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临后，洛京国监很快便苏醒过来，各种大小官员陆续上班，处理繁杂的政务。而兵部尤其繁忙，兵部尚书东神正国甚至直接在兵部大楼过夜，让下级官员连偷懒的理由都没有。
东神正国正批阅给海军拨款的公文时，东神止匆匆来到他的办公室，呈上一份卷轴后低声说道：“十二干支刚刚传回消息，【虚空】已经找到了。”
这是现阶段最不容疏忽的一件大事，但东神正国表现得十分从容，他头都没抬，问道：“目标是什么情况？”
“据情报说，【虚空】是一名青年男子，现在位于八方之战1号交战区域中心的废墟里，似乎已经蛰伏很久，并且没有要移动的迹象。”
“很好，回信，继续执行原计划，此事对外保密。另外通知八方市前线的东神戟将军，让他迅速增兵巩固防线，将八方市周边的一些村落也征用了作为备用阵地。”
“明白。”东神止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那些村落的居民呢？”
“军情紧急，没有时间迁徙他们，强制疏散。告诉他们在增援部队封闭包围圈之前离开，否则就不再放行。”
“明白……”东神止恭敬地退了出去。
东神正国继续专心地批阅公文，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
“请进。”
一名年轻官员走进办公室，行礼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见过尚书大人，下官是礼部侍郎司空衡，在下有要事禀报，【虚空】已经找到了。”
“我已经知道了。”东神正国还是没抬头，东神家与司空家一向不和，听到对方是司空家的人，他有点不耐烦。
但东神正国握笔的手很快就僵在空中，他阴沉着脸看向对方：“你们礼部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尚书息怒，”这个司空衡察已然察觉到了东神正国的怒气，他并不询问缘由，而是先来了一句“尚书息怒”，然后继续说下去，“您是知道的，网络舆论之类的事划归礼部管辖，就在凌晨，八方市爆出特大新闻，【虚空】重新现身，并高调地宣布了自己的归来。更劲爆的消息是，【虚空】其实是一个名叫司空千语的少女。这个消息昨晚就已经在八方市周边传开，现在已经是东华国的第一热点网络信息。礼部尚书司空大人已经亲自着手处理此事，并差遣下官来告知兵部。既然【虚空】已经再次现身，那必须让八方市周边的守军加强警戒才是……”
“都是废话！”东神正国喝住了司空衡，现在这位兵部尚书正一头雾水，“【虚空】是个少女？司空千语……这少女总不会还跟你们司空家有关系吧？”
“这一点尚待查证。”司空衡立刻答道，“在目前的档案库里无法查到司空千语这个人，户部正协助礼部追查近期变更过的档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完，司空衡保持着弯腰作揖的姿势，耐心等待对方做出回复。
东神正国陷入了沉思，他相信自己最初拟定的计划没有任何逻辑漏洞，但现在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女魔王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司空千语是个冒牌货，虽然一个少女能成功假冒【虚空】是一件很离谱的事，但东神正国更不愿意相信是自己部下送回的情报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东神正国又看向司空衡。
在东华国，大部分权柄都属于左丞安其者与右丞洛克来这两位通过“举贤”登顶权力巅峰的神人，其余的则被掌握在东神和司空两大家族手中，东神家掌控了兵部和刑部，司空家掌控了礼部和工部，而户部和吏部尚在两家的争夺之中。为此，两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间断过。如果这次使魔事件所带来的危机能被成功解决，绝对是大功一件，无论是东神家还是司空家都不会轻易将这件功劳让给对方。东神正国不久前向安其者建议采取秘密行动，其实也是存了私心——他不想让司空家的人知道此事，进而夺走功劳。
东神正国仔细观察着司空衡——很明显这个年轻人是被派过来试探他的，东神正国明白司空家的人也通过某些渠道了解到了火地岛的使魔计划，并准备插手此事，抢夺功劳。如此一来，不如就让司空家以为这个司空千语是真的【虚空】，在他们白忙活一场的同时，自己和东神家秘密应对真正的【虚空】，抢占所有功劳。
东神正国捋了捋胡须，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
“兵部会密切关注此事，”东神正国用官腔回复道，“还请礼部尽快查出这个少女的来历，并汇报给左丞和右丞，军队的调动，需要得到这两位的首肯。毕竟虚空事变尚未完全平息，兵部必须谨慎行事。”
“下官明白。”司空衡恭敬地退了出去。
司空衡离开后，东神正国又思忖了一阵，再次叫来东神止吩咐道：“通知十二干支，最近八方市会有一个假的【虚空】作乱，让他们不要理睬。不过，火地岛派来的使魔或许也会认错，届时允许他们将这个假货作为诱饵使用。”
……
……
司空千语的房间已经变成了“虚空魔王临时办事处”，但她只允许闻雪鹰进入房间。凭借闻雪鹰从黑市搞到的卫星网络终端，司空千语终于连上了网。她依次打开各种媒体软件，将头版的热点新闻读完，然后关掉手机，蹲到墙角，一声不吭地用双手捂住脸。
闻雪鹰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说道：“阁下的‘子民’还真是给力啊，一晚上就让你登上了所有热搜榜。”
司空千语通过手指的缝隙向闻雪鹰投去求救的目光：“还有……还有解决方法的吧？”
“别问我啊。”闻雪鹰吐出一口烟雾，语气中满是调侃，“虚空魔王不是无所不能吗？”
“解决方法，解决方法……，”司空千语慌张地抓着头发，用发颤的声音自我安慰，“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接下来先借用虚空魔王的名号，配合我的超能力唬住那些坏蛋，然后……”
“这很复杂的好不好？”闻雪鹰忍不住打断了司空千语，“你昨晚那一手确实吓跑了一大群兽面妖，估计他们短时间内再也不敢侵犯这里了，我都觉得有点酷……关键是！关键是！那怎么看都是一次性的手段。如果你真的要盗用虚空魔王的身份来自保，你将要面对的家伙可比那群兽面妖难对付很多！”
“但是……但是！实力越强的存在，越是忌惮超能力！”司空千语继续寻找可行的办法，“只要你跟我配合，随便演示一下，表明我确实是超能力者，他们就会被我的探测器读数唬住的……”
闻雪鹰盯着自言自语的司空千语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丫头，我可以帮你离开八方市。”
司空千语愣在原地，是的，离开八方市，向媒体坦白自己的行骗是为了自保，然后这件事会被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自己则回到普通人的世界，完成之前的退隐计划——这才是最靠谱的解决办法，司空千语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
司空千语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让我爽了一把，”闻雪鹰倒是非常坦率，似乎她觉得已经没必要继续向司空千语隐藏自己的癖好，“我忽然发现观看其他人虐杀坏蛋也很有快感，你的手法很棒哦。”
“噫……”
“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趁还没有人来找你这位‘魔王’的麻烦。”闻雪鹰催促道，“离开这里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要不然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把你送走了。”
司空千语犹豫很久，还是说出了自己放不下的事：“那……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人该怎么办？”
“我早就说过了，他们选择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觉悟，从踏进这座城市起就没准备活着离开。”闻雪鹰很不耐烦，又点起了一支烟，“这帮家伙或许是逃债的老赖，或许是犯过事的逃犯，迫不得已才来到这个法外之地。但你不一样，你是上错车到这里来的，你应该尽快离开。我知道你觉得自己骗了他们，很亏心，但你昨晚救了他们一命，已经恩同再造了。”
司空千语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
……
在闻雪鹰的掩护下，司空千语成功避开了小区内所有居民的视线，乘坐闻雪鹰驾驶的一辆吉普车前往八方市郊区的洛神军警戒线。路上，司空千语透过车窗看着荒芜的大楼和空荡荡的街道，仔细体会着这种“非日常”的感觉。司空千语十分清楚，一旦离开八方市，这种感觉就会完全消失。
看得出闻雪鹰对这附近的道路十分了解，她选取了一条没有任何阻碍和危险的道路，很快便载着司空千语来到郊区的一片森林外面。闻雪鹰拉住手刹，咳嗽了一声将正在发呆的司空千语拉回现实。
“洛神军在八方市外围设置了防线，这片森林是这条防线上仅有的几个漏洞之一，我找了好久才发现的。”闻雪鹰说着又点起一支烟，“这附近没什么妖怪，你自己步行离开吧，万一遇到巡逻的士兵记得举手投降。”
司空千语在恍惚中走下车，看看森林那边，又看看城市那边，呆立在原地。
一边是安全，一边是危险；
一边是一眼看的到头的日常生活，一边是充满未知的冒险；
一边是司空千语，一边是虚空魔王。
一边是【真实】，一边是【虚假】。
她父亲说，一个人普通与否与他本身的能力没有关系，而在于他做出的选择。听起来就好像是普通与否是一个可以主动做出的选择，而是被动接受的命运。
是该就此遁入普通的日常生活，在一个并不出名的中学毕业，想办法混个大学文凭，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浑浑噩噩……
还是……
还是继续享受昨晚那种经历带来的“快感”？
司空千语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充斥着昨晚那些混球恶棍跪倒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那些获救的平民聚在周围感激而又崇敬的样子……这些画面逐渐占据了她脑海中所有的播放屏幕，将之前那些不停轮播的“退隐生活”的画面彻底挤走。就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嘴角渐渐出现了一丝奇妙的笑意。
“老爸，果然老妈说的没错，你比我更了解我。”
车里的闻雪鹰看司空千语站了好久都不动，鸣笛催促道：“这个缺口是有时限的，再拖下去，洛神军的警戒机飞过来，你我都要被炸上天！”
“如果，”司空千语忽然按住车头，“如果我想留下呢？”
“我都说过了你没义务担心那些人……”
“不是因为他们留下！”
被突然打断的闻雪鹰错愕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司空千语不知何时已经满脸红晕，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十分刺激的决定。
“是我自己想留下来！”司空千语大声喊出了这个决定，“为什么我不能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为什么我不能给那些坏蛋制定规则？为什么我不能拯救那些弱者？为什么……我不能成为救世主一样的英雄？”
闻雪鹰嘴里的烟卷掉落下去，她已经被司空千语这突然爆发的气势唬住了：“这些问题你问我……关键是你……”
“能力不足吗？”司空千语此刻对“能力”这两个字充满了不屑，她的双眼中充斥着兴奋的悸动，“让我证明给你看吧，要当救世主，只需要一些足够疯狂的想法！”
烟头落在皮质坐垫上，已经烧出了糊味。但闻雪鹰对此毫无察觉，她呆呆地看着司空千语，莫名想起了司空千语所说的“中二病康复期”这个概念。
看上去这病是治不好了……
……
……
近日突增的客流让巷角酒吧的门铃一直叮当作响，塔奇拉照常站在吧台里面擦拭酒杯。不知何时长岛先生从前门走进酒吧，并将两位客人带到吧台前。塔奇拉见这两位在吧台前驻足，恭敬地放下酒杯说道：“本店是个半自助的酒吧，两位特地来到吧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吧？”
吧台前的这两位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一个浑身妖气，另一个让塔奇拉手机里的超眼显示出了很高的读数。
“战妖先生和超能通缉犯先生，我大概能猜到两位各代表什么样的势力来到这里，”塔奇拉微笑着说道，“那么两位有什么需求呢？”
两个壮汉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分别取出一份信函放到吧台上。
“帮我把这个送到虚空魔王那里，”战妖抢先说道，“我们妖族贸然出现那个小区附近，可能会死。”
“想必超能通缉犯先生也是一样吧？”塔奇拉又主动向那个超能通缉犯提问。
这个超能通缉犯想说的话全部被抢，最后只能生气地在自己给出的信函上戳了两下作为回答。
塔奇拉稍稍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然后微笑着给出回复：“需要的酬金将会非常高，先生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