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天旋地转,前往地狱的道路未免过于颠簸。

“......”

声音传来,但它仿佛被浸泡在水中,模糊不清。难道我正沉在海底?不,是坠落!全身都泛起失重感。

“咕!!”

迪鲁抽动着惊起,下意识握住剑柄,可是腰际徒挂着鞘璏。

“迪鲁,你还好吧。”方才在不断摇晃他的人问候道。

“山姆?”迪鲁先是环视周围,然后疑惑地盯着对方,“这是哪儿?”

“不知道,但一定还在莫蒂卡山脉内部。”

迪鲁再次扫视。视线循着高耸的岩壁上升,直到被头顶那无尽的深渊吸收。这样的岩壁是否已将自己团团包围,迪鲁瞥一眼周围的同伴们就知道。

斯诺、瑞肯、皮克斯…他们都在,人数不少——虽然不及所有的同伴。他们无不驻足原地,靠墙休憩,没有寻找出路的打算。显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这里是座牢笼。

“我看到了铁栅栏。”山姆强调道,“足足四吋粗,死死地扎在地底。”

迪鲁茫然地点头、起身。“为什么我们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皮克斯侧目视之,“你是第一个进入洞穴的,如今却是倒数第二个醒来的。你昏迷前遭遇了什么?”

迪鲁在回答前,先用眼神询问山姆。对方眨巴眼皮。

“我看见那个黑色斗篷经过我面前,然后就不记得了。”

迪鲁转过头:“那人隶属罗德岛。”

闻言,皮克斯攥紧了拳头,“谁放出的消息?”

“很多人,”回答他的是斯诺,“他们看到了罗德岛的移动要塞驶离卡西米尔,这么大个家伙不可能看错。谁让最近整合运动盯上了龙门,他们本该顾此失彼…”

整合运动可不关这帮人的事,迪鲁思忖。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个玩火自焚的组织,认为其以暴制暴的行为毫无未来可言。迪鲁打算另寻出路,依靠赏金猎人的嗅觉和人脉,他寻到了这里。趁着这股淘金热,他牵走了组织里的许多弟兄和财产,还顺带拉拢了大亚当和五十夫长,悄无声息地潜逃他乡,远离那是非之地。岂料自己就是纷争的火种,为这片本该与世无争的静谧土地再添一把薪柴。难道整合运动的名号对于罗德岛来说就这么具有吸引力?

“结果杀了个回马枪?”皮克斯站了起来,“我们当中一定出现了叛徒!不然为何他们还能紧紧咬着我们不放?”

“你冷静点,”迪鲁劝解道,“在惩治叛徒之前,我们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脱身吧…”

“不,得先把叛徒解决,方无后患。”皮克斯冲着迪鲁怒目圆睁。被软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让他烦躁不已。

“你什么意思?”迪鲁也跟着站起来。

“还用解释?我们就是收到了你的通讯信号才进入洞穴的,你点的那些火焰标记乱得一塌糊涂!我们还傻乎乎地盲从,结果落得这般下场。我看你是想把我们关在这儿,好私吞财产吧,先锋迪鲁?”

“血口喷人!”迪鲁窝了一肚子火,差点让他说不出话,“我要是想私吞,为何当初还要带上你们?而且,”他拍了拍裤腰袋,“通讯机现在根本不在我手上,准是被敌人缴获了!这都是他们的诡计,他们对这里了如指掌。”

“冷静,不要吵。”山姆站在了他们之间,肥硕的身材让人难以逾越。“我们先想办法从这儿出去,好吗?”

“噗!”皮克斯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向岩壁走去,“这里的岩壁没有通顶,只要你能爬上去。”

然而高度让人望而生畏。或许能寄希望于那俩大块头将这岩壁撞个稀巴烂,但他们连洞穴都钻不进来,只得在外面把风。

“你在昏迷之前看到了什么?”迪鲁向着皮克斯发问。

“女巫。”皮克斯头也不回,“一头瘆人的白色泽鹿,像从怪诞里走出来的一样,皮肤煞白得像雪。我一箭射穿她的肚膛,她在死之前用蓝色的水晶球爆破了我的弩。可惜我比她先倒下。”

皮克斯一脸得意的神情,而一旁的斯诺脸上挂着恐惧接道:“我还未反应过来,一副巨大的铁拳就砸得我不省人事。”

明明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以他们的口吻叙述却像极了追忆往昔。

“现在好了,我们的共同点就是手无寸铁,赤裸裸地被晾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干等死。”皮克斯补充道。迪鲁看到他的每一口气息都冒着青烟。

“唔啊!!!”

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众人。

“戴文,戴文!冷静,没事的。”瑞肯拍拍他的背,安抚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身为轻甲卫兵的戴文喃喃不休。

“没有人会杀你,除非你继续吵闹下去。”皮克斯来到最后一位苏醒的同伴面前。

“罗…罗拉斯死了,被般若切膛。”戴文喘不过气,仿佛罗拉斯的肠子塞在他的咽喉里。

“这次又是什么鬼东西。”皮克斯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对方会让他们全体幸存。拿一些死人杀鸡儆猴,逼供活人时才会更加方便。

“我知道她是谁,”戴文的情绪依旧激动,双腿直打颤,“绿色的鬼怪,额头上长着犄角,你们不可能没听说过!龙门近卫局,他…他们竟然穷追到了这里…”

“他是被吓破胆了,净瞎扯。”

“不,我亲眼看见的。”戴文摊开手,上面有血的印记。“我们就不该披着整合运动的外衣行动,那些家伙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喂,我们去坦白吧。”

“坦白?坦黑还差不多,我们干的本来就是脏活。”皮克斯嗤之以鼻,“再说了,到现在连个狱卒都没瞅见。如果我们真的被监视了,那对方应该知道我们全都醒过来了吧。”

众人身处恐惧的煲锅里,焦躁的气味越煮越浓。迪鲁坐立不安,他开始口干舌燥,想必其他人亦是如此。他预感自己真的要腐烂在这里,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种死法。

就在绝望蔓延到咽喉之际,歌声响了起来,宛如巨人对着渺小的世界在歌唱。迪鲁等人抬起头,看向奈落之底。那澄澈的女音回荡在人间,世界闭眼聆听:

“「たとえば途切れた空が見えたなら」”

(倘若看到了天空不再变换)

“「震える僕の声が聞こえるのなら」”

(倘若听到了我颤抖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