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拾肆捧着三束水仙花,大步大步走在瓷砖地板上。“嘭哒嘭哒”,豆沙拾伍的高跟鞋踩出不小的声音。西门拾肆瞧豆沙拾伍的脚踝,视线停留在豆沙拾伍的鞋跟上。“你的鞋装了扩声器?这里是医院,小声点。”

“能不大声吗?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豆沙拾伍。

西门拾肆慢下来,豆沙拾伍的撞针般的鞋跟声果然小了。

陈拾病房的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西门拾肆以为是异常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豆沙拾伍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走进病房。

一位护士步履匆匆地路过两人。

中年男人看向了西门拾肆,留意到西门拾肆手中的水仙花。“你好,请问你手里拿的是水仙花么?我记得水仙花冬天开的,这个季节也有吗?”

西门拾肆:“对。”

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在西门拾肆面前就像一个巨人。西门拾肆抬头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不害羞,甚至认真地寻找着西门拾肆的面貌特征。

西门拾肆疑惑:“你来看望拾哥,为什么不进去?”

中年男人:“拾哥……拾哥……哦,噢!你是?西门拾肆……对吗……小西门!对,你是小西门!”中年男人笑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最先碰上的原来是你啊,刚才走进去,个子矮矮,眼睛上一小块黑煤色的,原来是小豆沙啊。”

西门拾肆摸头:“小豆沙说,那叫眼影。”

中年男人不自觉地把手伸向西门拾肆头顶。西门拾肆躲过去了。

中年男人手收回去,嗳了一口气,但是他打起精神,又笑了:“这么多年不见,小西门你变化好大啊,好多年前你和小西门我经常认成一个人,噢不对,是小豆沙……我又分不清楚了,你和小西门的背影一模一样……哎?我好像又说错话了,应该是‘小豆沙’。”

西门拾肆:我们在哪见过?”

中年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姜壹啊。”中年男人摇头,“不对不对,我不是姜壹,但我有姜壹的记忆。”自己否定“自己”,中年男人情绪低了下来。

“大哥?”西门拾肆有些抗拒,“你出来了?为什么?”

“我和其他姜壹联合起来,无论如何都要来探望陈拾一眼,异常收容所也拿我们没辙。可惜,我的存在是过去式了……万一被拾壹妹发现了,我太为难了……”

西门拾肆点头,叹气道:“苏拾壹不会来的,你更不该出现……对不起,我说得太重了。”

中年男人:“这感觉,就像我是门外汉啊……你们认我是大哥吗?”

中年男人站在西门拾肆面前,等着她的答案。西门拾肆钉在原地,心情复杂,酝酿很久后张开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中年男子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笑了笑。

中年男人笑容可掬。西门拾肆看向中年男人,眼中的杂质消失了。

“原来如此,我是多余的,这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闻着挺难受。”

无论是说话的口吻与看得开的性格,中年男人和姜壹何其相似。就在中年男人准备离开病房门前时,西门拾肆拉住了中年男人:“你真的担心陈拾?”

中年男人:“不是我担心陈拾,是我们,姜壹们,大家都很担心陈拾。”

西门拾肆:“要是姜壹大哥的话,不止是来看望陈拾的,对吧?你来看陈拾,其实是想来见家里的人。我可不觉得你会担心陈拾到这份上。”

中年男人挠头。

西门拾肆打开病房门,率先进去,感觉中年男人没动静,回头看中年男人:“傻站着干嘛?进来呀。”

中年男人走进病房。

陈拾的病房,除了躺在床上的陈拾外还有两个人。坐在塑料椅上靠墙打瞌睡的杨柒,站在病床旁边和陈拾聊天的豆沙拾伍。经过一晚上的休息,陈拾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豆沙拾伍夸陈拾是“英雄”,捡着好玩好笑的话题,每一次都把陈拾逗笑。

抛尸森林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不凡的尸体正在异常收容所检验。不凡确实死透了,陈拾得知后如释重负。

西门拾肆把水仙花放在床头柜上,拍了拍豆沙拾伍的肩膀。

“哎?”

西门拾肆指向房间里的中年男人,陈拾顺着西门拾肆的手指望向中年男人,眯眼笑道:“豆沙拾伍,这就是你说的给我送锦旗的那位吗?我怎么没看到他手里的旗子啊?”

豆沙拾伍:“看走眼了,不好意思哈。”

西门拾肆:“拾哥……他是……”

“我来自我介绍吧。”中年男人摇手,“拾弟……”

“嚯?”豆沙拾伍叉腰,“我们无亲无故的,套近乎呢?”

西门拾肆:“小豆沙,他是……”

“咳咳。”中年男人走上前,“我是姜壹。准确说,我是有姜壹记忆的水熊症患者。”

豆沙拾伍愣了一下,观察陈拾的表情。

陈拾对中年男人说:“那,请坐吧。豆沙拾伍,搬个凳子。”

豆沙拾伍搬了一张塑料椅摆在病床旁。中年男人坐下。

“哈……”中年男人,“好久不见了。”

陈拾:“嗯。”

中年男人握住陈拾露出被子的手:“这么多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就像做梦一样,一睁眼你们都长大了。”

陈拾闭眼:“梧桐解散了。”

中年男人:“不会是因为唐贰和覃玖吧?放心吧,我们家散散合合的,明天我们又是兄弟姐妹了。”

陈拾:“是妈妈让我们解散的,梧桐还在,但我们不是兄弟姐妹了。”

“什么?”中年男人打颤。“也就是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了?苏拾壹呢?赵捌呢?总有人得照顾他们吧。”

“苏拾壹还是梧桐组织的一员,但赵捌已经能够独立了。我相信妈妈,她一定是为了我们好。”陈拾睁眼,看着天花板,自然上翘的嘴角渐渐抹平。“姜壹,九年了,物是人非了,我们差不多快要忘掉你了。你就算还活着,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中年男人眼眶涨水,放开握着陈拾的手,使劲地擦眼睛,粗糙的手纹在脸庞上擦出红色的痕迹。豆沙拾伍靠在西门拾肆身上,不忍心看这幅光景。西门拾肆拍了拍豆沙拾伍的背后,环抱住她。

中年男人:“拾弟,我好痛苦啊。我的记忆中,你们还是那么鲜活。你就不能说说慌吗?”

陈拾:“说谎比说实话更难做到。”

西门拾肆和豆沙拾伍不想多待下去了,告别都没有说就离开了病房。中年男人像一块牛皮糖黏在塑料椅上,静静地等待着。一直到下午,探望陈拾的人出出入入,该来的人来过了一半。中年男人几乎没再说过一句话,时不时像个摄像头观察走进病房的人,他让探望陈拾的人说话都不自在了,可他就是不离开。杨柒在期间醒了几次,还问了中年男人的身份,中年男人只摇头回应。晚饭时,杨柒从异常收容所的食堂给中年男人带了一份牛肉饭。

中年男人刨完饭。

陈拾:“你吃饭的样子看得我都饿了,过会儿我出院,你还要坐在这儿?”

中年男人摇头。

陈拾:“你该走了。”

中年男人沉吟,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杨柒捡起床头柜上的水仙花,闻了闻,问道:“这束花谁送的?”

陈拾:“小西门送的。”

“噢,她们来过。”

又过了有二十多分钟,陈拾的身体恢复如初。其实他本来没有住院的必要,来到异常收容所的医院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伤害他的是水蛭能力者。水蛭造成的伤口即使愈合也有裂开的风险。万幸的是,造成伤害的水蛭能力者已经死掉,水蛭能力对陈拾的影响会在接下来几个月时间逐渐消失。

异常收容所的步行道上,陈拾和杨柒并肩行走。

杨柒:“那个病房里的大叔是谁啊,现在还没走,我感觉他像在等人。”

“谁知道呢?”陈拾支吾其词,“倒是你,我今天一早看到你在我房间里,咋了,担心我?一宿没睡吧。”

“可不是呢?我和你若即若离的,要是你起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杨柒夸张地描述道:“啊,这个杨柒,我受伤住院了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我好痛心啊。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杨柒:“眼看我的攻坚战就要成功,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叶灵韵呢?”陈拾摸头。“我没看到她来。”

“噫,你问她干嘛?”杨柒歪头,“你喜欢那个眼镜妹?”

“没有……”

杨柒:“那你喜欢我咯?”

“更不会,别乱想。”

“我乱想?哟哟哟……”杨柒凑过来,那语气,蹬鼻子上脸,咄咄逼人,“脸皮这么厚?觊觎我就直说。我看你是可选项太多,ABCD的……都想要?不可能的,你以为是拍动画片呢。”

“哪会多想要?”陈拾头脑一热,“炎国一夫一妻,法律也不准啊。”

杨柒收回上半身,突然笑了。陈拾感觉中了杨柒的圈套。

“陈拾,你好多岁了?”

“十八……不,前段时间过了生日,好像十九了。”

杨柒伸出三根手指:“你懂我的意思吗?”

“额?”

杨柒扳算道:“再过三年,你二十二岁了,法定结婚年龄,懂吧?我现在二十一岁,早就可以结婚了,要是三年后你不娶我,我二十四岁,就是大龄剩女,嫁不出去了。我等你三年,未来全押在你身上了。”杨柒笑得无比狡黠:“你是多选项,我这里可是单选项,你可要对我的未来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