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霍翼重新鞭策起双唇,使其挤出话语。

“你说过的,一具肉体的容量正好能容纳下一块灵魂。反过来说,从我体内丢失的一块灵魂应该不足以支撑一具躯壳的行动吧?”

方霍翼随口提出的问题,得到了男人应允的点头。

“没错。从你身上丢失的一部分灵魂,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意识。但事实上,某个具备您灵魂的人物却也确实生活于某片土地或者某个世界当中。所以,我推测,那个人可能并没有失去全部的灵魂……当然,使灵魂溃散却又让灵魂在体内遗留下一部分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以我们的魔法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你们的魔法……那,我真的……我是说,‘他’真的是生活在异世界的人吗?”

“非常抱歉。我根本就不是当事人,所以很难替你给出解答……小姐她应该是想确认另一个你所处的世界是否是异世界,才会安排您去跟那个穿越者见面的话。假如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您能在和钱程泽的交谈中确认到更能奠定事实的答案吧。”

“这,不就是在赌嘛。”

“没错……”

碎尘回答的有些艰辛,而这,也使得方霍翼在座椅上叹了一口气。

他将思绪回调,一边在脑中回忆着此前对话的内容,一边向碎尘抛出了其他的困惑。

“有几件事我还没向你问清楚。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我解答一下。”

“我会尽力而为的。”

“是嘛,那……”

方霍翼轻呼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我的状况很严重。虽然我自己还是觉得我挺生龙活虎的,不过这既然是魔法层面的事情,那或许就很难用既定的法则去进行解释。倘若只是生病,我还能有确切的感受,但既然是法则外的产物,那我就根本不清楚我究竟会怎样。你们懂魔法,并且你们研究的方向就是所谓的灵魂,所以,你应该也很清楚吧。我想拜托你告诉我一下,我现在……不对,我接下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无法笃定的认为您已濒死,虽然灵魂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但当灵魂受损时,其躯壳也是能感觉到痛苦的。所以,您毫发无伤的样子,很难被称之为虚弱。不过,假使灵魂不断的往复于两具躯壳之中,也难保不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虽然您生活在一个安宁的世界之中,但我们无法确保另一个您也生活在安全之下,最坏的状况是另一个您奔赴死地或者染上某种疾病导致其灵魂衰弱的话。即使是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现在存在于此处的您也毫无疑问会被突如其来的痛苦所折磨。”

方霍翼无言的沉默了下去。

但另一方面,碎尘的发言也不见中断。

似乎是判断有说的必要,所以即使男人面露苦涩,也依然不断的驱动双唇。

“而且,您的睡眠并不完全受到您自己的控制。考虑到两边可能存在一些时差,当另一边的您苏醒的时候,这边的您就不得不陷入沉睡。倘若只是在教室或者家里这样的话或许还好,但,当您不得不去外面进行活动的话,一旦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失去意识,也很容易被卷进一些意外之中。再者说,长时间进行这种没有安全保证的灵魂交替的话,您的灵魂也难保不会受到损伤。”

本来还有一些话想说的,但在碎尘那一本正经的说辞之下,方霍翼也不禁垂下了额头。

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当然,担忧是有的,但他的担忧一直都被压在内心深处。

就像是感到慵懒一样,不,这或许确实是慵懒才对。

倘若没有可莉夏这样的魔法师存在,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自己的问题,也根本就不会将自己的问题交给别人去处理。

不如说,正因为有可莉夏这样的魔法师存在。

他才会一直不去思考生命危机,反而因魔法的存在而感到松懈,觉得自己的问题迟早能被别人处理掉。

当然,现在的状况,确实也是由可莉夏占主导位置安排出来的。但是,到此为止,或者在此之后,这个问题,真的能被彻底解决掉吗?

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要将这种状况维持多久呢……

逐渐感到压抑的方霍翼,抬起了双手,慢慢的遮住了脸颊。

他稍微闭上了双眼,但却感觉不到一丝困意。

知道现阶段的自己不会陷入沉眠之后,他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调整心态之余,他也慢慢的向男人掷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之前说了,那个叫钱程泽的人,其过去需要被保密。简而言之,你们要封锁某种情报,我不知道你们想掩盖什么,而且那种事也与我无关。可是,我是一个平民,是一个不应该去接触秘密的人,即使现在的我处境特殊,但让我去见一个得到了隐私保护的人话,不就等于将你们需要保密的事情泄露出去吗?还是说,你会告诫我,让我避开某些问题吗?亦或者……”

“关于这点,我们不会进行过多的限制,但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尽量避免提及他的过去。当然,倘若您有意如此,我们也不会进行太大的干涉,只不过,在此之后,我们必须基于保密原则让您签订一些条约,并为您安插保镖,以保护您所掌握的信息。”

方霍翼闻言,不禁轻轻咂舌。

即使套上保镖的用词,但这个男人所说的,毫无疑问应当是“监视”才对。

这言辞的意义,多少令方霍翼感到不知所措。

但另一方面,过去却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既然这个叫钱程泽的人是曾经穿越到了某个世界当中的话,那他所掌握的所有情报,都理应是属于过去的。

这情报的涵盖面太过松散,以至于方霍翼根本就不知道何样的问题算是雷区。

“我到底能问他些什么?”

于是,方霍翼向面前的男人做出了提问。

而男人也在少许的沉默之后,说出了答案。

“您可以询问他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但,不能提及他在那个世界的经历。”

可以询问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

但不可提及他在那个世界的经历。

总感觉两者间的区别太过暧昧,令方霍翼有一小段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就在他沉默下来的空当,白色的轿车也终于驶达终点。

在男人的催促下,方霍翼本能的推开了车门,踏往地上。

而在站定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面前的建筑物究竟是什么。

那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