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上的慎重思考之后,周棋洛认为自己会被撵出屋子的主要原因,一定是没有及时坦白身份,让魔女小姐生气了。虽然不管怎么想,没能及时坦白身份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魔女小姐接下来一整天都处于生气的状态,不肯搭理他导致的,但是根据他多年拍摄恋爱偶像剧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主动道歉并且如实坦白可以降低对方70%的怒火,所以在魔女打开门准备去药田的时候,他跳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魔女小姐,关于我不是普通人这件事,我想要和你解释。”
“哦,可是我没兴趣知道。”
瞧瞧,这和恋爱偶像剧契合度80%以上的剧情走向,周棋洛一听就知道有戏了,连忙拿出自己最专业最诚恳的表情看着魔女,“可是我想说,请务必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
魔女看了他一眼,绕开他的身边目不斜视地继续朝着药田走去,不过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倍,说话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平时一贯的冷漠,“给你个机会说说看,不过听不听就是我的事情了。”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后脑勺,周棋洛弯起了唇角,大步跨上前,跟她并排走在了一起, “魔女小姐,其实我不是个普通的人类。”
“关于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我是个Evolver。”
“那是什么?”
“在我们的世界里,把非自然的超能力称之为Evol,而像我这样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叫做Evolver。说起来关于Evolver的出现,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周棋洛停下来看了眼魔女,找了个借口试探了她一下,果然魔女也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外界的事情毫无兴趣。
她跟着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追问道,“什么传说?”
Evolver哪有什么传说,总不能把实验室里的那些故事讲给她听吧,那种不堪的事情,周棋洛想了想,并不希望她知道。
看着眼前的魔女,他索性临时编了一个传说,“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个魔女和人类相爱了,他们的后代,继承了魔女的能力和人类的身体,变成了初代的Evolver。因为是爱情的结晶,他们便将‘love’这个英文单词倒过来变成‘Evol’用作了这种能力的代称,所以,其实所有的Evol都是源于爱哦。”“这是不可能的。”魔女显然没有上当,冷静地反驳着他。
“为什么不可能呢?”
“因为魔女并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我们所有的魔女都是被自然孕育出来的,度过一生之后也会化作自然的一部分,可能是一棵树、一株花或者一块石头甚至一条溪流之类的,所以魔女和人类生下孩子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你们人类的童话故事里,现实中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有生殖隔离。”
周棋洛有些五味杂陈地看着她,从前只听说过动物和动物之间会有生殖隔离,没想到有天这句话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无法反驳。
“而且,我不认为你的超能力是源自于爱。”魔女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经常因为身高问题而猛喝牛奶的周棋洛,此刻突然喜欢上了这样的身高,因为她仰起头看向自己的角度,就像一株向日葵,挺立而又执着,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睛里,像折射着神秘光芒的黑曜石。“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他轻轻地问着,周棋洛有一副好嗓音,低声耳语的时候像山涧最清脆的溪流声。
魔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在我看来,你的能力更像是被什么外界的因素强行催发出来的,如果是因为爱的话,这样的爱……太暴力了。”她伸出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指尖微凉,“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就在魔女准备拿下覆盖着他双眼的手时,周棋洛伸出手覆在了上面,“先别动,就这样,一会儿就好。”
此时此刻,周棋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他开始眷恋起这只柔弱无骨的手带来的感觉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有生殖隔离,不,准确来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7天后,结界的通道重启,他要回到人类的社会,而她将会继续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在这个属于她的森林里度过她与世无争的一生。
轻轻地放下她的手,周棋洛后退了一步,主动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魔女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有着属于他的温热,但是此刻的周棋洛看起来多了几分客气与疏离,魔女猜不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毕竟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关系要好的存在,只是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沉默地转过身,自顾自地走开了。
刚刚睡醒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啾咿,正好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主人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啾咿从出生起就跟在魔女的身边,这是它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主人有情绪上的波动,不敢上前询问,只好挑了个看起来像软柿子的周棋洛,顺着他的腿一路跳上他的肩膀,拍了拍他,“你怎么惹主人生气了?”
“没什么。”周棋洛垂下眼睑,伸出手将它从肩头拎下来,抱在怀里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皮毛,一边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魔女身后2米远的位置走着,不靠前也不离开。
啾咿没控制住自己打了个冷战,诡异,太诡异了,不光主人诡异,这个人类也诡异的不得了,他居然会主动帮它顺毛,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抬起头看了眼周棋洛,发现他一直盯着主人的背影出神,眼神里有着作为一只野兽看不懂的情绪。
“你要是想和主人和好,本大爷可以免费帮你。”实在受不了这个沉闷的气氛,啾咿傲娇地抬起头拍了拍周棋洛的胳膊,提出“好心”的建议。
“不需要。”周棋洛冷漠地拒绝了。
“你当本大爷瞎吗?你眼睛里写满了‘我想和好’。”
周棋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你可能真的瞎。”
“呸——好心没好报!”啾咿愤怒地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狠狠地朝他的小腿肚踹了一脚,打算自己去森林里散步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和主人发生了什么,但是野兽的直觉告诉它,这个时候远离祸源中心才是最明智的,别看主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毫无战斗力的样子,身上不知道藏了几十种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呢,这个时候凑上去当炮灰可是傻子的行为。
一前一后走着路的两个人都无心去管骂骂咧咧跑远了的啾咿,而是像昨天那样,魔女检查着药草,周棋洛拎着篮子跟着一旁,只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几只冠鸟远远地看到周棋洛后,兴奋地飞了过来,但是在他的上空盘旋了两圈之后,也因为感觉到了危险,选择了飞走。
在魔女“不小心”扯断了第7株药草后,周棋洛终于没忍住开了口,“魔女小姐,你在生气吗?”问完后,就感觉到自己这充满讨好的语气像是在求和,还好啾咿已经走远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魔女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冷淡,但是和冷淡的语气成反比的是她因为生气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面像是燃着两团小火苗。
周棋洛冲她无辜地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伸出手指了指魔女手中快要因为用力而掐断的第8株草药,“这个,快断了。”
魔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索性一把连根拔起这株草药狠狠地扔进周棋洛手中的篮子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本来就要拔它,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周棋洛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哼,你们人类怎么可能知道,这可是我花费了将近70年才培育出来的灼心草,专门用来治疗各种性格反复无常、脾气躁郁不安!”
后半句话她咬得格外重,周棋洛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服用的话,有什么副作用吗?”
魔女弯下腰,贴近他,眼神对上他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副作用,就是吃了之后会变成痴呆。”
周棋洛真的很想吐槽,你花了70年就为了培育出来一株让人吃了会变傻的草药吗,你的魔女生涯能不能更有点追求,比如培育一下傻子吃了会变聪明的草药!但是他忍住了,他怕这番话说出来,下一秒魔女就会把那株根茎断裂处还淌着诡异的紫色液体的草药塞进他的嘴里。
“嘿嘿。”挤出一抹干笑,他悄悄地朝后瑟缩了一下。
魔女满意地看着他的示弱,虽然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情绪还是压得她十分难受,但是怒气已经消了大半,站直身体想要离开的时候,没发现辫子缠在了周棋洛胸前的衬衫纽扣上。
在被魔女扑倒的那个瞬间,周棋洛突然觉得那些他演过的言情剧挺真实的,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不过就是眼前这样了,如果下次还接到这样的镜头,他或许会演得更真实一点。“魔女小……”
“别吵。”纤细素白的手捂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魔女趴在周棋洛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内心反而开始宁静了下来,她在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魔女不记得自己的准确年龄了,因为时间对于魔女一族来说毫无意义,她们的一生极其漫长又极其平淡,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样会突然愤怒又突然平静的心情,是第一次体会到,而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并不是很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有些好奇和兴奋,血液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撑起上半身,她低头看着身下的周棋洛,他的眼神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懵懂而又无辜。
“你多少岁了?”魔女突然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二、二十二岁。”周棋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点无措,目光不由自主瞟向一旁篮子里的药草上,他觉得今天需要吃这株草药的可能不止自己一个人。
“这么小啊……”魔女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着,“但是就一个人类而言,可能成年了?”
“不止成年了,还成年很多年了。”躺在她的身下,周棋洛有些无奈地回了她一句。
“成年了,那就是到发情期了啊。”
“或许你可以换个文雅的说法,是到了可以合法结婚的年龄。”看了看目前他们两个人的姿势,再听到“发情期”这三个字,周棋洛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别扭,弱弱地提出了建议。
“嗯。”魔女认同地点了点头,猛然间想起来也已经成年了的啾咿,“说起来啾咿也到了可以合法结婚的年龄了。”
“不。”周棋洛认真地反驳道,“那家伙你可以说它到了发情期了。”
虽然不是很理解周棋洛为什么对于“发情期”跟“结婚”这两个说法的区别这么执着,但是魔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从他胸前的纽扣上解下自己的头发,拿起篮子里那株让人吃了会变傻的草药,重新种回原来的坑里。
被魔女的问题和突然间的好心情搞得一头雾水的周棋洛,尽管内心有一万个为什么想问,但是看到那株药草不会变成自己的午餐后,蹲在魔女的身边,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不远处的大树上晒着太阳的啾咿突然狠狠地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它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药田的方向,不过隔得太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交叠人影。
“大概是和好了吧,等会睡醒回去看看好了。”嘟嘟囔囔嘀咕完这句话,它又安心地趴在树杈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