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的事吗。”

司马烨疲惫地摊开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思索着傍晚时分和老板的对话。

今天,老板是料到客人很少才放下心来让司马烨看店的。不难看出,三伏天是很少人大下午专程来酒馆喝酒的。但事情也并没有这么简单。

晚些时候,凉快了,可算来了些客人。经兰德老板介绍,这些都是附近店铺的店主、伙计之类的,很少有路人角色踏入酒馆。就老板最初的口舌而言,熟人比较了解他。

“最近几年,人都很少嘛。来的,多多少少都是附近的朋友。”兰德擦试着瓷盘子说道。

“敢情您这铺子就是供几个老朋友喝酒的?”

兰德没有回答,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只是摇摇头,似乎是不想主动说出口,在等着司马烨继续追问。

“那前些年呢?”

“可忙了,都腾不开手呢。”兰德欣慰地笑着,司马烨仿佛看见了兰德老板脑海中那一片繁华的景象。

腾不开手?

“那您怎么运作的呢?”司马烨轻笑一下问,大概是想到了今天托他临时看店而兰德自己出去进货的事。

“那时,我女儿可在呢。”

“哦……”

也不见怪。这二楼可是俩房间,兰德一直是一个人住?非也,在司马烨来之前,有一间是有主人的。根据年龄推断,老板的女儿应该不大,但司马烨那间房丝毫不显少女气息,倒是很普通。也就是说,老板现在用的那房间的主子就是他女儿。一个大男人,搬去女儿的房间睡?

“您女儿呢?”司马烨理所当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兰德老板没有马上回答,擦拭完盘子后又端详着,又继续擦。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终于开口了:

“要是活着,得你这么大了吧。”

老板一句话把司马烨脑内的淫言秽语全部怼了回去,整个人像个木头似的愣在了原地。

踩了雷了。

“对不起。”

他之所以要住在女儿的房间,大概是出于思念吧。

可女儿死了顶多是店里腾不开手,生意又怎会大打折扣以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这就是传说中的看板娘?

“所以……”

“我女儿,年纪轻轻,驰骋沙场,杀得敌人弃器忙逃,不比男孩子们弱。”没等司马烨问出来,兰德主动开口蹦了一串话。

“所以,是在战场……”司马烨因为之前踩雷的缘故,说话变得畏畏缩缩起来,生怕惹得老板不高兴,怕人家赶走一样,可善良的兰德又怎会驱逐他呢。

“不。”兰德突然打断了司马烨,放下了手中的盘子,“我女儿是,王国第三剑士。”兰德说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又用司马烨未曾见过的犀利眼光瞪着他,不禁打一寒颤。

“噢……厉害。”司马烨瞪大了眼睛,那目光里透出来些许羡慕。

司马烨一句简单的发自肺腑的赞美并没有让这个沧桑的父亲骄傲一点儿,相反的是,对于司马烨的赞赏他很惊讶。“你不怕?”

司马烨轻笑着低了下头又立刻抬了起来,“第三剑士,为国奋战,有什么好怕的。”司马烨又理所当然地搬出一套说辞。

“你难道没……怎么可能,那么大的……算了。”老板显得有些不自然,想说点什么却又因惊讶而住嘴,最后摆摆手转手又走向楼梯。

“老板!”

“没办法的事嘛。”

司马烨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这最后一句从楼梯口飘来的低语。

见老板上去后,司马烨也开始打扫卫生,不一会儿也关上了门上楼去。这个疑问就给司马烨留到了睡前。

“听他这话,像是她女儿惹祸了一样。”司马烨小声嘀咕着,摸了摸胡子刮得挺干净的下巴。“莫非是,他女儿暴力执法!?不不不,这事儿远远比暴力执法要大得多。明儿个问问去?怕不得又踩一雷。”

“烦!”

司马烨急得抓耳挠腮,胡乱抓抓那浓密乌黑的头发后,将枕头往脸上一捂,睡沉了。

“司马同志,司马同志?”

隐约间听得有人在唤起睡梦中的自己,似乎又有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司马烨本能地坐了起来,睡眼朦胧中看见了床边的老板。

“老板!不好意思,睡久了。没有闹钟不习惯。”

“闹钟?啊,公鸡。别说这个了,你快去帮我跑一趟,拿货,今天只能拿现成的葡萄酒了。”

“这不昨天还夸奖您良心么……”司马烨轻飘飘地开着玩笑将自己身体挪下了床。

“抱歉,劳烦你跑一趟,这是地址。”兰德慢条斯理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到司马烨手上,还没等司马烨反应过来,兰德已经走出了房间。

司马烨摇头晃脑地也走出了房间。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是,在楼梯口就听见了楼下的吵闹声。

“嚯——”

店里,齐满坐满!就穿着来看,与他前天来时街上看到的人们是一样的,欧洲十一二世纪平民穿的衣服,但有些人呢倒像是从游戏里穿越出来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初生的勇者,那衣服有着裙子似的下摆,搭一小披肩,看着实在出戏。兰德老板一个人东跑西跳着照顾着客人们。

“这么神奇的吗?”

结合刚才老板不紧不慢叫他起床那稳劲儿,司马烨更是为这番繁荣所惊讶。

“昨儿个不还冷清吗……”

看着那个笑容充满力量的中年人像个小伙子似的顾着店,司马烨犯起了迷惑。他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划水了,按兰德的性格,短时间是不会来催他的,所以他要主动地快去取货。

“右转……”

多亏了老板纸条上详细的信息,司马烨很快就接近目的地了。

“那个伙计。”

“法兰富特面包……”

“嘿,伙计!”

“塞拉尔贷款……”

“人民警察!”

刚才就觉得有个声音像跟着自己似的,飘在自己身后,一直在吸引着司马烨的注意力。本着没有熟人的想法,没在多想,可这最后一声惊得司马烨不只是停住了脚步,冷汗都滑了出来。人民警察,这个异世界根本没有的称谓,这个司马烨在原本世界梦想的职业。

司马烨缓缓转过身去,像是为自己揭开恐怖迷题的答案,一点一点扒开了身后的视野,放眼看去,一个男人坐在街边的桌子旁,遮阳伞微微挡住了他的真实面目。

他走进一点,终于看得清楚一些。男人带着一顶黑色的高筒礼帽,那是件很眼熟的衣服,是几乎和昨天到店踩点那人一样的斗篷,这石油黑般的斗篷让男人在这伞阴下显得更加昏暗,像是遁入了虚空。

“您在,叫我?”司马烨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疑惑地问

嗯。”男人自信地点点头,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司马烨坐下来。

“不好意思,我急着……”司马烨有些难开口。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比昨天那句“老板”冲击力大得多,可手头又捏着要紧的事,实在要了亲命。

“欸,警察同志别急,我向你保证,”男人伸出手张开了五指,“五分钟。”

“快吧快吧。”司马烨不耐烦地答应道,但就称呼而言又勾起他些许兴趣,索性坐了下来,打算看看这玩意儿要闹什么幺蛾子。

“你知道人生的乐趣吗?”

“哦,是。”司马烨盯着纸条满不在乎地答非所问着。

男人咂一下舌头,对于司马烨的行为显得有些不满。他又冷冷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住你吗?”

“说。”司马烨有气无力道。

“你很特别呢。”男人并没有接着解释所谓“人生的意义”,倒是夸起司马烨来。

“哦。世界上没有两片……”

“看!”没等司马烨说完,男人打断了他。司马烨抬起头,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正在切肉的屠夫。

“他一天到晚都在切肉呢。看,那瀑布一样的汗流!”

“啊,是。”

“很辛苦呢。”

“没办法,生计嘛。”

“想让他休息一下吗?”

“你这个人有些怪啊。”

“回答我。”

“能坐下来休息,大概是一天最美好的时候吧。”

嗯,男人点点头。“别眨眼。”

突然间,在屠夫右手起刀正往下剁那一刻,他左手掌握着的大块猪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左手!说时迟那时快,屠夫立刻握着断了手掌的左手手腕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那凄惨的叫声抓得司马烨耳朵直痒痒,而菜板上的左手手掌还簌簌地流着血。而这,只是一瞬间。

司马烨感觉就像是眼睛掉帧了一样,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如此离奇的事,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脑神经出了问题。但对于异世界而言,这个或许见怪不怪。

“你!”

“哼。游戏,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