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我换了件运动服，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熟练地按下电脑的开关。
这台几年前的老机子应该还撑得住，至少玩玩dota类的游戏还是没问题的。当年搬家的时候特意把它小心翼翼地搬到了这里，毕竟家里唯一值钱的也就这玩意，不过由于这个原因，电风扇之类的日用品也弄丢了，也没什么钱买新的。
其实不买也没啥，本来电风扇就没顶多大用，好几年的夏天都是硬撑过来的，也没见得过多大疾病。
像死尸一样没有丝毫气力地躺在电脑椅上等待开机，不经意间看向门边，发现程馨推开了门，朝我小幅度地招手。
“哥哥，你在玩什么游戏啊？我可以进来吗？”
“请便。”
不知不觉间这种奇怪的对话已经变得稀疏平常，因为总是帮徐安买那些不良游戏，我和徐安这个绅士黑客有着不少的交情，久而久之，把货物上缴给徐安的时候，那家伙一定会热情地推荐我最近又出了什么什么拔作，并把自己来不及玩的游戏送给我让我攻略，我本人其实乐此不疲，毕竟免费的东西谁不要？
可是，那家伙偏偏让我在玩完后告诉他心得体验，游戏有什么优点，如果他感兴趣，就给我钱让我再给他买一份。我说谎也不太现实，再说对这些东西也不怎么了解，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加上每天晚上的工地施工的噪音养成了我熬夜的习惯，每天凌晨都闲着没事做，玩玩也挺好，就玩呗。
玩的时候被半夜起床给我端饮料的老妹破门而入，于是有了兄妹之间最尴尬的场景。
“你别问。”
“嗯...”那时程馨先是呆怔了一下，随后恢复常态，把果汁端到我的桌前，丝毫没有对屏幕上显示的东西感到羞涩，“哥哥也是男人，我能理解。”
“哦，”我随便应了一声，也不否认我是作案人员，顺便为了以后方便，我添了一句，“除了叫我起床和帮我打扫的时候，别随便进我房间。”
“呃...我明白，我可以问问哥哥喜欢哪种类型的吗？”
“不行，出去。”
“好的。”
...
当时差不多就是这样，倒不是心虚，只是这种现象被发现会很麻烦，程馨挺喜欢在同学面前谈我的“光辉事迹”，鬼知道她会不会某天把看到的都说出来，然后她带同学来家里玩的时候女生们就会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我。
我已经被老妹这种行为坑了很多遍，今天被薛琳慕老师挑开以前的黑历史也是因为她，对于老妹的防备我是尽可能完善的。
“那我就放心了。”
程馨得到我的许可后松了口气，大概是放心我还没有作案。她走到我旁边，把果汁放在桌子上，看着我，然后注视着电脑屏幕。
“麻瓜咸鱼超人...”
我听到她念出我的游戏名称后，说道：“是不是很适合我。”
“大概吧，不过在其他玩家眼中不太合适...哥哥玩这类游戏不是高手吗？”
“你可真抬举我。”
我苦笑着点开游戏页面，一大堆想加我好友的消息堆满了整个屏幕，我无语地把这些信息全部删除，然后像一只咸鱼一样用手肘撑着脸。
和程馨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虽然你一直是这样，不过今天好像格外疲劳的样子。”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大部分都是因你而起的，换句话说，我又被你坑了。”
“是这样吗？”
程馨苦笑着，但并不否认，估计她也知道自己无意的举动会引火上身，当然宾语是我。
“多亏了你，我打算养成洗澡锁门的好习惯。”
“只是搓了个背而已，什么都没发生，不至于吧？”
“至于，算了，这且不提，你记得我们班的班主任向你借了我送你的笔记本吗？”
“是薛琳慕老师...对吧？当然记得，而且形象很深，因为那是哥哥送我的笔记本。”
“多亏了它，我被班主任撬出了以前的黑历史。”
“对不起，我并不觉得那是哥哥的黑历史，但给哥哥带来麻烦是真的，哥哥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老妹啊，老实人在这个社会会吃大亏的。
“咱们老爸不是找到工作了吗？等他给咱们发零用钱的之后，你把零用钱给我十块。”
“这倒没问题，我也不怎么花钱，全给你都行，不过我觉得，父亲应该不会给我们发零花钱的。”
“说的没错，老爸真的太小气了。”
抱怨一下，新的一局游戏正式开始。
“额，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喂！你们两个孝顺的家伙，又在这里说我的什么坏话？啊！？”
“得，说曹操曹操到。”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声源，看见老爸摇摇晃晃地靠在门边，满脸通红的混乱的样子，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酒气，可以判断还没醒酒，而且还意外地很兴奋，估计他今晚再醉也很难睡着。
“父亲，我们刚才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
“你小气。”
我立刻补上了程馨的台词，顺便感受到了程馨略带无奈的目光。
“小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老爸呢，等着瞧吧，看我搞出一番事业，你们发一大堆零用钱，到时候...”现在的他真的就是个酒鬼，摇来晃去地飘到我的旁边，把程馨挤到了我的身后，大手一落，死死按住了我的脑袋，一阵酒味扑面而来，他的嘴慢慢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轻语，“到时候，你也没那么痛苦了吧？”
刹那间，我愣在原地，捏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选错了自己的游戏人物。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弥漫着酒精的空气中，我百思不得其解。心却不由自主地彻底放松下来，感受着他像以前一样抚摸着我脑袋的手，比起当年显得粗糙，茧没有变多，还比以前更加温柔。
痛苦，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可是，能够感受到他归来的那份自信，还挺好的。
“把手放开。”
“哎呀，小子还真是开不起玩笑？”
“刚刚那句话可不像玩笑！”
我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双手在键盘上迅速操作起来。
“不是玩笑？也是啊...你也和当年一样，不喜欢被我摸头。”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可我感受不到他的力道，似乎是吸取刚才的教训一样，不敢猛烈地触碰我，但又想和我接触，只能控制住力道，不让他的手影响我。
我莫名的心寒，连忙补充道：“选错人了，队友心态会炸，我得向他们解释。”
在打字之余，瞟到老爸脸上的少量的阴霾终于消失殆尽，无意间还能听到程馨在捂嘴偷笑的声音，听得出来，那是“姨母笑”，咋回事，难道老妹还有某些癖好？我不敢想象成熟的程馨有奇怪的癖好是怎样的一种场面，顿时冷汗直流。
之后，我终于向队友解释清楚这是个意外，并扬言要带他们赢来稳定军心后，游戏冲突总算告一段落，我松了口气。
不料，老爸却突然加重了按压我肩膀的力道，在我摆出埋怨的眼光之前，提前向我问道：“你在玩游戏？”
“才发现？”
我真的怀疑他刚才几分钟的注意点到底在哪里，让我强行带队友赢的压力已经让我足够想骂人了，现在还打算在伤口上撒盐，我都在思考老爸是不是对面派来干扰我玩游戏请的托。
“我的意思是，你玩的为什么不是那种有很多美女的游戏？我听说你很喜欢玩那种游戏，难道现在想要换口味了？”
“谁告诉你的？”
知道我玩那种不健康的游戏的人寥寥可数，我立刻就知道了告诉老爸这件事的人的真实身份，猛地转过头，看到程馨冷汗不断地尬笑着，还有意无意地回避我的视线的时候，我可以确信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天天坑我的老妹。
算了，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面子，更何况是老爸。
我甩甩头，继续投身于游戏中。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学会了在家长来之前秒切换游戏框和桌面的技术，所以在我来的时候，你为了不被发现，特地切回了正常的游戏，实则掩盖自己的作案。”
“都说的不是了。”
我有气无力地否定，话说秒切这种词语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程川啊，老爸我听懂你的，不用羞涩，来光明正大的玩吧！这只是青少年的正常现象而已。”
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想要拥抱我的姿势，就像一个宽容的，原谅我犯下的罪过的审判之神，我也妄图投入他的怀抱...个鬼！以前都没见你这么皮的，你这几年待在屋里喝酒，嘴皮功夫的长进还能这么大吗？
“谁羞涩了？话说只是你自己想看我玩那种游戏来一饱眼福吧？别给自己找借口。”
我恨不得捏碎手中的鼠标来展现自己的愤怒，只可惜握力严重不足，出于力量问题，我只能呈口舌之快，把游戏什么的都抛在脑后，转头对着老爸就是一阵辩驳。
“倒是你，快去给我睡觉，喝了那么多的酒，明天早上怎么起得来？我可不想看到你上班第一天就迟到被开除。”
“有你这么诅咒自己老爸的吗！你个大孝子！”
他双手向后一收，脖子向前伸，像只被拔了一大撮毛的鹅一样又羞又怒，朝我骂道。
所以你摆出这幅小孩子斗气的样子是要给谁看？我现在真的巴不得你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别来打扰我，可就我这老爸的性质，估计说得越凶他越不服，只能尽量把语言说的委婉一点。
“我说的是事实，不想让我说的变为事实的话就快点给我去睡觉，难不成你想让我说你是个不发零用钱的小气鬼？”
“你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现在就不睡，咋了？”
“你...”
我一时语塞，此刻我才知道骂人也是一门技术活，感觉到在关键时刻找不到表达自己情感的词语和句子时有多么痛苦，果然，就算是骂人这方面的阅历，也不能想着依靠某些东西去弥补。
我选择放弃。
冲动过后，我发现程馨的表情有些复杂和为难，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想对我说，我知道一直有话憋在心头不敢说的感觉有多难受，于是大胆地告诉程馨有什么事就大胆说出来，不用顾忌我的想法。
正当我为自己是个为妹妹着想的好老哥而自豪的时候，程馨点点头，苦笑着指向电脑屏幕，我回过头一看，我控制的人物在刚才已经送出了第一个人头。
我眼前一黑，心跳骤停，死亡的语音如同一把大喊八十的大锤砸向我的大脑，身体的温度在那一刻降到了零度以下，我顷刻间仿佛要失去理智，看着局内队友给我发来的一个个问号，我可以预测屏幕另一头的队友是怎么“幸福”的表情。
怒火已经完全占据了理智，仁义忠孝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我的双手以光速操作着。
“大哥怎么了...你可是大神啊，为什么还犯这种失误？”
“拜托了哥，你刚刚还说要带我们赢的，刚刚你的失误已经让我们输了一半了！”
我阴沉地，在老爸和老妹面前打字：“我爸炸了。”
“啊嘞？”
“喂...程川，你小子！”
程馨和老爸同时发出疑问...这样说不准确，发出疑问的只有程馨，现在老爸已经被我的怒火感染，虽然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我可以想象老爸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可是呢？在玩dota的时候被网络或外人打扰的愤怒你体会过吗！？杀父之仇不过如此，我的痛苦，远在你之上！
“我说过让你早点去睡觉的吧！？现在多亏了你，这局彻底没救了！”
“什么？为了区区游戏就背叛你爸？你个大孝子，你给老子看好了！”
他朝我猛冲过来，越过我的身体在键盘上，在队友们一连串的问号中打字。
“抱歉，刚刚打错字了，是我儿子炸了。”
“老爸！！”
“程川！！”
我和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已经剑拔弩张，余光看到正准备劝架的程馨有些顾忌，但我也没心思管这些，只听到程馨的一句：“那个，哥哥既然不喜欢玩游戏被打扰那我就离开了，两人吵架注意安全啊，十分钟后我把医疗箱拿过来！”
估计她认为打扰我玩游戏的她没有资格劝架...或者，她知道已经劝不动我们两个了。
随后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我和老爸进行最后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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