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了吗?阿金那家伙买到那什么传说中的火柴了。」
「你是说那个『卖女孩的小火柴』?」
「对对,就是那个!」
「啧,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只不过是骗小孩的玩具而已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欲望火柴啊!买了的人都说只要点燃一根,就能在梦中实现自己的任何欲望……」
「在梦中实现?那也太无聊了吧。」
「竟然说无聊……那可不是普通的梦境哦。简单来说就像VR眼镜的升级版,不,不对——那样真实的梦境根本让人想不到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当你醒来的第二天,才会察觉到那并不是现实……」
「哦哦,我懂了。拜托你别边说边流口水,我都觉得恶心了。」
「哎呀,你总算明白了!那我今天去问问阿金能不能借一盒来玩玩,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别人那里买到的……」
「不,不用了。有时间折腾春梦制造机,我还不如去找个女朋友。」
「……!」
塞满乘客的车厢里,两个男生的谈话声从我背后传来。
我一只手拉着车上的吊环,另一只手伸进装着耳机的短裤口袋里。
虽然我不习惯在嘈杂的公交车上听音乐,不过因为实在不想再听到比男生的春梦更加愚蠢的话题,我在手机里找了一首节奏痛快的摇滚歌曲,让刚才在无意中偷听到的话题从我脑中流走。
话又说回来——「卖女孩的小火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市传说?
我用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了这几个关键字,结果出现在页面上的搜索结果都是些网络小说的链接。
用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来当小说名字倒是不错,即耳熟能详又引人好奇,不过有关「卖女孩的小火柴」的商品倒是一件也没出现。就算真的有这种商品,我想我也不会感兴趣的,于是我没再往下翻页,而是直接关闭了手机浏览器。
这个「卖女孩的小火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姐姐要抓的杰佩托和匹诺曹都是货真价实的童话人物。
这座城市里,神出鬼没的童话人物正像逃犯一样四处流窜,而两个没有执照的「刑警」正原地待命,只要一有命令就会出动完成任务。
听上去就像那些刺激的刑侦片——要是另一位「刑警」没有陷入令人绝望的恋爱漩涡的话,剧情就更完美了。
我再次点亮手机屏幕,打开短信界面,里面躺着一封几小时前送来的信息。
发信人是谢思源,她告诉我今天早上的古代汉语课她已经帮我请了假,也帮我拿了讲义。
『白竹老师好像很担心你哦,她说让你好好休息什么的。你感冒好些了吗?』
也许我不该编出感冒这一类的理由。看到谢思源发来的这条短信,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白竹老师一脸担心的样子——那当然是假象,也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但这感觉真令人上瘾,明知道她的一切都是伪造的,我却如此醉心;仅仅是知道她在「担心」我这一点,就足以赶走我一天的烦恼……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比起我身后的那两个男生,我的妄想恐怕更加危险。
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发出短信音,沉浸在遐想中的我被吓了一跳。点开短信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猜你的感冒还没好,要出来喝一杯咖啡吗?夏 夜 同 学~』
像是恶作剧一般在句末加上了粉色桃心emoji的短信,很显然是白竹老师发来的。
虽然短信的行文风格和白竹老师优雅稳重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不过知道我感冒还会约我出来喝咖啡的人,除她之外应该就没有别人了。至于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要么是通过学生名册,要么是问了谢思源。总之只要她想查,就一定能查到。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二十六分,这种时候喝咖啡可能对心脏不好。不过就算不喝咖啡,现在我的心脏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实说,收到她主动发来的短信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去哪里喝?』
我正准备打出这几个字,手指却在按下第一个字母时停了下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用力甩了甩变得轻飘飘的脑袋,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车上显示的站名:清水园,还有几个站就是姐姐的学校。
我现在的目的地是姐姐的宿舍,从今天开始我会跟她一起住,直到抓住杰佩托。我甚至还为此带上了一书包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我用手拉了拉书包的肩带,沉甸甸的重量感让我的思绪稍微回到了现实。
『对不起,今天不行,我头痛得厉害』
我飞快地打出这一行字,接着按下发送键,在说谎的愧疚感追上我之前将短信发了出去。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补充一句「下次吧」,手机就已经收到了白竹老师的回信。
『真遗憾~那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她要去哪家咖啡厅?是学校餐厅里面的Cafe Bar,还是学校对面的那家「麋鹿森林」?头脑中很快便浮现出白竹老师形单影只地坐在咖啡厅角落的景象,我感到胸口一紧,懊悔的心情像藤蔓一样缠住我的心脏——我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手指悬在键盘的上方,我想着要怎么挽回这一切。下一刻,我便发现自己又开始被辉夜姬牵着鼻子走了。刚刚察觉到这一点,手机传来的短信音再次将我拉回这场没有止境的「恋爱游戏」当中。
『我开玩笑的,等你下次有时间了再一起去吧』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我仿佛听到白竹老师用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
『好』
毫不犹豫地,我接住了她向我抛来的第二个机会,就像一条叼住了飞盘的猎狗一样。
接下来,轮到我的理智开始懊悔了。
我又掉进她的陷阱了。
但是……
明知是陷阱,此时涌上我喉咙的那份懊悔在我尝来却像蜂蜜一样甘甜。
没等我从蜂蜜的甘甜中缓过神来,短信铃声再次响起。跟我耳机中传来的音乐声相比,短信重复的电子音显然更加动听。
『对了,你的那份兼职,做得还顺利吗?』
兼职?我有在做什么兼职吗?
话题从咖啡跳跃到兼职,我的思维凝滞了一两秒,紧接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赫然出现在我脑中。
捕手的工作。
我和姐姐在【环球收藏家】所做的那份不能向任何人泄密的「兼职」。
——辉夜姬在向我打探有关捕手工作的情报。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理智发出的最后警报。我把耳机从耳朵里扯出来——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漏听了大脑发出的警告。
然而,理智发出的声音确实微乎其微。我将两只耳机紧紧捏在手中,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紧张的心情不亚于手里捏着两根电线却不知道该切断哪一根的拆弹兵。
我有两个选择:回避或者回答。
回避这个问题、或者回避「回复短信」这件事本身,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难以做到——文竹的效果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意味着我接下了白竹老师的这一发球,相应的,我还要接下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
『没什么特别的进展』
我实话实说,以最含糊的形式做出了回复。
过了一会儿,也许有半分钟,手机没有再传来动静。打开屏幕,干净的屏保上没有显示任何短信通知。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百无聊赖中,我盯着白竹老师送给我的那块机械手表,默数着秒针的转数。
三分零十秒过去了,白竹老师竟然没有再发来短信。
也许我本该松一口气,感谢她就此放过我。然而与之相反,漫长的等待让我内心的焦虑感越积越深。
我知道我其实在期待着她的回信。然而,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发来信息。就像吱呀转动的风扇突然停了下来,又像不停走动的秒针突然停止走动,我的手机再也没有收到白竹老师的回信。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我猜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或者我含糊其辞的态度让她感到自己「被拒绝」,于是她决定不再回复我的短信。
在各种各样愚蠢的猜想开始发酵之前,我强迫自己停了下来。思维却顺着另一条路继续开了下去,我不由自主地开始了遐想。
也许她刚刚从外面回到家,现在正换上浴衣准备洗澡。而她的手机被扔在一边,就躺在我们之前一起喝茶的那张小巧餐桌上。白竹老师进了浴室,开始洗澡,沐浴液的薰衣草香味从浴室弥漫至整个房间……
是的,比起回复我的短信来说,在一天疲劳的工作之后冲个热水澡才是当务之急。
我没有说错什么,她也没有讨厌我,她只是在例行公事。
我熄灭手机屏幕,一会儿又点开,再次熄灭,再次点开……这样的行为不知道跟着我的遐想持续了多久,接着我发现自己的理智像是齿轮被卡住的机器,已经完全烧坏了。而卡在那中间的,只不过是区区一条短信而已。
——恋爱从本质上来说跟上瘾行为没什么区别。
我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虽然不记得那时的我对此观点作何感想,不过现在的我痛彻地体认到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