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壤拖着身体回到家,他的衣服烧焦了,急需一套新衣服,他打算回家先洗一个澡,开门进房。家里客厅的灯是亮的,客厅的沙发上,赵金然小小的鼾声传来。赵平壤走过去,看到赵金然旁边的黄述宇。“哟,老哥。”黄述宇招手。
赵平壤:“你的能力方便,但也不能私闯民宅。”
黄述宇掏出赵平壤家的钥匙绕着手指转了三圈:“看。”
赵平壤:“我家的钥匙?”
黄述宇:“你家这小子,大半夜的还在街上逛,要不是碰上我,被拐跑了够你哭的。我带他回家,他刚开始还嘴硬,其实很想睡觉了,走到半路趴我背上睡着了。”
“多谢你照顾我家儿子,看来他是欠收拾了。”赵平壤轻柔地抱起赵金然,搬到卧室,从卧室出来后,坐到黄述宇对面。
“嘴上说说,我猜你不会打你儿子。”黄述宇笑了笑,“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了,留在这里反正都是听你唠叨你儿子有多优秀。不打扰你们了,明天你还要带你儿子去公园。”
赵平壤问:“需要送你吗?”
“不用。”黄述宇离开沙发。
——
中年男人拍开房间门,脱掉鞋,来不及喘气就冲进了客厅。“小拾壹,茶,茶我买来啦。”
苏拾壹着实吓了一跳。
“你来晚了,兄弟。卫生我们打扫完了。”一个姜壹记忆体满足地打量房间四处。501房间仿佛刚刚参与了一场“以旧换新”的活动。姜壹们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连苏拾壹的卧室都打扫得一丝灰尘都没留下。
陈拾碰碰苏拾壹的肩膀。苏拾壹如梦方醒,“有劳你们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泡茶”,怯怯懦懦地捧起茶叶,朝热水壶移动。她的动作一板一眼,头上的汗一波接一波。熟悉苏拾壹的人都知道,苏拾壹这是被很多人盯着,太紧张了。
姜壹们围着茶几坐在地板上,静静等候苏拾壹端来的茶。他们的小动作继承了姜壹的特色,不管男的女的,做的事都不怎么高雅,有的姜壹脱掉拖鞋开始抠脚,也有的拿出一扑扑克牌,三三两两玩起了斗地主。
苏拾壹的茶泡好了,分四批给姜壹们端来,坐回杨柒旁边,靠着杨柒。杨柒摸摸苏拾壹的头。
姜壹们的茶喝完了,热热闹闹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杨柒给陈拾使了一个眼色,陈拾往地板上一站,拍了拍茶几:“我说,待够了吧。”
姜壹们注意力集中在陈拾身上。
杨柒笑脸:“各位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的吧。”
姜壹们搔脸。
陈拾强拖着中年男人走到厨房,带上门,一把把他拍到墙壁上。“今天干到这里,OK?拾壹妹也要休息,让她一个人静静待着,懂?”
中年男人脸上写着委屈:“时间太短了……”
“拾壹妹她很害怕陌生人,你们待久了适得其反。”陈拾拍了拍墙壁,凶道,“看拾壹妹可以,请别一窝蜂的来,苏拾壹还需要适应。”
中年男人挺头:“你们总是认为拾壹妹有心理疾病,她是被你们惯出来的。”
“按你的意思,和她相处更久的我们比你更不了解拾壹妹?”陈拾,“马上离开,懂不?”
“唉,好吧。拾壹妹成了这幅模样也有我的责任。”
中年男人出去后和其他的姜壹商量一阵,一堆姜壹收拾了他们制造的垃圾,提着堆在门口的垃圾塑料袋,离开了501。
姜壹们离开,苏拾壹居然笑了。杨柒问苏拾壹为什么笑。
苏拾壹:“从没见过如此亲切的陌生人,昨天也是。柒姐,你说他们会不会对我有目的啊?莫非是妈妈的主意?”
“拾壹妹多疑了,同是一个小区的叔叔阿姨,可能觉得你可爱,要帮助你吧。”杨柒。
苏拾壹:“我听说他们都是水熊症的患者,水熊症患者不是失忆了吗?难道失忆了会让人变得亲切?”
“应该吧……啊,都忘了我最开始要问什么了。”杨柒转移话题,“和你住一起的妈妈和周拾陆呢?”
“他们从昨天起就去公园了,今天也没回来。”苏拾壹脱掉鞋踩在沙发上,抱住腿,“他们好久回来……”
陈拾摸下巴:“两天没回来,不像妈妈的作风,但不可能被别人绑架,不然我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陈拾联想到昨天送礼物、今天扫卫生的姜壹们,再联系苏拾壹的话,啪了自己一巴掌,“我擦!傻了,坏了坏了。”
事情有趣起来了。
“妈妈出事了?”苏拾壹担心。
陈拾对苏拾壹说:“妈妈没出事,我做错事了。”
“啊?”杨柒。
“蠢到家了我——”陈拾握住杨柒的手。
杨柒抽出手:“你手上全是汗。”
“抱歉抱歉。”陈拾又对苏拾壹说道:“拾壹妹,我和杨柒先走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处理,假如碰到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苏拾壹。
陈拾抓住杨柒的手腕,快步离开501房间。下楼梯时陈拾才放开杨柒,步调慢下来。杨柒虽然奇怪,但她并不是凡事都靠问别人来解决的人,她开始思考陈拾如此反常的原因。杨柒背着手跟在陈拾身后。
离开河畔小区的路上畅通无阻,陈拾和杨柒走到了银鳞河的桥边。步行道旁的树下有供行人休息的石台,陈拾就坐在石台上,杨柒挨着陈拾坐下。陈拾移开位置,嫌弃了杨柒一眼。
杨柒见怪不怪,咳嗽一声,笑道:“能不能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在公园多待几天。”
“天,我把妈妈的计划搞砸了……”陈拾抱头,“妈妈早预料到了吧,她不在的话,自然就让姜壹们钻了空子。姜壹们或许都没料到妈妈这一出……妈妈想要苏拾壹学会独立,学会自己思考,学会与陌生人相处,靠这些‘亲切的陌生人’是最好的办法。”
杨柒:“也许妈妈把你和我还有家里其他人干扰计划也考虑在里面呢?起码是老狐狸级别的高手了,妈妈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对,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哪凉快哪待着?”
“我想是的。”
陈拾和杨柒出小区时,听到圆滚胖妇人用鸡嗓般的声音喊一位躺在垃圾袋上的平头青年:“老娘还要做生意,睡够了赶紧滚啦,不要脸的家伙。”唾沫差点喷到平头青年。
平头青年不正是黄述宇么。黄述宇对胖妇人的话置若罔闻,伸了伸懒腰,对路过的陈拾和杨柒打招呼:“早啊。”
老妇人撸起袖子管,从她卖炸土豆饼的餐车上拿出一把锅铲,“还不走,我一铲子送你去见老祖宗信不信?”
陈拾夹起黄述宇的肩膀,拖着他离开了餐车。黄述宇没醒来,身上脏兮兮,红鼻子,血丝眼,晕乎乎的酒气,像一个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流浪汉。
杨柒到便利店买了一瓶苏打水,陈拾给黄述宇喂了几口。黄述宇眨开一只眼,“嘿嘿嘿,悄悄告诉你们,昨天我喝酒了。”黄述宇用手指比了个“二”:“搞聚会喝了一次,半醉;送小孩回家后又喝了一次,四分之三醉。”黄述宇抢来苏打水,灌了几口,苏打水见底,翻了翻瓶盖,找着“再来一瓶”的字迹。一个字都没有,黄述宇扔掉瓶盖。瓶盖在地上滚了几圈,掉进下水沟。陈拾眼皮抖了抖。
陈拾吩咐杨柒:“再去买一瓶来。”
杨柒一走,黄述宇胃抽搐,身体拱成弓状,好像是要吐了。
“喂喂喂,你别吐啊。”陈拾张望了一下四周,行人不少。他往后跳了一步,“吐了不归我管!”
黄述宇仰起头,脸涨成紫色,疾速拍打胸膛,“咕噜”的一声,咧开嘴笑。“嘿嘿嘿,嗝,你喊我不吐,所以我吞了。”
“噫……”陈拾,“还不如吐了。”
“嘿嘿嘿。”黄述宇挠头,“那我还是吐了吧。”
陈拾表情剧变。
黄述宇哈哈道:“骗你的骗你的——哎?你离那么远干嘛?现在就算你逼我吐我估计都吐不出来。”
杨柒拿来了苏打水。陈拾搭上杨柒的肩膀,“我们走。”
水熊症风波过去了,银鳞河边的人气虽没有尽数恢复,但原本住在这里的居民已经大部分回来了。陈拾到处逛逛,捡了一些瓶盖。杨柒随着陈拾。黄述宇随着陈拾和杨柒,有时会突然呆在路中央,呆了一会儿后又快步跟上陈拾和杨柒,他身上脏兮兮的,像只忧郁的屎壳郎。
路上,一堵长长的矮墙,墙内的事物只看得到高高的白杨树。白杨树的树影盖过了行道树,三人在树影中穿梭。冬天的盛阳给不了一丝温度,冷风吹过来吹过去,隔绝了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黄述宇每路过一个人,脖子都跟着转,像个神经病一般看个不停。
陈拾对黄述宇说:“不凡死了,没想到你打击挺大。”
黄述宇:“生活失了方向,找不到事做。若我没了价值,那岂不是咸鱼?”
陈拾:“你家就在河畔小区,但你连澡都不洗。”
“不想。”黄述宇停下脚步,双眼灼灼地射向天空,用似有似无的语气说:“喂,陈拾,谢谢你。”
陈拾停下,转向黄述宇。
黄述宇郑重地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没有起身,没有言语,反而头朝着地面,流下两行泪。
陈拾嘴角一扯。
黄述宇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干脸,抬起身子。
陈拾:“要不是你身上脏,我肯定会拍拍你的肩膀,扶你起来。”
“噗。”杨柒小声地笑了起来。
陈拾:“你笑什么?”
杨柒:“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