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一闪而过的淡蓝色光芒。
光芒划过笔直的地下水道,下方的污水溅到了地下水道两边的墙体上。
如果说地下水道墙体上的苍星石是繁星,那么这道发出相同光辉一闪而过的光芒就相当于是一颗流星。
名为“银狼”的流星。
顺利到达勉强称得上宽广的地下水道圆形空间后,泷月马上就刹停了银狼。
只见圆形空间内,一些错综复杂的起爆线路游走在墙体上,一端与苍星石相连,而另一端则根本看不到尽头。对此毫不在意的泷月只是驱动银狼慢慢踩在湿漉漉的地上走向失去意识倒在圆形空间中央,毫无防备的尤莉斯。
在他走到尤莉斯身边,刚要伸手去触碰的瞬间,尤莉斯突然就被身后捆绑着她双手的粗麻绳向后拉动到半空中。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不是说好了要用我的女儿艾琳来交换的吗?”
顺着声音和尤莉斯向后移动的方向看去,只见古拉维恩从一根粗圆柱后现身于黑暗当中,并把尤莉斯一把抓在右手里,然后将她靠到圆柱上。
“对付不听话的孩子,只能来点惩罚了。”
这时泷月才注意到对方的左手正拿着一个方形的装置,并企图按下其中的某个按钮。
“休想!!!”
没等话音在这片地下空间传开,泷月便控制银狼以最高的速度,瞬间冲到古拉维恩面前的同时,拔出收纳在腰间的机攻刃由下至上向对方划了过去。
面对明显比自己高大的银狼,古拉维恩处变不惊地用右手拔出腰间刀鞘中那把笔直修长的刀抵在机攻刃的能量束上,双脚丝毫没有后退,完全没有受压于银狼的力量,而左手则继续按下装置的其中一个按钮。
随即传来的便是一阵来自远方的巨大爆炸声。
“退后!”
听到罗伯特突如其来的喊话,泷月控制银狼按照他的指示向后退开,没再和古拉维恩僵持下去。
“突然间怎么了!?”
尽管遵从罗伯特的话退开,但泷月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砍上去就感觉不到和平常不一样吗!?好好看看你手上的武器。”
于是泷月看向了手中的机攻刃。
乍看之下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细看后便不难发现,放出能量束作为刃面一面的刀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是刚刚和他的那把刀接触后造成的。”
“你是说他的刀能穿过那道能量束直接砍到刀身上吗?怎么可能......”
对于罗伯特的推断,泷月只能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叹。
“不管可不可能,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接下来的战斗要是再去挡他的刀,恐怕就不只是一道细微的裂痕这么简单了。”
听不见两人对话的古拉维恩此时则步步逼近并打断道:
“作为小小的教训,刚刚只是引爆了一栋废弃大厦地底下的苍星石,但要是你想继续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说完他的手指便放到了装置的另一个按钮上,像是随时准备按下去。
正当泷月陷入到被动的困境,从不远的暗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命令:
“趁现在!”
随即一个圆柱形的物体落到了银狼和古拉维恩中间,然后在地上绽放出强烈白光,并释放出浓烈的烟雾。
古拉维恩下意识地马上举起右臂捂住口鼻。
借此机会,早已埋伏在暗处的汉斯和卢克斯一同赶到在古拉维恩身后的尤莉斯身边。
“失礼了。”
汉斯小声地说完,连捆绑住尤莉斯手脚的绳索都顾不上解开,直接将她整个人扛起到肩上,和卢克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逃离。
强光消失后,马上察觉到对方这一真正目的的古拉维恩转身想要去阻止。
然而不过是一瞬间的分神,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缺少了一部分。
原本手握引爆装置的机械左臂,此时大半条已被砍落到他自己脚边的地上。
古拉维恩那经过改造的机械臂在银狼的机攻刃面前可以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看哪里呢?我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回过身的古拉维恩举起长刀劈向银狼反击,而及时作出反应的泷月则驱动银狼后退闪避,然后又再次冲上前,完全不给时间古拉维恩去追击汉斯等人。
这样经过几次攻击与反击的来回,看到汉斯和卢克斯已经带着尤莉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泷月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他仍沉浸在这短暂的安心感时,古拉维恩已然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而从未完全散去的烟雾中则突然飞出了两根前端带有锐利尖刺像是鞭子一样柔软的武器。
完全没预料的泷月只能条件反射般举起盾牌抵挡,可是其中一根尖刺还是贯穿了盾牌擦过银狼的左脸,而另一根则贯穿右边大腿的外装甲插在上面。
“这次又什么鬼......!”
弥漫的烟雾慢慢散去,操纵那两根尖刺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再次出现在泷月他们面前的古拉维恩,看上去已经和之前有了明显不同。
在摘下披在身上的披风的同时,一直藏于背后,一节一节如同是蝎子尾巴般的两根武器完全显露了出来。
“惊讶吗?尽管被称作改造人,可是这幅样子也很难说自己是‘人’了吧。但是,如果没了这两根连在脊柱的东西,我甚至连身为人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只能可怜地匍匐在地上,这都是拜这个国家所赐。”
从他的话中满溢而出的憎恨和杀意驱使尖刺迅速地缩回去然后发起下一轮进攻。
他弯下腰压低身子,“尾巴”便迅猛地从左右两边对银狼进行夹击。
“由这个扭曲的帝国所制造出来的怪物,现在就要向它取回失去的一切。“
经过第一次出其不意的攻击后,有所防备的泷月用剑和盾分别抵御着两根“尾巴”,并向古拉维恩冲了过去。
与他手上那把怪异的刀不同,两根由金属制成的“尾巴”在能量束的摩擦下绽放出火花并吱吱作响。
当银狼就这样到达足够近的距离,泷月便调整背后推进器的角度令银狼轻轻跃起的同时,挥动起银狼手上的两把武器向古拉维恩劈斩下去。
然而就算是双管齐下,结果还是一样。
挺直身体的古拉维恩架起手上的长刀抵挡,机攻刃和复合攻盾上的能量束就如同是被分解或是吸走了一般,从接触点开始一点一点消失。
没有一点“砍中了“的手感,泷月就立即拉升起银狼后退停在空中,而这时古拉维恩收回去的尾巴则刚好从银狼的脚底下经过。
——啧,‘狼牙’上的裂痕又加深了...
罗伯特像是充当起泷月的助手一样提醒。
——两条“尾巴”只是一般武器,可那把诡异的刀,不想办法把它解决掉,我们都很难有胜算。
——废话。问题是完全不知道那把刀到底是什么原理......
两人的交流还没到得出结论的地步,那两根”尾巴“便又从下方追击而来。
“这个连小孩都会拿去做实验的帝国,你到底还有什么理由为它卖命!?还觉得它值得你去卖命吗!?对这个烂得透顶的帝国来说你也只不过是一件用完即弃的道具!”
伴随话语一同而来的攻击,银狼在空中以最细微的幅度移动避开,然后“尾巴”的尖端便直勾勾地连续数次插到古老地下水道的顶部。
于是银狼借此机会用机攻刃把其中一条“尾巴”的尖端斩断,站在地上的古拉维恩随即踉跄了一下。
”就算是也没关系,只要那是尤莉斯所期望的。我只是为了她而活下来。“
银狼慢慢重新降落到地上,看向古拉维恩。
“愚不可及......!明明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和未来,没有东西比你们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古拉维恩的怒火透过话语迸发而出,但这股怒火并不完全指向帝国,他对泷月的想法同样感到愤慨。
愤恨这些在他眼里就像是被洗脑了的少年兵。
说到这里,古拉维恩突然面露难色,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然后放下手中的长刀并摘掉面罩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为了确认对方的情况,银狼慢慢从空中降落下来。
“你这是......"
当古拉维恩的手从嘴巴移开,嘴角上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过载改造’,"
他扔掉面罩,捡起地上的长刀艰难地重新站起来,松开领带,解开衣纽,被掩盖在衣服下的身体虽然仍保留有普通人体的部分,但大部分地方由各式各样机械零件拼凑而成的躯体,实际已失去了人原有的模样。
“一般人的身体接受机械化改造,最多只会改造到占身体比例的30%-40%,而我的身体则高达72%,经过多次手术后,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基本上是靠机器在维持生命,现在哪怕是呼吸都会有灼痛感。“
那副略显凄惨的模样,就连平常对一般人漠不关心的泷月都有点不忍直视。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时间,为了能再见上女儿一面...我只是想再见上她一面...只要能再见到她,我会不惜用上一切手段。"
没经过改造的左眼微微抽搐着,眼睛流露出的,除了点点泪光,还有憎恨、疯狂和一丝丝绝望。
明明应该是如此简单且理所当然的愿望,古拉维恩却要以生命为代价去实现。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义无反顾。
”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就算是让你见到女儿又怎样,她会开心吗?“
”这些我已经管不了了!再说,若不是这个国家,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吗!?“
忍受着体内的灼痛,古拉维恩向银狼发起攻势,即便只剩下一条手臂,也丝毫不影响他攻击的动作,而且摘掉面罩后动作反而更显凌厉。
长刀的攻击是无法抵挡的,在大腿受到尖刺的攻击后,银狼下半身的动作明显变得慢了一拍,面对这个比自己更灵活的对手,泷月和他的银狼只能一个劲地后退和闪避。
恨意与决意交织在一起的刀锋好像连空气都能斩裂开来,刀刃明明与银狼还没接触,却能在它的装甲上留下破坏的痕迹。
这种如同不可视的“空气刃”的特性,让长刀的攻击范围变得难以判断,使银狼完全被压制,古拉维恩每挥一次刀,距离直接击中银狼就近一点。
在近乎疯狂的凶猛连击下,盾牌前端已被砍缺了角,不改变情况的话整台银狼被砍得粉碎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自从换上银狼(屠戮者II型)后,这还是泷月头一次被压制得这么彻底。
——办法是有的,不过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哦?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只有一次,那也有赌博的价值。
——我喜欢这个回答,那接下来就按我想的做吧。
尽管没能看见罗伯特的样子,但光是听他的语气,泷月就已经能想象出那副恶人般坏笑的嘴脸。
——那机体的控制权就转交给你了。
就在泷月做好交出控制权的心理准备时,得到的却是罗伯特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这次还是由你上,因为那是值得你引以为豪,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