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尸森林,天选实验场第二层。不凡的房间。不凡坐在床沿,四个青年整齐地排在门前。
“不凡大人。我们没拦住27号。”四青年中,肤色棕色带油亮的女生说。
27号指的是唐贰,在第五期天选实验中,唐贰是第27号实验品。
四青年最左边的长头发男生说:“439号的屏障挡不住27号,543号正要用能力就被砍掉了手,我们差点死了。”
439号和543号是四青年中另外两个男生,能力为“龟”和“蜂鸟”,参与过上次袭击木泉市的行动。
“不能再让27号杀下去了,他再杀人,抛尸森林不用炎国就会垮掉。让27号待在抛尸森林是在养老虎。”
清除记忆后,唐贰变成了一个屈服于杀人欲望的饥饿魔鬼,所有出现在他眼前的人都是碍眼的存在。唐贰和谁都谈不来,一言不合就打开杀戒,杀起人来不管敌友,全用自损八百的自杀方式。对于唐贰来说,再大的伤痛都是皮外伤。唐贰每天要么鲜血淋漓地回天选试验场,要么干脆不回来,偶尔快要死掉了还得不凡来救场。
不凡救了唐贰很多条命。可笑的是,唐贰的终极目标就是干掉不凡,多次偷袭无果搞得自己多次断手断脚。
抛尸森林一大部分的犯罪组织首领或明或暗都在表达不满的情绪。积怨太多最后将导致反目成仇,不凡懂得这个道理。
“不凡大人怜悯一下27号,这次干脆让27号死在外面。”长发男生抱怨,“他活着,我们都不好活。”
“不凡自有分寸。”不凡开口头了,“947号。”
“不凡大人。”一个女声从天花板传来。“在的。”
不凡:“27号的情况。”
女声:“27号在以前黑虎组织的地盘,他的伤势正在快速痊愈,他的肺部被子弹射穿了,但没人敢靠近他方圆一公里的范围。”
厉萧和虎滕在上次的行动中双双殉命,黑虎组织失去主心骨,被迫解散,空出的地盘和资源被四方争夺,不料中途杀出一个六亲不认的唐贰,以至于虎滕留下的财产至今仍未分清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棕色皮肤的女生不爽,“27号狼心狗肺,自己吃屎连带我们口臭。”
不凡:“你错了。”
女生收敛不爽的表情,但她的心情仍旧不爽。
不凡:“27号在炎国意外地安分。不凡需要用炎国的方法。唤94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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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尸森林,黑虎组织旧地。
夕阳是血红的颜色。万顷的翠绿森林中有一块光秃秃的土地,土地上全是残躯断手和倒下的树干,假如再烧上一片火就能燃起地狱的景象。
唐贰坐在一个插着木刀的树桩上,浑身是血,连牙龈都是鲜红的血色,取出酒壶,拔出木塞,仰头喝酒,豪放地说了一声:“爽!”撒出的酒浸入伤口,发出火烈烈的疼痛,但唐贰毫不在乎,失去记忆后,他的“螳螂”所拥有的自愈能力远超普通的能力者。
喝了酒,唐贰抽烟,扳手指数今天杀的人数。他全身上下都是伤,胸口被子弹射穿,肺部的伤十分严重。按理说,普通人受到这种伤害只能倒地不起,连呼吸都会剧痛,但对于唐贰来说,疼痛是最好的兴奋剂。
唐贰数到九:“九个能打的,跑掉五个懦夫。还有一些渣渣……懒得数了。”
十米外出现一道空间裂缝。全身黑袍的不凡走出来,站在一个树桩上。“27号。”跟在黑袍人不凡身后的是一个面目清秀,中短卷发,穿着棕色卫衣的矮小女生946号。946号的能力为“海豚”,和能力为“狗”的947号是双胞胎。
唐贰摸到木刀的刀柄:“又是你。”
不凡:“该回去了。”
唐贰:“老子还没杀够。”
“回家吧。”不凡说。“你杀不到人了。请遵守教诲。”
“那地方称得上是家?”唐贰拔出木刀,踩在木桩上起身。“狗屁教诲,没杀人痛快。”
不凡:“回家吧。不凡承诺给予你随意杀戮的权利。”
“哈?”唐贰歪头,“用得着你给我权利?我想杀就杀,总有些命不长的家伙找我寻死,他们不是想要我脚下这块地盘吗?这块地盘叫27区,因为我在这里,我要在这块土地上刻下我的名字。”
不凡:“结束病痛者的苦难。不凡有新的任务派给你。946号。”
946号的声音和947号很像:“抛尸森林千里外有一个沙漠中的落后国家南朝东国,南朝东国爆发了大面积的瘟疫。27号的任务是杀掉南朝东国的疫民。放开手脚杀,错杀无所谓,感染瘟疫无所谓。”
“错杀无所谓?”唐贰亢奋,“那里有多少人!能杀多少人?”
946号:“南朝东国人口密集,是抛尸森林的数万倍。”
唐贰浑身发抖,抬起木刀将脚下木桩挥砍成两半。“我要去!让我死在那里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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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2点30分。梧桐家铁棚。陈拾的房间。
陈拾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没在想覃月轻,但内心的纠结难以平复。盯着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小灰,笑容逐渐痴呆。这副样子要是被杨柒看到了,一定会被照下来。
闭上眼睛睡不着,睁开眼睛又无聊,陈拾穿上鞋,准备上街闲逛一圈,在家门口碰见正用镜子擦口红的胡伍。
陈拾:“开张了,伍姐。今天怎么去得这么晚?”
“今天最后一天喽。”胡伍抿一下嘴,“已经联系买家了,明天签完合同麻将馆就租出去了,以后再也不用赚钱了。”
“确实,炎国给我们的补贴越来越多。我们也都长大了。”
陈拾打开家门走出去。外面的空气冷得心凉,被薄云遮住的月亮像掺了杂质。通往梧桐街的小路被黑暗销蚀。风吹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无精打采。
陈拾在空荡荡的街上来回踱步。
梧桐街的一切都充满了回忆。比梧桐街更遥远的记忆中留下的都是伤痛和愤怒。
陈拾想到了一片碎掉的瓦。瓦的碎片被插在泥泞的小坑中,日复一日的小雨把小坑变成了水坑。一只光溜溜的脚踩在水坑里“哇”地叫了一声,抬起脚发现脚底被刺伤了。把碎片插在土里的是陈拾,踩在碎片上受伤的也是陈拾。这些是陈拾没有进天选试验场,五岁前的记忆。
陈拾的本名是什么?陈拾隐约记得他的父母姓陈,其他一概不知。
是陈拾的父母把陈拾兄妹卖了还是陈拾兄妹被人贩子拐跑了,陈拾也不记得。
陈拾不知不觉走远了,走着走着就流泪了。弥足珍贵的记忆受时间的洗刷,枯萎得不成样子。无人的街道充斥孤独和寂寞,对陈拾张牙舞爪。
陈拾不禁回想起陈拾贰。陈拾贰去世两年了,但陈拾还在逃避陈拾贰死掉的事实。陈拾贰不应该死,毋宁说是陈拾害死了陈拾贰,他也因为两年前的恐怖表现被犯罪组织取了一个“地狱清道夫”的外号。
陈拾贰失血过多而亡,死得荒唐。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不是陈拾的错,当陈拾问起“陈拾贰的死究竟是不是我的错”时,这群人的言论只会让陈拾更加愧疚。
只有三个人了解陈拾的心情。妈妈转移话题,避而不谈陈拾贰;覃月轻客观地认为一部分责任归咎于犯罪组织;杨柒则会分担陈拾的痛苦。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来一个小混混。小混混的头发梢金根黑,一身“潮装”,面容历尽沧桑,身体瘦弱,脚步虚浮,刚刚被人打过,鼻子和眼睛有点肿。
“嘿,哥们。”金毛二流子揣着肥大的裤包,走到陈拾面前,一脸和气。“失恋了?借点钱花花。”
“我没带钱。”平时的陈拾不可能理会小混混。
金毛二流子掏出弹簧刀,没动手,耍了两下刀风。
陈拾要绕过金毛二流子。金毛二流子拦住陈拾,耍流氓似的用上半身撞了一下。金毛二流子的力气实在小,陈拾感觉像一道风刮在身上。
“我没钱。”陈拾翻口袋,他全身上下只有一部老年机。陈拾取出电话卡,把老年机递到金毛二流子面前。“要不要?”
“妈的逗我呢?”金毛二流子。“老子要现金。”
金毛二流子伸腿踢陈拾的膝盖,像踢在一块石头上。“妈的。”金毛二流子一拳打在陈拾的腰上,反倒把自己的手打痛了。“操!”
金毛二流子退了数步。“你特么练过的吧!”
陈拾转身就走。金毛二流子利索地冲上来跪在地上抱陈拾的脚,乞求施舍:“大哥给口饭吧,好饿。”
陈拾踹开金毛二流子。“饿了找你爹妈,你爹妈呢?”
“我爹妈早死了——”金毛二流子低头跪在地上。“你给我饭吃,我叫你爹都行。”
“唉,算了。”陈拾动了恻隐之心。“你跟我来吧。”陈拾往金沙街走去。
“大哥,我们去哪儿?”金毛二流子跟在身后。
“于叁姐烙锅店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陈拾:“活该你被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