吗?”
“唔……这一切都是为了见证半人马式的战场!”
而我对于惨烈的交战现场并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我必须确认巴博斯和杰尼有没有加入这场战斗。
“如果还有潜伏在战场上的残余敌人,我们就只能逃了。”
看到吉鲁双手不安的紧握着方向盘,受他影响,坐在副驾驶里的我也开始环顾着四周。
坐上军营里的吉普车沿着他们来的方向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的出发点——临时军营搭建在了白鹭圣女与瓦里安那市中心的中间,离三天前作战最激烈的工业区十分接近。
本来应该是硝烟弥漫的瓦里安那,因为白鹭圣女的摧毁、盛满圣水的水库决堤,似乎被洪水冲刷掉了许多战争的痕迹。
只不过瓦里安那城的轮廓在我们眼中只是一瞥,越野车沿着与其相反方向的东南主路开去。
绕过白鹭圣女所在的山脉,
右侧便是瓦格平原。
路过这里的时候吉鲁的手握的更紧,似乎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晚,他们在瓦格平原的惨烈鏖战。
我的手扶着越野车的挡风板望向那个平原,偶尔能看到被洪水冲刷的差不多的弹坑,但是如果想看到T型和B型机体的残骸,还要偏离这条主路行驶更远。
一眼望不到边的视线尽头,仿佛隐约闪动着光影,似乎交战时的惨叫还在震耳欲聋。
“林奇他们今天应该还在那里的吧?还在坚持搜救?”
“应该是吧,司令昨晚也没有回来,大概是住在现场了。”
“已经找了三天了啊。”
“从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不看好了,可是尼斯那个家伙非说有机会……”
吉鲁的兴致看起来并不高,
或许是因为他同一台Targa的队友尼斯今天也依旧去参加了搜救队。
“我亲眼看到的啊,李犬……平日里结结实实的机体,在打仗的时候就像孩子们手中的软泥,想要变成什么形状,就会变成什么形状……里面的人也是。
早知道就不参军了……但是啊,我的好奇心……我的好奇心似乎在把我拖进来。想知道Targa行军时候的英姿……想知道‘低语’发射时候的声音是怎样的……想知道敌人长什么样子……想知道战争本身到底是什么。
我再也会不来这里了,李犬,一辈子都不会再来瓦格平原,一定。”
“我们快走吧。”
这里就是吉鲁一生的阴影吧?
就像我不想再回到博朗穆特那冻得令人颤抖的山峰一样。
吉鲁将油门一踩到底,随着一股黑烟从我身后冒出,整个吉普车仿佛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砰’的一声加速起来。
我们两个人也被推力牢牢定在了座椅上,随着车子想快速离开这里。
但是瓦格平原却是宽广辽阔的,
怎么躲也躲不开,
我们两个就像是想要拼命的在大太阳下找阴凉的蚯蚓一般煎熬。
“呐,李犬,你相不相信有灵魂的存在?”
吉鲁似乎想要故意岔开话题,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换为单手把持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开始和我侃侃而谈。
“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机械狂热者,没想到你还喜欢研究灵魂这种东西的么?”
“我本人也是完全不信的啦,而且我认为灵魂一说是对死者的极为不尊重。”
“哦?”
吉鲁的右手开始随着他的话语摆动起来。
“死就对于来说一个人是完整的结束。人死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可能性,不会有新的开始,不会有新的故事,也不会再有什么其他新的结局。而灵魂这种东西的存在,仿佛是在亵渎人死的这个事实,就像是在说,死并不是单纯的死,死后还有一个阶段,莫名其妙的被赋予了一些神学意义。”
吉鲁的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他勉勉强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我的表情。
“可是死就是死吧?什么都不会留下。你说对吧?”
我选择了沉默,
并不是因为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只不过觉得现在的吉鲁,不需要旁边有人和他对话也可以自己聊起来。
“李犬你知道么,加入邪龙伪装的每一个人却都不这么想,与其说邪龙伪装是一个恐怖组织,倒不如说它本身是一个恐怖的传教会。
我就听过他们内部流传着的这样一个故事!
‘邪龙伪装’这个组织名称的由来,是一个古代尤利乌斯王国的传说。这个传说的内容也是十分老套,邪龙袭击王国的公主,勇者杀了邪龙,拯救了公主。”
“原来如此,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传说。”
“可是这只是整个故事的开始。那个最终杀死了邪龙的勇者名叫阿鲁曼,他在杀死了邪龙后凯旋归来。尤利乌斯的国王给了他一块丰沃的土地,并赐予公爵位,虽然在那之后他很快就死了。但是当他死之前,阿鲁曼发现了自己刚出生的三儿子的异样——原来他的三儿子,阿鲁曼·冯·普兰的身体里,寄宿了被他杀死的那条伟大邪龙的灵魂。
原来邪龙未死——只是它的灵魂转移到了自己儿子普兰的体内,伪装在了普兰的身体里,永远的诅咒着勇者。
老阿鲁曼再怎么做都已经无济于事,
他再也提不起剑,
就算能提起剑,
他也无法狠心斩死自己的儿子。
他只好拼命的隐藏,隐藏这个残酷的真相直到自己死去。
可是却苦了自己的三儿子啊。
——先被长矛戳穿胸膛,死在了国王的大殿上。
两个灵魂无处躲藏,躲进了兄长的心两旁。
再被摄魄绑于尸上,目睹恋人出嫁入殿堂。
被抓入狱悔恨断肠,化为千鸟飞出了牢房。
就这样,
三儿子阿鲁曼·冯·普兰的灵魂连同邪龙的灵魂一起,被扯碎分散在了一千只白鸟中,接下来化为万物,不久就遍布了整个尤利乌斯王国。
而现在他们每一个‘邪龙伪装’的人,都自认为自己的体内寄宿着‘伟大的邪龙——加利古拉的灵魂’以及‘伟大的勇者的后裔——阿鲁曼·冯·普兰的灵魂’,所以他们誓要杀死尤利乌斯的公主们,完成这个邪龙和勇者后裔的夙愿。”
吉鲁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哪有那么方便又正派的理由?他们只是利用灵魂一说,利用死者死后的影响来控制大家而已。李犬你——抱歉,我又擅自兴奋起来,讲这些不感兴趣的东西了吧?”
“没有不感兴趣,竟然让我对这些人肃然起敬了啊,真的是情感渲染的力量。”
“他们自己也深信不疑啊,要不然要依靠什么来对抗那些钢铁的履带呢?”
“自杀攻击也是层出不穷吧,最近?”
“因为他们相信灵魂可以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啊,李犬,真的是令人讨厌的信仰。”
“他们也有信仰呢,还是第一次听到。”
吉鲁最后吐了吐舌头,示意我不要太当真,又专注开车了。
只不过很快,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看着我。
“不对……我的目的是来看半人马式和邪龙伪装的战场的,李犬你是来做什么的?这件事是你提议的吧?可是我没看出来你对这些有多感兴趣啊?”
“你总算问我了。”
“我总感觉是被你骗过来开车的呢……”
我开心的咧着嘴。
“背负着所谓邪龙的灵魂的人,说不定就离我们很近呢。”
“你到底想干嘛?”
“巴博斯和杰尼,你很熟么?”
“你问他们干什么?”
“嘛,想先听听吉鲁你的评价。”
吉鲁撅着嘴吸了一下鼻子。
“啧,虽然他们已经在战争中失踪我不好说得太过分,但是他们两个真的是我最不想打交道的一队。”
“哦?”
“巴博斯是那个中等身材,带着一副扑克脸对吧?他似乎不太合群,也不和任何人起冲突。我去主动搭话,他却跟我打官腔,净说一些场面话,最后勉勉强强挤出一个微笑,真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每次我连招呼都不想打。
杰尼就更不用提了,作战没得说,可是私下里阴沉的可怕,深陷的眼眶就好像丢了魂,即使这样,我还是去主动搭话过。”
“你可真是执着。”
“哎嘿嘿,没办法,谁叫我是负责内部联络的呢?但是杰尼就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和我多说,每天就像是长在T型的机舱里一样,三餐也都在里面解决,做他的队友我一定会浑身过敏的。等等,你刚刚说他们两个人怎么了?”
“我怀疑他们两个人是邪龙伪装的卧底。”
“什么?!”
“他们两个人有可能是邪龙伪装的卧底。”
“等等等等等!!”
“所以说,现在我——”
可是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突然在我们的吉普车前响起。
整个吉普车都在倾斜着,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吉鲁吓得捂住脑袋尖叫起来,
大喊着敌人在哪里!??
我只好从副驾驶冲过去抢走了方向盘,
勉强想要将车子扶正。
“缓踩刹车!吉鲁!”
“到底怎么啦!是邪龙的——”
“我们的车爆胎了!”
“诶?”
“这里没有人!”
“啊,哦,好的……好……吓死我了。”
可是最可怕的就是没人。
吉普车最后撞在了一块烧焦的铁皮上面,
被迫停了下来。
我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
被视线所及的周遭场景震撼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直憋在胸中,很长时间都忘记去呼出来。
被掀翻的装甲车,
被导弹炸裂散开的土块与树枝,
被炮轰的、已经退役的老式第三级Targa,
散落一地的旧火箭筒和机枪,
还有——七横八竖的,拼不起来的,倒在血泊中的人。
这样的景色可谓是满目疮痍,
能确认的是,
这些倒下的尸体和被摧毁的机体,都是来自邪龙伪装的各个成员,目测大概有二百人,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
再也没有白鹭圣女的圣水净化,
‘战争’的原貌就暴露在我们面前。
我勉强推开了已经有些变形的车门。
“看样子我们找到了,吉鲁。”
“什么??”
“昨晚那十台半人马式与邪龙伪装交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