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子民们,看!”华茨陛下挥舞着他那优雅的俊手指向台阶下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那是一群披着“任务黑肩”的被明确标榜的矿工。
即使是过了原定的开始时间,但仍旧有住得稍远的人们从四面八方的通勤支路向万民广场涌来,从天上看像是数条河流在不断向一口漫过警戒线的湖泊里不断地注水。人们前来一睹皇帝的尊容,前来为即将远行的战士们践行。
肩并肩,腹挤背,是挤着,但没有喧闹、抱怨,人们只是下意识地蠕动着,让自己好受一些,而目光仍照射着那尊贵台阶之上的尊贵之人。
“我们的矿工们,明天就即将踏上这最后的路途!”华茨陛下张开了他披风下的手臂,随着风浪一同被牵引而出的,还有民众们连绵不绝的掌声和欢呼。
“嗤。”
“喂,别不耐烦嘛,好歹是皇帝,给个面子。”
杰哈维,矿工,和他的发小库什尔伫立在万民广场正面对着华茨皇帝的一座楼的顶楼,从他们这个视角看,貌似更为有君临天下的感觉,那下面的华茨和能逼出密集恐惧症的人群简直像是一群蚂蚁在集会。
“咱们,曾经的话也不是说说就完了的。”杰哈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手指点了点下面那个手舞足蹈的演讲者。
“我附和你几次还当真了?兄弟,不是我说你,明天是最后一次下矿了,这次玩儿完不就解放了吗?”库什尔拍着杰哈维的肩头说道。
“附和?咱们聊到现在的梦想你一句‘玩儿完就解放’?”
“那本来就是小时候不懂事乱说话嘛,谁没过犯二的时候呢?”
库什尔双手叉腰走到了楼梯口,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往下看了看,杰哈维对这个行为很是不解。
“当比,咱可是说好了要一起把这个腐朽的封建王朝给推翻的。”杰哈维怀着希望地认为如此“颓废”的库什尔在同他开玩笑。
库什尔·当比亚,杰哈维的邻居,两家人关系甚好,两人从小搅在一起,邻里之间光荣地称他们“这俩有一个闯祸另一个绝对是帮手”,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绝佳好兄弟、搭档。在皇室遗子华茨·拉法尼亚背叛皇妹后,杰哈维心中那潜在的对封建制度与王朝的痛恨火星被煽得更旺,拉起同是一样愤怒不已的库什尔立下壮志要一同摧毁那个令人失望的腐朽国度。
而现在,库什尔却玩笑似的告诉杰哈维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这让杰哈维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和不可理喻。
“你看看他都说的什么玩意儿。”
“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啊。小茨不就是他害成那样的吗?”库什尔右手握拳轻敲着阳台的铁栏杆焦急地说,“可又能怎样,他是皇帝,我们是谁?一个挖煤的,一个报信儿跑腿的。”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消沉?”
“你倒是,你今天怎么那么固执?”
两人互不相让,思维观念的火花在空中亮亮堂堂地闪烁着,针尖对麦芒,“痞子遇流氓”,谁也强不过谁。
“对矿下实际情况的直播,在这一次出征打通后,将同一时间在拉法尼亚电视台放送。对于矿下的无穷无尽的资源,我代表王室承诺,将用于国家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助力建成军事、经济、思想三者平衡发展的兰纳特星上最伟大的国家!”
华茨陛下的话语如同一块饱有份量的巨石掷入了一摊沉寂已久的死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整个广场如同沸腾的坩埚,燥了起来,又如同邪教组织的宣教仪式,闹了起来、疯了起来。
麻木的人们、“被迫麻木”的人们为着伟大的已持续百年而要落成的计划欢呼着,好似庆贺着一个新的国度的诞生。群众的眼里闪着金光,那刺眼的光芒迸射进华茨陛下的双眸里使他在权力与荣耀里迷失了方向,他沉浸在这个伟大计划所带来的美梦中。
“我们应当感谢这些辛勤劳作了几百年的家族!为这些将整个家族祭献给『伟大计划』的矿工们,致——敬!”
华茨用着男高音般雄浑的歌喉唱道,一边抬起了高贵的右手再次指向那台阶下黑压压的矿工们,全广场为他们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民众们发自肺腑地笑着,为着计划、为着奉献百年的勇士们,喝彩!而那片黑影则是与他的颜色一样死气沉沉,说不出话。
“下去呗,接受荣耀的洗礼。”
杰哈维没有回应库什尔,双手撑着栏杆,像是对着底下那人发神。
“变木头了?艾森,艾森!”
“够了!”杰哈维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火,库什尔握着栏杆的手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晃动感,那是杰哈维手拍栏杆造成的,那一掌夹杂着积蓄已久的愤怒。
“你还不明白吗?要出大事!一个破矿洞,挖挖挖,姑且不看需要投入多少经济,他丫的挖了几百年!马上就要成了,你还不觉得有一些异样吗?说是什么安全起见,不得使用机器开采,几百年了,靠双手和镐头愣是开了个通向地底深处的通道,这东西不奇怪?我倒是好奇,这玩意儿是让咱挖到地心了?”
“这……”库什尔说不出话来,无奈地点点头,又望向了那个人的方向,那个手舞足蹈的人的方向。
“我敢打赌,我们下矿的……”杰哈维四下偷瞄,又凑近了库什尔的脸,偷偷地说,“下矿的一个也活不了!”杰哈维小声而有力地说。
“别开玩笑啊。”库什尔显出了比刚才感觉杰哈维要造反时还更有惊恐之意的表情。
“咱们得提前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喂喂,真的假的,你真要造反?”
“请不要把这种行为称作造反。”
听着杰哈维滑稽的辩法,库什尔笑出了声,妥协似的呼唤道:
“你……”
“哼。”杰哈维没有理会再库什尔的用词,自顾自地调侃,“玩儿完?挖通之后倒是玩儿完。”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哼。
杰哈维没有再说话,转头向楼梯走去,楼道里响起了哒哒哒的砸地声。
“累死我。”华茨回到帝巢,坐在王椅上扇着风,下人们见状,握着大蒲扇赶紧跑了过来。
“陛下尽心尽力为国奉献,身体日益欠佳,辛苦了。”
“别扯那些空话。”华茨露出严厉的眼神对着阿谀的仆人道。“我高兴,可算没给家族败脸,总是要打通了。老实说,我还没见过那底下的东西呢……不知道老爹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是王室内部的事,小的无法判断。”
“你就不会说个‘如此庞大而持久的计划肯定物有所值’吗?下贱的狗。”华茨不屑的用脚踢了踢仆人的小腿,全身又摊开在椅子上。
“老东西呢。”华茨懒散地说。
“王母正在殿后休息呢,我这就带陛下去见她。”
“等等。”华茨敲了敲椅子上的黄金狮子头,叫住了起身正要离开的仆人,“把她给我喊过来。”
仆人脸上显出了几分难堪,下意识地挠了挠虚汗直冒的脸颊,看着地板犯起难来。
“这……不合适吧。”
“你胆敢!”
“够了!”一个端庄有力的声音从左边的门洞窜了出来,马上便听见高跟鞋打地的声音,从那声音感受得到,有个人正在朝大殿里靠近。
“华茨,咳!陛下,不要做得太绝了。”
“关你什么事,老太婆。”
“我可是你的母亲!”女人像是被压迫已久的弹簧一般还以颜色,但未动弹华茨分毫。
“我只管完成王族计划,凡是阻挡我族前进的势力都得铲除。”
“你,你会遭受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