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王的作业（二）
司空千语很冷静，或者说，这是她在面对张正时表现得最冷静的时候，因为她找到了与张正过招的办法。
“你来这里之前，想必你们天合会的老大已经给你指派了‘工作指标’吧？”司空千语靠在沙发上说道，“让本尊想想，你这凡人想要和黑港的人一样从本尊这里拿到许可，甚至直接成为魔王军的一员。”
“从公司管理角度来讲，一个部门确实可以同时接受多个投资方的管辖。”张正一板一眼地说道。
“本尊可以安排，但有个条件。”
“请讲。”
“你立刻自尽。”
“我拒绝，在威胁到自身生命的时候，我必然会采取极端手段自保。”
“哼，本尊想来也是如此。但你该不会觉得就凭一张嘴就可以从本尊这里捞到好处吧？”
短暂的交手结束后，司空千语和张正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线。
张正让部下取来两个箱子放到他和司空千语之间的茶几上，亲自打开给司空千语看：“我已经派人打听过，我们会像黑港的人一样上交‘租金’。”
司空千语看着箱子里的金条，仍旧不动神色，她已经很擅长面对这种场面。
“本尊想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服从。”司空千语说道。
张正皱起眉头，他思考片刻后再次做出妥协：“只要不威胁我的人身安全和白驿的正常运作，我愿意服从魔王阁下的命令。”
还在讨价还价……司空千语不耐烦地盯着张正，这个男人处事滴水不漏，完全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点。但是司空千语却又很赞同张正的观点，她需要八方市内部存在相互平衡的大势力，这样可以为她的治理提供不少助力。 同时司空千语也明白，如果完全进入张正的节奏，最后她肯定捞不到半点便宜。
“不够。”司空千语冷冷地说道。
张正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忽然取出手机，用地图软件标出了一个位置给司空千语看。
“这里是位于南水郡首府的天合大厦，天合经贸公司的所在地。魔王阁下随时都可以向那里降下毁灭性的打击，届时我的工作和社保档案都会随着那座大厦一起灰飞烟灭。”张正说明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这对于我来说，是仅次于生命安全的威胁。如果你想让我做除了和辞职之外的任何事，这个威胁已经足够了。”
张正身后的天合会成员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张会计，老大平时也在那里……”
“所以我才说这是个足够强力的威胁，”张正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如果您的打击没有干掉我的老板，他作为企业法人随时都可以重建公司，所以如果您要用这个威胁我的话，务必保证您的打击手段足够强力和精准。”
“这家伙……”闻雪鹰无从吐槽。
这个男人果然……司空千语暗自咽了口唾沫，说道：“足够了。”
“好的，”张正忽然取出了一份合同，“那么请您签字吧。”
司空千语的眉毛抖了抖，强行忍住了吐槽的冲动：“你想用这凡人的契约来约束本尊？”
“这是用来做绩效的。”张正诚恳地说道。
司空千语本想拒绝，但她害怕张正继续喋喋不休，于是随手签上了名字。
然而张正拿到签字后依然喋喋不休：“好的，那么下面是与魔王阁下合作后的第一个业务。”
“你这凡人又想干什么？”司空千语真想直接把张正轰上天。
“我的老板委托我向您传话，洛京的几位投资人想要申请在八方市举办《东华偶像》的决赛。”
因为无聊而抽起烟的闻雪鹰顿时呛了一口：“偶像？”
司空千语愈发觉得张正不把她放在眼里，微怒道：“他们想在本尊的城市里进行这种无聊的消遣？”
“话不能这么说，魔王阁下，我认为这正是您目前最需要的活动。”
“你说什么？”
张正察觉到了司空千语的怒气，但他依旧很冷静：“魔王阁下想要证明魔王城是可以和这个世界共存的，不是吗？最初您采用的办法是利用三大法则禁绝一切出格的举动，抹平魔王城和这个世界的差异，但事实证明那种办法并不保险。”
连续两次被揭伤疤，司空千语牙根发痒：“好吧，回到最初的问题，给本尊一个不驱逐你的理由。”
张正咳嗽了两声，像个老练的谋士那样继续说下去：“魔王阁下当下最迫切的目标，就是创造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魔王城，然后再证明它可以和这个世界共存。正常人都会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三大法则崩溃后，大批居民和很多公司都撤离了八方市，边防军也加强了警戒。但是如果魔王阁下能成功举办《东华偶像》的决赛，或许就能证明这个格格不入的魔王城，和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不相容的。”
和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不相容的……听到这句话后司空千语忽然沉默了。
“不行，我受不了了！”闻雪鹰甩掉烟头，“用麻醉弹射他总没事吧？”
“安静！本尊没允许你说话！”司空千语忽然喝道。
“哦……”闻雪鹰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急忙闭嘴。
“本尊准许你在这里开店，不过作为之前冒犯本尊的代价，你缴纳的租金必须是黑港的两倍。”司空千语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张正点点头：“这个损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司空千语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你提到的《东华偶像》的事，本尊考虑后给你答复。”
……
……
离开白驿后，闻雪鹰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同意让那个社畜大叔留下来？那个曾经把八方市搅得天翻地覆的家伙？”
“首先，他是我们早晚要除掉的目标，留在身边更保险，我不希望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他掌握的筹码反过来对付我们。其次，我确实需要制衡黑港的力量。”
“哈？我还以为那些混种吸血鬼已经是自己人了。”
“鹰姐，他们确实帮助过我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危险……”司空千语叹了口气，她想起了杀手事件结束后她与阿雷西欧进行的那次谈话，“毕竟，我身边的人可不会都像鹰姐这样值得信任。”
闻雪鹰得意地抽了声口哨：“嘿！女王阁下，如此抬爱……”
“别废话啦！”司空千语红着脸说道。
闻雪鹰稍微正经了一些，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怕你被那个社畜带偏，毕竟他连在八方市办偶像选秀这种事都能说得出来……”
“鹰姐，”司空千语忽然严肃地打断闻雪鹰，“这一点我确实想采取他的建议。”
“哈？”闻雪鹰惊得嘴里的烟头差点掉下来。
“我自有想法。”司空千语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解释。
司空千语隐隐觉得张正已经看穿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相比于一个时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魔王城，栖身暗处的空悟何尝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呢？司空千语很想证明给这个世界看，空悟与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不相容的。
闻雪鹰看到司空千语眉头紧锁，忽然说道：“女王阁下，在我看来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不该想这么多——但我没资格揣测女王的心思，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帮你减少烦恼。”
司空千语回头看了闻雪鹰一眼，宽慰地笑起来：“还是鹰姐你……”
“所以要不要尝试用鞭子抽我呢？”闻雪鹰的语气忽然变得急切起来，“很解压的！”
司空千语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她直接使用瞬移逃离了愈发变态的闻雪鹰。
……
……
张正没有等待太久就收到了司空千语的回信，她同意在八方市举办《东华偶像》的决赛。张正准备给老板回信时，一名手下忽然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对面来人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被截断，由阿雷西欧率领的黑港成员和由张正率领的白驿成员面对面站立在大街中央，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任何想要路过此地的路人都不敢继续前进。
阿雷西欧看了一眼张正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部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张正，一时间根本无法将这两者归类为同一类人：“我没猜错的话，从此以后张先生就是天合会安排到八方市的负责人咯？”
张正取出一张名票递给阿雷西欧：“请多指教。”
阿雷西欧接过名片，继续说道：“另外，想必刚刚你们已经从魔王阁下那里拿到许可了吧？我料想阁下给出的条件就是，白驿将作为制衡黑港的力量？”
一听到这句话，双方的气氛都很紧张。然而张正不为所动，反而说道：“是的，魔王阁下已经跟我们签过合同了。”
阿雷西欧哑然失笑，然后感叹道：“我们的魔王阁下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仅靠一点小恩小惠就完全取得她的信任根本不可能……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意味着魔王阁下默许了你我之间的对抗，不是吗？”
张正身后的部下都已经准备好动手，张正却说道：“我可以提供稳定的丹灰货源，用来换取你手中的魔法粉尘货源。”
双方的人顿时都愣在原地。
阿雷西欧皱起眉头：“天合会要和西伦黑帮做生意？”
“我们并没有签署过不准与西伦黑帮做生意的合同，”张正认真地说道，“这是损失最小，获利最大的方案。我可以保证我方提供的丹灰货真价实，如果需求量大的话还可以提供折扣。”
阿雷西欧忽然对张正很感兴趣，调侃道：“阁下是想当和平使者吗？阁下还是当初那个在八方市造成上万死伤的冷血委托人吗？”
“那只是为了完成老板交给的工作，”张正面无表情地说道，“杀人数量不会算成我的绩效。”
“我懂了……”阿雷西欧终于明白了张正的社畜属性，“目前魔王阁下致力于重建魔王城的秩序，我也不希望和阁下动手。”
张正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请签字。”
这场原本剑拔弩张的对峙最终以一纸合同的签订画上句点，在远处围观的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拨人向各自的店面走去。
阿方索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来到阿雷西欧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表弟，我知道那个男人手里有能直接威胁到虚空魔王的东西，不能对他动手，但是我们可以直接拆了他们的店啊。”
“你太轻敌了，表哥。”阿雷西欧严肃地说道，“那个叫张正的男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两拨人回到各自的店里，大街上的人流逐渐恢复。
……
……
巷角酒吧的大厅里又多了两位客人，不过这两位客人似乎无意点单，而是不停地张望着，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安心落座。
“达令，跟着那只猫走真的没问题吗？”伊西斯很不解，“它带我们来这家酒吧，该不会是这里的托吧？”
“我读过异常管理局出版的《异常生物图鉴》，据说西伦国的凯特州出产一种叫做‘逃难猫’的异常生物，跟着它走就会遇到好运。”艾萨克耐心解释道。
“达令果然博学！”伊西斯说着拿起了菜单，“我想要塔奇拉，达令想要什么？”
伊西斯话音刚落，塔奇拉便来到桌边，微笑着说道：“您好，两位就是长岛先生请来的贵客吧？称呼我为塔奇拉就好，请问两位需要什么服务？”
伊西斯张大嘴：“乖乖，在东华国，塔奇拉指的是身穿酒保服的温柔大叔吗？”
“不，在东华国，塔奇拉指的是一种烈性鸡尾酒，同时它也是我的名字。”
艾萨克看了一眼跟随塔奇拉来到这边的长岛先生，问道：“您就是这只逃难猫的主人。”
“不不，长岛先生是我的朋友——请您称呼他为长岛先生。”
“在东华国，人和动物都跟鸡尾酒同名吗？”伊西斯小声问道。
艾萨克没有回复伊西斯那明显是个误会的问题，而是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是来报名加入魔王军的，请问您有办法把我们引见给魔王阁下吗？”
“哦，这样啊？”塔奇拉侧过身，让艾萨克和伊西斯能看到几乎座无虚席的大厅，“这些客人也全都是应征者，所以两位可能要等很久，不妨先住下——小店也提供住宿服务。”
艾萨克和伊西斯都呆在原地，不一会儿伊西斯忽然说道：“那我们要大床房，床特别大的那种房间！”
……
……
酒吧大厅过于喧嚣，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艾萨克两人。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魏知。
乐队的暖场已经结束，酒吧的驻唱歌手即将登场。魏知准备好相机，对准了舞台。
但是过了很久，舞台上都没有动静。一个酒保无奈地前往了后台，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女孩儿走了回来。
女孩儿醉醺醺的，凌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还穿着一身睡衣，明显是宿醉未醒。她本想直接回去，但看到酒保递给他的麦克风后顿时清醒了不少，于是拖着疲软的身体留在了舞台上。
“各位观众……听众？算粉丝吗？算了，开场白就不说了，太麻烦。”女孩儿旁若无人地将一只手伸进睡衣挠痒，“大家好，今天我又来唱歌了！”
女孩儿登台的同时，魏知立刻开始拍照，终于捕捉到了女孩儿撩开头发的一瞬——确如传闻所说，她和皇甫谣几乎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