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或许是多余的,空本是如此认为。她的身体目前无比亢奋,每一滴晶莹的汗珠都在鞭策她回到舞台上,去回应粉丝们高涨的热情。不过现在看来,那也不赖。中场休息让观众们的呼声有增无减,将期待值拔到一个新高度。

“各位,感谢你们的应援。”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四处汹涌而来的排山倒海之气势让空向前迈出一步。

“下一首曲子是:『ルンがピカッと光ったら』”

话音刚落,舞台霎时黯淡。在空的声音再次回响于舞台之前,世界都为之沉寂。

“「準備はいいんかね?」(准备好了吗?)”

灯光乍现。欢快的前奏在荧光棒的热浪中奏响。短暂的钢琴solo后,打call声乘上第一声鼓点,配合着节拍轰鸣。

“はい!!(OK!!)”

空觉得这首活力四溢的曲子十分切合目前白热化的氛围。它作为后半场的开场曲可以说既不辜负观众的期望,又能充分缓解双方的疲惫。至少空觉得,她能够将目前的大脑里仅存的旋律演奏到天荒地老。而且——

“「覚悟するんよ!」(做好觉悟哟!)”

副歌奏响。

唱出「ピカッとルンが光れば」后,空将麦克向前高举。

“wow!!woh!!wow!!woh!!”

粉丝的竭力呼喊回应着空的心情,将此外的所有声音尽数吸收。世界聚焦于此。

——副歌部分的互动性是空最为期待的。

继「ゴリゴリアタック!」的收尾后,歌曲无缝衔接起『星間飛行』。进入副歌,伴随嗓音弹出的一声「キラッ!」,空的双耳犹如蝴蝶展翅般向上拉长、竖起。身后的斗篷似乎被脚下的强风洗礼般飞舞。空的身体乘风而起,如羽翼般轻盈。台下顿时爆发起三丈高的浪潮。荧光棒簌簌切换为亮黄色,整齐的颜色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迅速铺开。空于这星空般璀璨的世界中自由翱翔。

当全息提词器即将拨到「心が光の矢を放つ」时,空的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因为配合着歌词的大意“从心中放射出光矢”,她的手中会出现一把由光铸造的长弓和一镞蓄势待发的光箭。空不得不将其射向观众席的某处。当然这只是特效,实际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本该如此,直到某次演唱会上,某位被“射中”的粉丝从鼻腔中溅出了大量血液、当场送医。事后,空向公司提出取消该动作,但得到的回应是:“这可是俘获人心的杀手锏,怎么可能取消?”见状,空甚至觉得他们还意犹未尽。不久后,空收到了那位粉丝长达两千字的感谢信,信中表示他完全没事,不必担心,还请不要因此而撤销该特效,否则他会向广大粉丝以死谢罪。空只得露出苦笑。顺便一提信中有一半内容都是告白。

特效如期而至。在被强调的“つ”脱口而出的瞬间,捏着箭羽的右手张开。箭簇如烟花般迅捷,向着观众席的中央射出。花里胡哨的特效和音效接管了歌曲进入第二段前的真空期。随后,爆炸声响起。

爆炸到底是否是从观众的声带中发出的,如果以观众自身的视角回答,是肯定的。不过对于处在世界顶端的空来说,那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爆炸。

“欸?”

空睁大了双眼,她不觉得视野尽头溅起的火花是特效。音响受到干扰,发出电流窸窣的声响,接踵而来的是刺耳的回授音。终于,观众陆续导出了和空相同的答案。

“唔啊啊啊啊,是整合运动!!!”

从观众席边缘扩散开的声音逐渐覆盖过他们高涨的热情。恐惧迅速侵蚀全场。要知道,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场所,任何骚动和暴乱都会被放大。

轰!

接连响起的爆炸声接管了空的舞台。观众对空的应援转化为对死神撕心裂肺的哀嚎。舞台登时黯淡。

“大家,保持秩序,安全出口在西北和东北两侧…”

然而空的声音宛如一滴坠入烈火中的水珠,连一丁点儿火星都擦不出。音响全体宕机——不,准确地说,它们成为了敌人的传话筒。

“一个都别想跑,你们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八处声道犹如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死神,用绝望的镰刀挽住咽喉,将大部分人定格在了原地。借着残余的微弱灯光,空看到的是全身腥红的寻仇者,模样活像死神——如果他们手中握着的是镰刀的话。

“你们从此刻起都变成了人质。既然数量有这么多,杀掉几个违抗者不过分吧。”

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空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自己明明漂浮在舞台的最顶端,周围散发着源于自身的璀璨光茫,是最佳的靶子,但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视线,仿佛自己只是一团空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爆炸响起的一瞬,自己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吗?空顿时感到头脑一阵眩晕。

“呃啊啊啊!!空大人,救救我!!”

这道仿佛从那个世界的入口处传来的尖叫,为何会如此清晰地抵达这里,空已经没有余地去思考。她循声望去,却只目睹到了最为残忍的一幕。

“闭嘴!”

寻仇者的刀横向一挥,披着白中泛黄的长发的菲林族少女背部喷射出大量鲜血,将白金色的锋芒染成朱红。一阵悲鸣,少女倒在地上,血泊霎时扩散开来,淡黄色的棉质外套铺上新染料。

空感到自己心中某根最为关键的弦从紧绷的状态断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嗓子不听使唤地发出剧烈震动,甚至撼动了整个空间。不错,世界宛如身处地震,振幅堪比大陆板块的移动。

裂缝顷刻间爬满墙体。天花板塌了下来。处于最高位置的空无法保护任何人。建筑体直接穿过她,浩荡地向地狱压去。至于那造成了多少伤亡,空已经无从认知了。她感到自己的喉咙被火焰焚烧着,无法停止。空听不见除自己以外的人所发出的悲鸣。

绝望之时,一双漆黑的手穿过她的皮肤,明明没有形体,却切实地压住了空的声带。黑影浇出的这盆冷水让空全身一颤,喉咙得以喘息。然而她却无法回头,脊椎仿佛失去了这项功能。那到底是恐惧在作祟,还是有双无形的手固定住了自己的颧骨?

“呵呵呵呵…”来自地狱深处的笑声。“你果然还是无法掌控自己的魔力呢。”

“谁…谁…”声带被卡着,空艰难地吐出字眼。

“你什么都做不了。我问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怎样使用自己的声音去拯救你的拥趸,摧毁你的敌人呢?”

“我…我…”

“你要是想好了,我就放手咯?”

“不,不要!”

空的气息突破了堵在气管里的石头。她知道,一旦黑影放手,局势将无法挽回。她能够控制自己的魔力,却没有办法同时掌控如此多的对象。无论是谁,都会听到她的声音。

——不对,整合运动的意识里似乎没有我…而刚才那位女子,确切地呼唤了我的名字。

不可控要素实在太多,但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意志,黑影的气息转瞬即逝。喉咙变得舒畅无比。

空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音色中附加魔力。她清唱道:

“「たとえば…」(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