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华偶像（一）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端着相机的魏知，他正想拍摄第二张照片，附近的保安立刻拦住了他。
“不准拍照！把照片删了！”
“这怎么可以？”魏知推了推他那和瓶底一样厚的镜片，“刚刚那个瞬间真的太美了，你知道要捕捉这样的瞬间有多不容易吗？我死都不会给你的！”
“瞬间？什么瞬间？”保安觉得自己遇到了神经病，于是将手按在了电击枪上。
“在被嫉妒的恶言恶语包围时，孤独的女孩儿看向镜中的自己，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美吗？”
这句话立刻招来了其他女孩儿的抗议，她们纷纷要求保安将魏知轰出去。
保安正要动手，保安主管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到了准备室，在场的人立刻都认出了那个男人正是东娱的老板兼王牌经纪人——徐导。
徐导带着一副标志性的墨镜，一头秀发乌黑柔顺，身上的西服在灯光下闪着名贵布料才有的流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质——成熟，但是足够时尚。
这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后才能拥有的气质。
在场所有女孩儿的目光立刻都被徐导吸引过去，她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整理自己的容装——徐导手中握有所有女孩儿都梦寐以求的资源，他可以用几个星期就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女孩儿捧成当红偶像。因此即便徐导不是这些女孩儿的经纪人，她们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魏先生是我请的记者，有什么问题吗？”徐导亲切地看着保安问道。
保安意识到他冒犯了一个大人物，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老大……”
“抱歉，我手下冒失了。”保安主管急忙给手下解围，“这个记者跑得太快了……”
“不不不，这位保安小哥没错，魏先生也没错，错的是我。”徐导急忙说道，“按圈里的规矩，我本来应该给谣谣和魏先生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做采访，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打扰到各位了。”
说着，徐导忽然转向保安主管，亲切而又诚恳地说道：“请给我的谣谣单独准备一个房间，辛苦了。”
保安主管从来没有被大人物这样请求过，急忙满口答应，然后带着徐导和皇甫谣离开了准备室，魏知也跟了上去。
徐导离开很久以后，其他女孩儿还呆在原地，不知道在遐想什么。
“凭什么那个皇甫谣这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经纪人？”一个女孩儿突然说道。
“就是！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其他女孩儿纷纷附和。
——这些女孩儿的经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苦笑着叹了口气。
……
……
保安主管给皇甫谣安排的单人准备室竟然比公共准备室还宽敞，甚至能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摆上一对沙发，让皇甫谣和魏知面对面坐下。
“魏先生是洛东时报最优秀的娱乐记者，这次十六进八，比赛前让他给你赶出一篇采访稿，这次粉丝投票一定能再涨一截！”徐导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一支雪茄，开始优雅地喷云吐雾。
魏知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台f-pad和一支录音笔，然后仔细整理了一下他那稍显蓬乱的三七分发型，这才开始讲话：“皇甫小姐，我会快速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按自己的想法回答就好。”
皇甫谣点点头，她端坐在沙发上，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她都是一个光彩照人的美少女。她摆出的姿态和仪容看似自然随意，实则无懈可击，说成是偶像专用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防御系统都不过分。
“你这次打算场哪首歌？”
“这次准备的是我最近写的《星轨》。”
“你觉得其他选手里最有潜力的是谁？”
“嗯……西风娱乐公司的吴越很不错。”
“你只唱歌吗？有没有考虑过进军影视？”
“这个……要看公司的安排。”
问完几个客气而又套路的问题后，魏知的话锋忽然一转，问出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能透漏一下你的出身吗？比方说籍贯和家庭成员？”
“我……”皇甫谣愣了一下，声音明显变小，“我是徐先生领养的……”
“魏先生，我发给你的模板里没有这个问题吧？”徐导忽然打断魏知，“我请魏先生来是因为我尊重魏先生的专业程度，请不要过问谣谣的私生活。”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程度，徐老板。”魏知忽然推了下镜框，“如果要把这篇通稿的阅读量拉起来，最好在里面插入一些有争议的内容，这些内容最好人尽皆知，但同时又没有任何定论。这样就能尽可能多地提高阅读量，同时又不至于对皇甫小姐的名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网民本质上还是一群喜欢八卦的生物，同时他们又极其挑食——他们能准确地分辨出注水的瓜。”
说到这里，魏知抬起头看向徐导：“关于皇甫小姐的出身，早就有很多阅读量超多的超话帖子了，不是吗？”
“抱歉，这个不行。”徐导用坚决的态度拒绝了魏知的提议。
“嗯……那就只能拿之前她跟那个男团成员的绯闻来搞了。”魏知稍显失望。
皇甫谣有些抗拒：“可是我跟他并没有……”
“都是做戏，”魏知很坚持，“那个小子巴不得跟你捆绑呢！”
皇甫谣低下头，没有说话。
徐导盯着皇甫谣看了一阵，点点头说道：“可以。”
送走魏知后，徐导来到皇甫谣身边，发现她的情绪仍旧很滴落。
“谣谣，听我说。”徐导将手放到皇甫谣的肩上，做出一副开导晚辈的样子，“你是完美的偶像，毋庸置疑的完美！这些只是必要的手段，无法影响你的完美。”
“我懂的，”皇甫谣小声说道，“我只是……害怕被别人讨厌。”
听到这句话，徐导脸上的和蔼忽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脊背生寒的严厉：“谣谣，我跟你强调过很多遍，凤凰不要在意野鸡的看法。”
“徐先生……”皇甫谣顿时紧张起来，“对不起，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怎么会，我的谣谣怎么会错呢？”徐导面带微笑，但是脸上的严厉丝毫不减，“我知道困扰谣谣的是什么，刚刚在公共准备室的时候，那些野鸡又叽叽喳喳地叫了，对不对？记住，她们只是野鸡，野鸡！”
皇甫谣默默点头。
“嗯，谣谣待会儿加油哦！”徐导忽然又变得和蔼可亲，这种态度变化之大让刚刚的他跟现在的他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
……
晚上七点整，《东华偶像》十六进八赛事直播正式开始。
会场被选在了洛京的凤栖处体育中心，这个能容纳上万人的建筑物早已座无虚席。
主办方专门邀请了王韩作为主持人，这个脱口秀出身的东华国名嘴控场能力极佳，短短几句就引爆了现场观众们的气氛。随着台下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涨，后台的女孩儿也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各位观众、粉丝、老板、路人，晚上好！”王韩独自站在灯光下，面对上万观众仍旧游刃有余，“今天是有北云乳业冠名独播的东华偶像十六进八赛事现场，先别扔饮料瓶哈，我知道大家不是来看我的。在漂亮小姐姐们出场之前呢，我们先隆重介绍今天出场的评委嘉宾！”
聚光灯立刻开始移动，并随着王韩的介绍依次照亮三位评委：“今天出场的三位评委嘉宾分别是洛京电视台台长司徒乐，司徒先生，《东华偶像》制作人兼艺术总监陈艺虹，陈女士，以及——”
没等王韩说出第三位评委的名字，台下的粉丝忽然疯狂地尖叫起来——灯光已经移动到了这位评委身上，他穿着一身十分前卫的服装，留着一头让许多女生都自叹不如的柔顺长发，眉宇凌厉，英气逼人，一脸漠然，好似对在场的一切都不关心。
“——年仅二十五岁的世界摇滚天王，东神歌！”王韩像是诵读圣经一样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观众席上有很多粉丝已经尖叫到近乎嘶哑，但仍旧不肯停下来。而东神歌却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挂在脖子上的BEAT2000系列耳机戴到了头上。
“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你们以为我不激动吗？”王韩打趣道，“但是大家还是先歇一歇吧，我们的摇滚天王还没睡够呢。”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哄笑，原先尖叫的粉丝也暂时安静下来。东神歌默默鼓掌，感谢王韩替他解围。
“下面我宣布，第七届东华偶像，十六进八，正式开始！首先出场的是来自西风娱乐公司的吴越同学……”
……
……
会场里人山人海的同时，会场外一家酒吧的转播屏幕前也聚集了不少偶像饭。与场内那些专心听歌的粉丝不同，他们一直在叽叽喳喳地争吵着，一边评论着刚刚上台的吴越，一边卖力地给自己的偶像拉票。
这帮粉丝的手机屏幕亮成一片，甚至盖过了电视屏幕的光亮。
魏知就坐在这家酒吧角落里的座位上，他在自己面前摆着一台手提电脑，一边快速码稿子，一边跟坐在他对面的一对双胞胎讲话。
“她确实还记得她的‘家人’，从我提问的时候她的表现就能看出来。”魏知自信地说道。
“那就把这个料爆出去咯。”
“那就把这个料爆出去咯。”
双胞胎先后说道。
这对双胞胎是一男一女的兄妹——但从外表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性别，这对兄妹都是金发碧瞳，看上去刚刚十岁出头，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哪个仙境里逃出来的精灵。或许是为了不被他人搞混，兄妹二人各自在胸前挂着一张印有性别符号的牌子，显得既可爱又另类。
魏知的镜片上忽然亮起了一丝犀利的闪光：“牌子带反了吧？”
“哎哎，这次又没骗过他。”
“我就说嘛，哥哥你应该把头发再留长点的。
兄妹二人沮丧地摘下牌子与对方交换。
“我不准备爆这个料，这还远远算不上是个大新闻。“魏知继续说正事，“所以你们两个要再跑一趟。”
“那这次会多发糖吗？”妹妹期待地问道。
哥哥忽然拦住了妹妹，用更沉稳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您像往常一样付报酬就可以。”
说完，哥哥拉着妹妹起身，直接穿过落地窗离开了酒吧，就像是幽灵一般。
兄妹二人离开后，魏知看向转播屏幕。他盯着屏幕上的吴越看了一阵，忽然想到了某个点子，然后把他之前刚刚码好的稿子全删了。
……
……
吴越是个留着一头短发的秀气女孩儿，同时她还是一个猫科灵妖，仅仅是那对猫耳朵就足够让很多宅男疯狂。同期生里她的人气仅次于皇甫谣，唱跳功底也相当优秀，除了好像一直没睡醒的东神歌之外，其余两位评委都连连点头。
一曲结束，台下的吴越粉丝纷纷尖叫起来，在王韩的示意下才渐渐停息。
司徒乐首先发言：“看得出来潜力不错，你这首曲子是天山树帮你写的吧？我跟他是老朋友了，他作曲的曲风逃不出我的耳朵。你把他的曲风演绎得很不错，但还是嫩了点，一飙高音就不稳。至于舞蹈嘛……说实话，你们这些小姑娘一跳起舞来，在我这个老头子眼里都一样。”
说罢，司徒乐给出了8.4的评分，这让吴越的粉丝又尖叫了一阵，司徒乐对歌手的挑剔程度早已闻名业界，能从他手里拿到这个分数实属不易。
“谢谢司徒老师。“吴越恭敬地说道。
陈艺虹跟着发言：“台风很不错，看得出来私下做过不少练习。歌唱方面，司徒先生的话珠玉在前，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觉得哈，你作为一个偶像有点放不开，留着一头短发，看上去也不可爱，浪费你的灵妖身份了。尝试改变一下自己的外观，未来可期。”
虽然嘴上不满意，但是陈艺虹还是给出了9.2的高分。这次没等吴越开口，她的粉丝首先整齐地喊道：“谢谢陈老师！”
最后轮到东神歌发言，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凑合。”东神歌面无表情的说出了两个字，然后直接给了7分。
观众们纷纷发出惊讶的呼声，王韩急忙圆场：“哎呀，能获得摇滚天王的认可真不容易啊，不过我们的吴越同学已经及格了！”
吴越略显尴尬，但还是认真地感谢了东神歌，这才退场。
伴随着东神歌引起的议论，观众们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
其他选手依次登场，分别从司徒乐和陈艺虹那里拿到了十分合理的分数。但是每到由东神歌做评价时，他总是随便说两个字，然后想都不想就给出评分。
“普通。”——6分。
“一般。”——6分。
“勉强。”——5分。
……
吴越最初拿到的7分反倒成了东神歌给出的最高分，她的粉丝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但是观众们依旧对东神歌给出新的最高分保持了很高的期待度，因为作为压轴的皇甫谣还没有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