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为尘埃无法四散,所以仰望天空之时看到的只有厚重的灰色,而阳光也难以穿透这层雾霾,这令眼下四周的土地上不见一丝亮丽的光彩。
空气也稍微变得浑浊起来,徐家老爷从梦中乍惊而起,倒吸了一口污浊的氧气。
「我的额头!!」他歇斯底里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在梦里有一条蛇钻进了那里。
指尖没碰到任何伤疤,他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由于梦里的内容过于真实,反而让他摸不到现实的边界,他下床准备去唤来华妈妈之时,门外便响起粗暴的敲门声。
「老爷——不好啦老爷——」这个声音是他的守卫阿吴。
「找死吗阿吴?这么暴躁干什么。」
「老爷,院子里的柴房失火了呀。你快来看看吧......」
一提到柴房,他才发觉,梦并非是梦。
有两个家伙在柴房威胁了他!
「阿吴......」声音逐渐被额头传来的痛觉逼至消失,那是一种要把脑髓搅碎的痛楚。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按着额头一边哀嚎道:
「老天啊......那怎么不是个梦啊——」
门外的阿吴听到里面哭天喊地的声音,一下子破门而入。
「老爷,你怎么了——」他担心地扶起老爷的身子。
而这一刻,徐老爷头上那能让人昏厥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颤颤巍巍地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但是那股疼痛还如同视觉残留般地占据他的神经,这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说柴房被烧了?」
「对啊老爷,存在里面的火油全没了!」
「火油不是最重要的。阿吴,有没有烧死什么人......」
一句瘆人又关键的问题,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没有老爷,幸亏没有发生爆炸啊,你想想那么多火油,多危险啊。」
「你们确定?废墟里没发现什么尸体吗?」
「没有。老爷,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
徐老爷没有搭理他的这个问题,因为他的一句“没有”,就把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给狠狠地掐灭了。
在跟着阿吴确认过总损失后,一同前往调查的巡逻员——一胖一瘦,得出了结论。
「目前看来,是和你们老爷昨晚碰到的小贼有关系的是没错。很有可能是他在袭击徐老板的过程中不慎掉落了什么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回头找的时候又因为柴房里太乱而一时间找不到,便放了一把火。」
在高瘦巡逻员得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以后,矮胖的那一位接着问道。
「徐老爷,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对方的外貌吗?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特征。」
「啊这......」
刚有想要诉之一切的念头,那股剧痛却一再袭来。
他疼得单膝跪下,捂住额头。
「徐老爷你没事吧?」
很快,那一阵痛楚又消去踪影。
「我......没事了,最近有点头疼而已。」
矮胖男人从他的身旁站起,担心地说:
「你这症状可不像是有点哦——要不要等会儿跟着我们回将军府看一下大夫?」
「好.....呀!」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等一下吩咐下人熬点老方应该就好了。」
「那好吧,那你能说一说,对方的长相吗?」
只好等二次袭来的痛楚消失以后,徐老爷才能再开口说话,但是这时,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汗珠。
「不好意思,我记得对方是带了面罩的。」
这一句话让除他之外的三人都傻了眼。
「可是,你的佣人阿吴说,你应该是看到了对方的长相才是的」
徐老爷回忆起了几分钟前的事情,那时候是自己强忍着痛苦也要说出这一句话,没想到现在依旧敌不过自己的意志力。
「对啊,老爷,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吗?!」
「抱歉啊......可能是和昨晚做的梦搞混了。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看过那两个人的脸......啊!」
疼痛再度袭来,这次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了呀!!!
「两个人?!你不是说只看见了一个人吗?」
「是.....的,不好意思,我都说了我搞混了,其实是梦里出现了两个人。」
「怎么搞的呀。徐老爷你这是想耍我们吧。」
「不敢不敢,兵大哥。这都怨我,怨我,都是因为我睡迷糊了,给记错了。」
高瘦巡逻兵插进了对话里。
「如果实在是没什么进展的话,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反正现在没有人能离开这里,我们会在清洗期间尽量找到那个小贼的。我们走吧」
他很干脆地把另一位巡逻兵也带走了。
「高老弟,你干什么......等会儿,等会儿!」
矮胖巡逻员很不情愿被他拉倒屋外。
「高老弟你怎么也犯糊涂了,你不觉得这徐老板大有问题吗?」
「是啊,所以我才要你快点走啊!」
这一句话把他的任督二脉都给打通了。
「我懂了!高老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咧」
「你想,这徐老板干嘛这么紧张兮兮又神神秘秘的?这背后恐怕要牵扯出什么大事啊。我们已经放跑了那对呼家母女,这回可是要拿点功头才能弥补回来。」
他望向徐家高墙的里头,意识到心怀鬼胎的人们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2
徐老爷像是屁股着火般地在走廊里疾跑,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
跑到嘈杂的临时客房里,一把拉开了客房的门,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色心看上的那个女生正紧张地缩在墙角里以躲避他的视线。
可是徐老爷还没有那个功夫,此时他的额头是炙烤般的痛楚。
他因为承受着剧痛而愈发暴躁,在房间里没看见他想要找的人便对女孩怒吼:
「人呢!!!!」
房间里的女孩和她的家人一并指向了他的身旁,他一看,金发男人和黑发的小鬼正站在门背后。
他关了门后立马就朝金发男人跪了下来。
「大仙啊大仙——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给你一笔钱,你快点带着这群贱人离开好不好。」
具体的钱是一笔多大的款项,还尚未清楚,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那会是一笔“想要多少就能要多少的巨款”,于是乎少女的老父亲,不由得吞了口水。
而金发紮人闻之不动,只是理了理那一头金发。
「徐老板,你是个很能分清时事的商人,这点我得佩服。不过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我想要的不是钱,那种东西对于有能力的人而言只是“狠下心”的背德物品而已,想要的话我即刻取走你全家姓名便可」
「还请大仙手下留情!!」
「嗯,客套话大可不必。你只需先明白,我绝不是为财而来就行。在“大清洗”这样一种残酷的时期里,钱,向来不是一枚护身符。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钱在谁的手上。钱倘若在我的手上,在身后这位姑娘的手上,那也只会是令我们变成有价值的猎物罢了,但是钱倘若在你的手上呢,徐老板?那其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所以我看重的不是财,而是让财变得有意义有作用的——你的身份。」
他俯下身子与对方平视,并在话音刚落之际伸出自己残缺的右手小指。
「我的指头已经寄居在你的大脑里了,相信你今天早上早已有所体会,它会监视你,但凡会做出威胁到在座这些人的举动的话,它就会给予你钻心的痛楚——虽然比起这样操控你,我更提倡直接占据你的理智这一条策略,但是我旁边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不同意呢......他还太年轻,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我稍微想了想,确实也对,如果我彻底占据你的大脑的话,你就会变成一副一天到晚在嘴边耷拉口水的傻样,那样也很容易穿帮不是吗?虽然更方便就是了。」
「感谢少侠大恩大德!」
他连忙磕了五个响头。
「哎哎哎,先别这样,来徐老板,你看到他身后的男人没有——」
紮人指了指袁安身后躺着的花大叔,他早已昏死过去。
「你们怎么还有一个男人!」这一下让徐老爷更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嘘——等会儿呢,你帮我叫你们的佣人出去,按照我说的方子煎药,煎完以后送来,这男人要喝」
「你们到底犯了什么王法?!」
「嘘——徐老板,生意人都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就不要多问~」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个人?!」
「没有了徐老板——相信我,等“大清洗”过去之后,我们自然就会离开,届时还你自由身」
说完话以后,紮人便不耐烦地赶走了他。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这无尽的地狱,又呵护般地触碰自己的额头,最后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