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下棋的路数？我明明每一步都没有走错，而且全程占着优势，但是当你开始进攻的时候，感觉好像我之前积累的优势都不复存在了，而且一瞬间就立刻全场崩盘？”日咲雪雫看着棋盘，思考着对局，但是最终没有找到解法，下到现在这一步她自己也看懂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继续对局下去可能还能够支撑一会，但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我输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你会说我一开始就输了，即使下到现在输掉，也只能够说明你下得比我好，不能说当时已经是一个死局了吧？”

“这是棋局中的‘势’，就像天下大势中的‘势’一样，代表着趋势，代表着整体的事件，或许像这样说你很难明白，但是这样想，你觉得永远不可能输掉的棋局是怎么样的？如果给你一个套路，哪怕你不会下棋，但是就算让你面对的是职业的棋手，甚至是流传在历史上的棋圣来对局，他们也不可能取胜。”程洙将棋盘推开，胜负已经分出，看着残局就没有意义了，他问道日咲雪雫，“你觉得，存在这样的棋路吗？”

“这怎么可能，越是好的棋路，往往都是被棋术最精湛的一批人提出，在棋路被开发的时候，同时也对应了解法，即使当时不被找出，在之后也会被人破解，所以，下棋肯定是比拼双方的经验，比拼双方的计算能力，所以招数什么的，肯定会被破解掉吧？这和你所说的‘势’还有输掉的棋局有什么联系吗？”日咲雪雫思考了一下，最终是没有想到，其实压根就不需要思考，如果历史上真的存在这样的棋路，围棋这项运动肯定早就成为了笑话，正是因为棋路没有无解，总是可以找到对应的破解方法，总是能够找到新的棋路，这项运动才不断流传下来，并且被更多的人重视。

“不，这样的棋路是存在的，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程洙笑了笑，他将棋盘的棋子全部推开，然后将空白的棋盘摆在两个人中间，“谁都不准下棋，棋盘上不存在任何的棋子，现在无论让谁来，他都不可能战胜我，这就是最无解的棋路。”

“你这根本是胡搅蛮缠，怎么可能让人比拼棋术，但是确不准别人下棋的？”日下雪雫根本不认可这种解释，准确说没有任何人会认同这样的解释，如果程洙跑到围棋馆里面去踢馆，叫嚣没有人能够战胜它，条件是不允许落下任何棋子，那么他可能首先会被在现实中踢出去，然后各大围棋馆加强戒备，防止有神经病进入场馆里面。

“不要这么激动，我知道这些话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可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就是下棋这件事情，你先冷静下来，如果棋盘上不允许落下任何的棋子，是否没有任何人能够战胜我呢？”程洙看着日咲雪雫，似乎他说出的是很平常的话。

“这不是废话吗？不落下棋子，肯定没有任何人能够赢得比赛。”日咲雪雫都不需要思考便说道，但她似乎也冷静下来，明白了程洙似乎想告诉她什么，“等一下，我好像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了，你是想告诉我，哪些职业的棋手，或者是棋圣们，并不是靠着套路来赢得比赛的，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占据了先机，大家都是在平等的地方落下棋子，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却赢得了比赛，并且被所有的人记住。”

“正确，围棋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其实应该是，每一步，都必须有人在棋盘上落下棋子，不然这场比赛就是不能成立的。那么问题就在这里，明明大家都是靠着同样的开局，拿着同样的规则，那么为什么，有的人能够赢得比赛呢？有的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战胜对手？”程洙问道，他看着空白的棋盘，“你一定会告诉我，因为算得步数比你多，所以当对手进攻的时候，你使用了错误的防守方法，所以当对手防守的时候，你使用了错误的进攻方法，准确来说，在漫长的对局的选择中，你产生了失误，你输掉了比赛，是这样吧？”

“你说得没错，一般输掉比赛的时候，都会自己知道下错了某步棋子，所以下棋才不允许悔棋，因为如果能够修改自己的失误，大多数人的实力都会不错，避免自己犯错本来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是刚刚我却不能理解，我很确信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但是我却输掉了比赛，这就是所谓的‘势’吗？”日咲雪雫对于围棋的掌握并不差，很快就能够理解程洙想表达的意思，“所以你也想告诉我另一个问题，职业选手是怎么赢得比赛的？”

“很聪明，职业和业余的最大区别就是，职业是不会有失误的，或者是对于失误基本没有什么容忍，这不是仅仅在围棋中，在任何职业里面，只要你的头衔前挂了职业两个字，就以为着你告诉别人，你不会产生失误，这也是为什么业余的棋手很难战胜职业选手，因为业余的选手都在等着对手失误，但是职业选手却极度重视这一点，所以往往在不知不觉中，业余便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输掉比赛，现在我们说最重要的一点，职业选手是怎么赢得比赛的。”程洙拿起了一枚白旗，在棋盘的五星中的左上角放下，“职业选手之间是不会有失误的，两个人都拿着同样正确的破解招数来对局，既然开局不占任何优势，那么不应该一直下到和棋才对吗？”

他示意日咲雪雫拿着黑棋，两个人走着最简单的对局，可以说是围棋新手教程中的对局方法，日咲雪雫自然清楚，都使用着正确地方法应对，但是走了大概十几步的时候，程洙突然自己放弃了防守，任凭一枚棋子暴露在日咲雪雫的进攻下，日咲雪雫抬起头，程洙没有按照对局的方式去走，准确说，在她眼里出现了失误，但是联想到程洙之前说的话，她有些犹豫，“我如果放下这枚棋子，就会获得优势，但是却会输掉比赛。”

“你吃掉它，就会获得‘气’（围棋中计算胜负的一种结算方法）上面的优势，但是同时，你的防线开始变薄，一旦薄到一定的程度，你的大龙虽然会占据更多地盘，但是却会松散而没有防御能力，又会面临被我直接从中间斩断的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因为我们追求胜利的手法不一样，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对局的必要。”程洙说着张狂的话，但是却用着向日常说话一般的语气，让日咲雪雫甚至没有自己被嘲讽的感觉，仿佛他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任何战胜比人的优越。

因此虽然被证明了实力不如程洙，但是日咲雪雫并没有感觉到生气，“那岂不是无解？明明获得优势，却会输掉比赛，说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打法？”

“因为在职业选手的对局中，等着对面失误而赢得比赛的时候是非常少的，在‘势’上面，大家都势均力敌，因为没有失误，所以就像棋盘上没有落下棋子一样，你想要战胜它，就要‘破’，如果棋盘上谁都不落棋子，那么谁都不会赢，你要让他在棋盘上落下棋子，就是引诱他进攻，引诱他防御，当他动了起来，他的‘势’也会开始变化，大家就不再势均力敌，谁对于‘大势’的掌握更加明确，谁就会赢得比赛，天下之势也是这样，能够看得清更多的事件，有着更高的眼界，就能够做出更好的决断。”程洙看着棋局，“至于你的朋友为什么说你必输，很简单，因为她已经把你逼到了一个不得不进攻的时间点，你不进攻，就会当场输掉，而你进攻，你的‘势’就会被按照着她的想法被引导，在‘势’的方面，你已经输掉了。”

“啊，好难懂，感觉你和她一样，都说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何况像你这样说，既然大家都知道下棋就会输，那么谁都不落棋子不就好咯，那么谁都战胜不了你。”日咲雪雫随意地后躺在了地板上。

“人们一定会下的，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也会受到影响。”程洙轻轻地说，“只要你坐在了棋盘面前，你就只会剩下一个念头，赢得这场比赛，所以一定会有人先落下棋子，也总有人会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