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卡造访了研究员千所在的办公室，虽然已经是下午四点，不过现在似乎才是对方的午饭时间。
“滋溜，下午嚎。”
千正在端着碗，用叉子往口中送着细致的拉面，就算空气交换机转速全开也没办法完全移除那股浓郁的香味。
“千姐，吃拉面要用筷子才行啊！”
“嘛，这样比较方面嘛。”
用叉子串起一块叉烧包递到碧卡面前，千询问道：
“要来一个吗？这家店的叉烧可是一绝啊。”
“不用了，谢谢。”
“小碧卡竟然会拒绝食物，真是稀奇。”
感叹了一句，千继续自顾自地开始用“不规范”的姿势消灭着拉面。
思索，有想要了解的事情，但是也有想要隐瞒的事情，不善于欺骗的少女在努力地斟酌语句。
“千姐。”
“嗯，怎么了？”
只有当与碧卡对话的时候，千才会停下自己的动作。
“稍微有点想问的事情。”
“怎么了？磨磨蹭蹭的，想问就问吧。”
千有些疑惑，眼前的少女似乎并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人才对。
“能够对我详细讲解一下‘心智溶解’的事情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那对碧卡来说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吧？”
对于所有“奏者”来说，这都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大负担，隐藏的不稳定因素，不过在千看来，刚刚成为“奏者”的碧卡应该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作为‘奏者’，是不是早点了解一下比较好？”
“也对，这应该是在成为‘奏者’的时候就告诉你的知识才对，不过当时事情太多了所以没讲，好，稍等我一下。”
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碗上面，千稍微加快了节奏，滋溜滋溜地吸入面条，像是仓鼠一样快速咀嚼莫古莫古，最后咕咚咕咚地将面汤一饮而尽。
虽然之前拒绝了对方的叉烧包，不过看着千这样大快朵颐的样子，碧卡又感觉肚子饿了。
“拉面要是变糊了就不好吃了，那么开始吧。”
碧卡从一旁的茶几上抽了一张餐巾想要纸递给千，后者却习惯性地递出了脸。
“？”
愣了一小会，碧卡才反射性地帮对方擦了擦嘴角，偶尔奥莉尔特和星凛会帮她擦一下，不过帮别人擦嘴这还是第一次。
有些新奇的体验，冲淡了些许的紧张感。
“实际上，之前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了解过一些，所以就没有详细说了，要从哪开始呢……就从最基本的说起好了。”
所谓“心智溶解（reason dissipation）”，是使用了来自高维度的力量的“奏者”终将迎来的结局。
本身，人类想要干涉居于上位的oracle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核心显露在外的尸鬼型（Ghoul）与夜魇型（Nightgaunt）还好，就算强度不稳定，终归是人力能够消灭的存在。
但是诸如眷族型（Family）这样核心隐藏在体内——或者说隐藏在相位中的oracle，就算吃下一发核弹也别想伤害到内部丝毫，物理攻击是绝对无法将其消灭的。这也是旧世的“联军”最终溃败的原因。
而“奏者”，得到了能够干涉相位的“过渡维度”的力量的少女们。不断将自己的存在向着“sera”所在的位置靠近，用歌声的力量进行共鸣，超越作为人类的极限，这就是所谓的“调律（Rising）”。
人类想要获得超越自身存在的力量，理所当然不会是毫无代价的，干涉过渡维度必须要消耗的东西就是精神力——或者称之为意志。
精神力的消耗是最容易确认的，“奏者”自身也能感觉到，虽然很快会恢复，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都能恢复，总有一部分会永久性地被消耗掉。
“磨损的那一部分就是‘灵魂’——虽然或许不是那样的东西，不过这样形容应该最恰当吧，总有一些构成精神的存在会被永久性地消耗掉，虽然能够透过‘白箱（White box）’观测到临界点，但是现在的技术并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干涉哦。”
自然，对于持有“黑箱（black box）”的碧卡连观测都做不到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重点，‘心智溶解’——到达‘极限’的症状，其实和感冒差不多啦，头痛、发热、意识模糊，只是程度要严重几十倍而已。虽然我自己是没体验过啦，不过根据以前退役的‘奏者’所说，‘像是脑浆要融化了一样的感觉’。”
“……”
也就是说，在运输机上感受到的那个，或许真的是自己的……
“真的没有治疗的手段吗？”
碧卡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哦，而且，唯一的缓解方法……已经不存在了，至少现在拿不出来。所以如果到了极限，那就只能‘退役’了。”
说到这里，千眯了眯眼，碧卡能够感觉到对方是在审视着自己，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碧卡，你不会……不对，没可能那么早的。”
摇了摇头，千用叉子插起一个叉烧包，塞进嘴里，看来她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如果身体出了状况记得随时来找我，不论轻重，不要拖延。”
“嗯，谢谢千姐，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起身行礼，碧卡向着女研究员道别。
“不要勉强哦，碧卡。”
用有些油腻的手拍了拍碧卡的头，千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
回程的公共汽车停留在学校站台的时候，碧卡下意识地跟着人群走了下去。
“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开走了，只剩下橙发少女呆呆地站在站头。
“走掉了。”
看了一眼天女音的校门，来都来了，碧卡最终还是决定进去转转。
“这个时候莉特应该还在办公室处理事务，小凛应该也在忙着……去慰劳一下她们好了！”
在临近学院的商店买了一些饮料和小吃，碧卡提着袋子走进了校内。
学院的中庭多少有了一些秋的氛围。
虽然还没完全变红，不过学院中的枫树已经开始掉落树叶，这样的光景大概要一直持续到“红祭”结束，在那之前校工要稍微辛苦一段时间了。
见景深情——应该是这样说的，看到落叶的话，人也免不了会想到伤感的事情。
比如离开的人。
“……”
黑色长发的少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连带回忆起来的还有隐藏在对方无神瞳孔深处的绝望。
疲累感冲破了阀门，支配了碧卡的意志，丧失了对躯体的控制权，少女摇晃了两下，往后倒去。
就在碧卡的背部要和中庭的地砖来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扶住了自己。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安心感，不用转身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ACE’……”
“累了就去好好休息。”
一如往常平淡的声线，不过这可是你说的。
“好~”
将身体完全放松，在与疲劳的交战中投降，任凭手提的袋子掉落在地上，少女背靠在少年的怀中。
能够闻到些许尘土的气味，不过就连这味道也让人安心，少女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平静了下来，虽然有点困惑，不过黑发的少年还是选择站在原地，担任“床位”的职责。
幸运的是，正值暑假，虽然依旧有很多社团保持活动状态，不过现在的时间段中庭并没有其他人在，两人有些奇妙的行为并不会招致路人怪异的眼神。
没有风，只是偶尔能够听到树叶从枝头脱落，掉落地面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像是怕打扰到少女的休憩，“ACE”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的频率都压倒了最低。
良久，少女睁开了双眼，“蹭”地从“ACE”的怀里跳了出去，双手高举。
“碧卡小姐，完·全·复·活！”
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
从地上捡起刚才掉落的袋子，碧卡转过身去打量了一下“ACE”。
少年今天穿的是那套校工服。
“‘ACE’，在打扫？”
“嗯，偶尔有空的时候我还会过来帮下忙。”
实际上这是校方提出的请求，虽然“ACE”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既然能拿两份工资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ACE”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让校工每天清扫路面，明明在仓库里还摆放着高智能的桶型清洁机器人，不过却被叮嘱只有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能使用。
“那你呢？”
“因为莉特和小凛还在学校，我就想要来看看她们。”
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碧卡从中取出一瓶饮料递给对方。
“……”
虽然比起刚才好上一些了，不过“ACE”依旧能够察觉到少女的虚弱，并非来源于躯体的疲惫，而是意志……
“看你有气无力的样子，饿了吗？”
反正只要喂饱大概就不会这样了。
“不……嗯，有点。”
碧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离午餐时间过去已经四个小时了，对于她来说的确已经接近下一个“饭点”，由其是中午因为心情的关系只吃了不到平时五分之四的分量。
“跟我来吧，久违地给你露一手。”
抓起扫把，“ACE”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好——！”
对于少女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拒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