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王的作业（一）
距离匿名杀手事件结束已经过去两个月，八方市的居民终于意识到当初的三大法则早已不复存在。八方市变成了真正的自由之地，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必须靠实力说话。魔王军招募令发布后，各式各色的人物都涌进了八方市，让那些看似平静的街道上都充满了看不见的危险。
艾萨克和伊西斯此刻正身处于这样的街道上，每个人都互相打量着彼此，每个人的手都暗自放在武器上，似乎只要打个喷嚏就足以引发一场血战。
“达令，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不面善。”伊西斯扯了扯艾萨克的衣角，“我们赶紧去找虚空魔王吧。”
“我们先要解决一个问题，达令。怎么才能找到虚空魔王呢？”
“呃……找个路人问一下？”
“否决。你我必须都保持低调，达令，所有路人都是不可信的。”
“怕什么？我给我们两个都好好做了伪装。”
——带着一顶女式假发的艾萨克看了看伊西斯粘在嘴唇上的假胡子，认真地说道：“达令，夸张的变装只能让你我更引人注目，并不能很好地隐藏你我的身份，这一点被统计学证明过。”
“……我念错易容咒了嘛，要不然让我再念一次？”
伊西斯用撒娇的眼神一直盯着艾萨克看，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战妖。
“没长眼吗？臭婊子！”战妖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继续赶路。
艾萨克忽然有些慌乱：“达令，先别……”
但艾萨克还是没有劝住，伊西斯已经上前一步，大声骂道：“哈？长了个畜生的头果然说不出人话！”
此话一出口，街上的大半妖族都看向伊西斯这边——他们的修为都不高，外貌上还保留着很多动物的特征，刚刚撞到伊西斯的那个狗头战妖就是如此。
狗头战妖大怒，露出獠牙说道：“你不想活了？臭婊子！”
“他已经用那种词语骂了我两次了！”伊西斯用撒娇的语气向艾萨克说道。
艾萨克叹了口气，然后取下了头上的假发：“事情已经闹成这样，我建议达令用上位魔法解决问题。”
“好嘞！”伊西斯说着从右手掌心的魔法阵中取出一把法杖，将其指向那个狗头战妖，开始吟唱一首气势恢宏的咒语，“灰烬王座的主人，燃烧万物的灾厄使者，吾将献上一片焦土作为贡品，令你响应吾的召唤……”
路人中有人认出了这首咒语，目瞪口呆地说道：“这……这莫不是上位的爆炎魔咒？这个法术砸下来整条街都会被毁掉的！”
街上的人纷纷后退，有的人已经准备出手打断伊西斯。但是咒语的吟唱已经进入尾声，大量灼热的魔法能量迅速聚集到伊西斯的法杖顶端，形成了一个耀眼的火球。
然后这个火球像个气球那样嘭的炸裂，仅仅掀起了一阵微风。
“达令，我好像又没成功。”伊西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吓唬谁呢？”狗头战妖愤怒地拔刀冲来，但是一发子弹突然飞来。狗头战妖的眉心飙出一团血花后，他仰面倒下。
又是几发子弹飞来，数名路人纷纷中枪，人群顿时大乱。
“谁放的冷枪？”
“他妈的！”
路人们纷纷取出武器，大街上乱成一团。艾萨克和伊西斯蹲在艾萨克制造的力场防护罩里，看着外面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颇有些后怕：“达令，这是因为我吗？”
“你的举动只是现在这种局势的必要不充分条件。”艾萨克说道。
“达令，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讲科学的样子真的很性感。”伊西斯嘟起嘴索吻。
混乱中，几名身着长风衣的男人没有参与斗殴，而是径直朝艾萨克两人这边走来。他们的大半张脸都被高高的立领遮住，双眼闪着异样的荧光。
“是科学议会的机械尖兵。”艾萨克认出了对方，“可以推测，刚刚的冷枪就是他们放的。”
伊西斯嘟起的嘴停在中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艾萨克掏出了一枚附带魔法刻印的微型炸弹：“其实我也准备了比较粗暴一点的手段。”
但是还没等艾萨克把这枚附魔炸弹丢出去，街道的阴影中忽然飞出了大群蝙蝠，这些蝙蝠在阳光下变回人形，将艾萨克两人团团包围起来。
“混种吸血鬼？”伊西斯看着那些长着尖耳朵的黑衣人说道。
来者正是阿雷西欧和他的部下，大街上流弹横飞，但是所有飞向他们的子弹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开了。
那些机械尖兵迟疑了一下，暂时停下脚步。
“刚刚的冲突是不是你们两位挑起的？”阿雷西欧微笑着问道。
“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那个狗头妖怪先挑衅的？”伊西斯很生气。
阿雷西欧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狗头战妖的尸体：“所以说，死无对证咯？”
“轮得到你来管吗？”伊西斯很奇怪。
“在这座城市，我为魔王阁下服务。”阿雷西欧环顾四周，叹了口气，“不过看现在的形势，处理掉始作俑者也无法解决问题。”
“你为魔王服务？那你知道要加入魔王军的话去哪里报名吗？”伊西斯急忙问道。
阿雷西欧回过头看了伊西斯一眼，答道：“网上。”
“哈？”
“现在毕竟不是中世纪，即便是招募魔王军也要采取更高效的办法。”阿雷西欧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撕下一页，将一个网址写在上面交给了伊西斯，“毕竟，魔王阁下没有时间一个一个面试。”
说完，阿雷西欧带着部下离开阳光，重新化为一团蝙蝠遁入阴影。
“搞定了，达令！”伊西斯很兴奋。
“现在就靠一个网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达令。”艾萨克忽然说道，他仍旧紧紧地攥着那枚附魔炸弹。与此同时，那些机械尖兵再次向他们逼近过来。
“呃……先报了名再说。”伊西斯说着取出手机输入了那个网址，“要填表格啊，姓名……种族……专长……”
那些机械尖兵明显很畏惧艾萨克手中那颗炸弹，它们逼近得很慢，但是几乎没有漏洞，从各个方向上封住了艾萨克两人的去路。
“填好了，提交！”伊西斯说着将手机举过头顶，似乎这样就能让信息更快送达似的。
机械尖兵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尖兵眼中的荧光突然变红——它已经进入了进攻模式！
就在这时，伊西斯忽然收到了两则回信——她和艾萨克的申请都已经被通过了。
“达令，真的好快啊……”
伊西斯话音未落，刚刚那名进入攻击模式的机械尖兵已经向疾速艾萨克冲去，直取他手中的附魔炸弹。但是它中途却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反作用力直接将它的肢体撕碎！
同伴受到攻击，其余机械尖兵立刻自动进入攻击模式。有了前车之鉴，他们纷纷采取远程攻击手段，但是它们射出去的所有子弹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弹了回来……最终这几名机械尖兵陆续倒下。
混乱的街道上已经布满了各种尸体，它们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部分。
“好手段啊，达令！”伊西斯保住艾萨克说道。
艾萨克解除了他自己用力场发生器制造的防护罩，沉思片刻说道：“刚刚它们遭遇的反击并非来源于我，最有可能的推测是，在加入魔王军的申请被通过后，你我都获得了直接来自虚空的庇护，它们的攻击无法伤害到我们——就像刚刚那些吸血鬼一样。”
“这入职礼包很不错嘛！”伊西斯很满意，“达令，这下不用再逃了吧？不如我们先找家酒店订个房间。”
“嗯……我们还是需要先亲自见到虚空魔王。”艾萨克一板一眼地说道。
伊西斯瞬间沉下来来：“说得轻巧，我们怎么才能见到虚空魔王？”
这时下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艾萨克和伊西斯低下头去，发现一只橘猫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跟前。
……
……
司空千语这几天过得很不轻松，她发布招募令时采用了网上报名的形式，几天下来已经积攒了数以万计的报名请求，即便她命令范特西使用她设置的条件来筛选结果，最终呈现给她的也还有上千条报名请求，她只好手动审核。
“这个世界真是完蛋了，怎么有这么多人想要报名加入魔王军？”司空千语十分头大。
“这不说明我们的虚空魔王很有魅力吗？”正在一旁打游戏的空悟调侃道，“统一批准不就好了，你会直接拥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
司空千语无奈地看了空悟一眼说道：“真·魔王阁下，我可不是个可以被随意哄骗的三岁小屁孩儿，这些报名者里半数以上绝对都是心怀不轨的人，两大国的政府肯定也在里面安插了间谍，不好好筛选会出大事的。我现在的选取标准只看申请者的实力，稍后还要再排除掉一批。”
正说话时，又有两条新的申请出现在司空千语的电脑屏幕上。
“这两个人的申请怎么还可以插队？”司空千语说着想要叉掉这两个申请页面，但是她忽然被页面上的内容吸引住了，“科学家和魔女？”
空悟见司空千语很苦恼，于是尝试着出谋划策：“实力其实不关键，尤其是跟我比起来……你有考虑过这些报名者的‘功能性’吗？就像游戏里给你提供专业帮助的NPC那样。”
“嗯……”司空千语点点头，“先收了再说。”
她直接批准了这两个申请。
这时司空千语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闻雪鹰打来的电话。
“女王阁下，城东区又发生了一场骚乱。”闻雪鹰那头的背景音里有明显的枪声。
“哎……先别管了，现在魔王城里已经没有娇弱可欺的‘无辜群众’了吧？”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逃光了——对了，还有个事，城里来了个新帮派，它的负责人想找你谈谈。”
“我现在哪有时间？”
“你最好还是来看看吧，这家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电话的另一端，闻雪鹰正坐在【白驿】大厅的沙发上，举起枪瞄准着对面的张正。
……
……
时隔三个月再次见到张正，司空千语仍旧无法忘记当初被他完胜所带来的挫败感。尽管她对张正已经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但她还是强忍着摆出了魔王该有的姿态，冷冷地审视着张正和他新开的这家店。
“你开这家‘店’想要做的事，莫非和对面的【黑港】一样？”司空千语看着街对面的黑港说道。
“如果您指的是作为走私枢纽的话，确实如此。”张正并没有因为受到魔王的注视而慌乱，“不过我们两家的货源各不相同，我有考虑和他们互通有无。”
“靠，你们这两家没打起来已经让我很惊讶了。”闻雪鹰忍不住吐槽道。
“生意就是生意，带入个人感情是很不理智的行为。”张正面无表情地说道。
“凡人，”司空千语忽然开口，她的语气冷得可怕，“给本尊一个理由，一个不驱逐你的理由。”
张正身后的天合会成员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慌，而张正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魔王阁下，您真的没考虑过制衡那些混种吸血鬼吗？”
司空千语猛地一愣，她确实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很讨厌被张正这种人看穿。
“你这凡人该不是认为，本尊想要获得忠心，需要耍这种弱者的手段？”司空千语冷冷地说道。
“确实，如果那些混种吸血鬼真的有异心，魔王阁下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不过对于魔王阁下来说，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是‘能’与‘不能’的区别，而是‘方便’与‘不方便’的区别。”张正继续说道。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闻雪鹰听得很不耐烦，“反正就是不能要他的命对吧？我有其他的办法收拾他！”
“闭嘴。”司空千语挥手制止了闻雪鹰，“凡人，你继续说。”
“魔王阁下想要的，是一个超脱于外面的世界，却又能稳定自洽的魔王城。当然，这种事对魔王阁下来说是‘能’办到的，魔王阁下只要用某种方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这座城市就可以。不过，想必三大法则崩溃的事件已经向魔王阁下证明了这种手段很‘不方便’。因此，魔王阁下想要寻找一种更‘方便’的手段，那就是用人代替机器来传达您的意志，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冲突来消弭各种意外和漏洞，从而让魔王城变成一个拥有独特的运行逻辑，同时又稳定自洽的城市。而白驿和黑港之间的制衡，是这张蓝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张正一口气说完。
闻雪鹰听得云里雾里：“妈的，光听他说话我都想毙了他。”
司空千语沉吟片刻说道：“你这凡人果然很厉害，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
“哎？”闻雪鹰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