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魔法吗?”司马烨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早上发生了什么。

一天的劳累后,店里又闲了下来,司马烨打算借着晚上这彻底没客人、正收拾屋子的时候向老板反映一下白天自己看到的那桩怪事。

“魔法?我只看到过剑气,那是剑士们的意志凝聚而成的武器。”他又联想到女儿了,以此将话题滑了过去。

“哦。那这么说这里没有魔法咯。”

“有,但我没见过。”老板笑着耸了耸肩。

“您说,就假设一下啊,一个墩子工在切肉,突然间他的手瞬移到了菜板上,他把自己手砍了下来,可能吗?”

“司马同志啊,别顾及那些玩意儿了。你知道吗,我很不想责怪你的,因为你来晚了,客人们可等了好一阵子呢。”

“抱歉!”司马烨立刻双手合十道歉道,也没在追问,但他能感觉到,兰德是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对于“魔法战争”什么的,还是别问了。

“好了,快收拾,睡觉去吧。”

“司马同志,司马同志!”

又是一个熟悉的早上,熟悉的叫法熟悉的叫醒方式,还有楼道传来的更大的吵闹声。

“呀,比昨天热闹嘛。”司马烨揉搓着睡眼软绵绵地说。

“可不是呢,来帮忙了。”又是那样慢条斯理不瘟不火,兰德完全没有慌慌张张的表情,异常冷静的下了楼。这大概就是历经世事的人该有的模样吧,司马烨想道。

奇怪,这两天怎么了?人突然多了起来,该叫好还是叫怪?算了,生意好也不是坏事儿,既来之则安之,好好过活吧。

“嚯——”司马烨又感叹起这繁华盛世,似乎连昨天发生了什么都忘了。“别急,酒马上给您老呈上来!”那改不掉的北京腔宛转悠扬地飘荡在喧闹的店里,司马烨也开始跑了起来。

对于一个初生牛犊,第一份工作就是做服务员,不洒掉酒水不打碎盘子简直是莫大的万幸。

司马烨享受着劳动带来的快乐,沉浸在收获的满足之中,累并高兴着。兰德看着这个手生的后生越发上道,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管他的莫名其妙空降来一批人呢,多多多!涨工钱也是极好的!

像坏掉的马桶不断在喷着臭水一般,司马烨脑袋里开始蹦跶出一些关于发了工资怎么花的天马行空的想法。这应该是每一个社会人刚步入“职场”的必经环节。

“里面坐您呐,有座位咯。”

司马烨对着无人的门口吆喝道——在旁人看来无人的门口。

黑色礼帽在金灿的灯光下反着白光。这是第二次见到这顶帽子,但司马烨无比熟悉那意味着是什么。

又是他,昨天那个男人,那个耍戏法的男人。

“又见面了。”男人愉悦地笑着招招手。

司马烨认清面前这个男人的面貌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仿佛有人掐住了他身体的秒表,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从何感叹起,同时又捏了一把汗,而所有疑问和顾虑的源头都是昨天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哑巴了?不会吧!昨天还好好的呢。”

“司马同志你干什么呢。”见司马烨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兰德赶紧小步跑了过来。

“老板,记得昨天我跟您说的墩子工的故事吗?”司马烨将头凑近兰德道,他的眼睛仍盯着男人,生怕男人又闹出岔子。

“怎么了?”

“喏。”司马烨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男人。

“啊?”兰德看了一眼门口,又转头望着司马烨疑惑起来,脸上的表情活生生挤出来三个问号。

“老板,再来瓶酒!”

“好嘞!怎么了,司马同志?”兰德附和完客人后又给个面子似的带着焦急的语气追问司马烨。

“就是这个男人,可以说,我亲眼看见他……”

“你从刚才开始,在说什么呢。”兰德突然打断了司马烨,像是向一个酒鬼泼冷水一般熟练。可奇怪的是,这个酒鬼怎么也叫不醒,因为这个“酒鬼”并没有真的昏醉。

“啊?”这次又换司马烨偏着头问起了兰德,他才像是云里雾里正摸索着的迷路之鸟。

“门口什么都没有,你说什么呢。”

司马烨突然像人已经跑了似的又转头看向门口,可男人仍站在那里。

“可这……”

“快来帮忙,你在这样我真的要骂人了哦。”兰德开玩笑道,转身又拿着酒向客人走去。

“你耍了什么戏法!”

“哦?”哼,男人冷笑道,凑到就近没有坐满的一张桌子旁,望着站立的司马烨,“昨天的对话,还没完呢。”突然,男人变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眼角像是蹦出了火花,近似愤怒地盯着司马烨,“我最讨厌不听我说话的人了。”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司马烨感到一股邪气已经将酒馆给团团围住。

“今天你看着了,忙!昨天我也忙,我求您别闹了,大爷。”司马烨郁闷地请求着男人收起那孩童闹脾气似的作风。

可男人没有顾及司马烨的劝说,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人生的乐趣嘛,就是思索快乐、寻找快乐、享受快乐。我嘛,曾经想了又想,什么是快乐呢?结果发现,原来人只有与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司马烨为着不明所以的话焦躁起来,迟迟没有离开男人的视线,就杵在原地。

男人随手拍了拍坐着的男性客人的脸,那声响像是拍在了猪的肚子上,清脆!而那客人,瞳孔放大,僵住了,对面座的女人吓了一大跳。

“快乐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溜走最后留下那可恶的让人上瘾的残香!我恨,恨那些所有抛弃我的人,恨那些所有不在乎我的人,恨那些所有不让我快乐的人!”男人显出了几分病态,双手爪状抓挠着空气。

已阅,狗屁不通!司马烨想起了书里看到的那句经典的回话,真想拽出来粹男人脸上。

“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都做掉!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男人的声音越发大而尖锐,说着也走近了司马烨,但男人每掠过一人,那人便趴倒在桌子上,血流顺着桌角坠到地上。看着这奇妙的一幕,司马烨后背的汗毛不禁竖了起来,但更让人瘆得慌的,是男人那说不出道理的像是撑场面的对白,简直跟做烂了的披萨一样又黏又腻歪人。

“嘿,”男人打了一个响指,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张开了双手,斗篷随着抬起的手臂腾起在了空中,“各位,我为大家准备了拿手的好戏!”

酒馆里的人们都鼓起掌来。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终究是要闹出点事了。

“滚,跳梁小丑!”

“第一个。”男人手一指门口那街边的老妇人,老人突然间倒在地上,客人们察觉到了不对头,开始不安起来,正有人要前去扶起老人的时候,老人的身下渐渐有东西流出来。

血——流水般的红色鲜血,像一块折叠的布匹在地上展开一样,血泊渐渐扩大了。

“第二个。”男人又一指靠门一桌的一个男人,酒杯突然从手间滑落,霎时间,男人的两个鼻孔像是水龙头一样迸发着血液。

“第三个。”

“第四个。”

男人像一个捏着指挥棒的艺术家一样,轻松地蹦跶着,凡是他的手指所及之处,人们接二连三地倒下,留有生者还在不明所以中惊讶着。

“哦,还有这个!”男人嘴巴彻底咧开来,放肆地笑着,突然间一个黑影从他背后窜了出来——那是一双影子一样的粗长手臂!那手一把抓住了兰德老板的脖子,把他带到了天花板,还不断用他的头敲击出极不和谐的音符,渐渐的,血流包裹住了兰德脑袋,面部已是模糊不堪。那黑影之手像是玩腻了似的,扔垃圾般将兰德甩在了司马烨的脚前。

司马烨瞪大了双眼看着那难以辨认出的躯体,眼角泛起了泪花。相处不久,但他的心中生起了无限的愤怒——作为警察的正义驱使着他拿起武器!

早有觉悟面对死人的他没曾想过,第一次碰见被嫌疑人杀死的受害者竟是这般模样,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冲击,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看着老板的尸首发起愣来。

“你呢?”

男人像是瞬移,突然来到了司马烨身后,脑袋凑近了司马烨左边耳朵低声道。

司马烨惊得头也不回,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牙齿正打着颤。早已有独自面对歹徒的觉悟的他,在实际临场时,又开始害怕起来了。这是一个多么不正常的初始任务。

“昨天,玩得开心吗?”

男人的低语唤来了什么东西,一阵阴风从司马烨背后扫过,看着血流成河的酒馆,司马烨跪倒在地上,一把悬浮在空中的利刃突然蹦出来取代了男人的位置,只听“刺啦”一声,利刃转身变成了倒下的司马烨身体上的立着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