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十分朦胧。
没有图像,没有声音,更没有其它能够交互的东西。在这无尽的黑暗,到底有什么,能够填充这溢满全身的空虚与荒芜?
几天,几月,几年。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听说,睡梦中的时间流逝,相比现实更加迅速。
那么,我是不是沉睡了几百、上千年了呢?
而等我苏醒的那一刻,会不会意识到,自己已不是曾经的自己了呢?
我无从得知答案。
只要这片黑暗依旧存在,我所希冀的答案,就不可能显现。
“滋……滋……滋……”
是声音。
“滋滋滋滋滋滋……”
不对,是电流。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难不成,这是电波?
闲置许久的大脑,随着这空间里的一阵噪音,变得躁动起来。
我尝试去理解它的意义,设法与其连接。
——这是最后的机会。
潜意识里,仿佛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伸不出手,也没有脚的知觉,连躯干本身是否存在都不清楚。
对,只有意识。
只有意识。
只有意识?
只有意识。
这样啊。
像是豁然开朗一般,我止不住地愉悦起来。
只有意识就够了。
所有的感觉,都是在大脑生成的。那么,只要意识还保留着,大脑就还算是完整。
加上能听到这“滋滋”的音响,至少听觉中枢还没有完全损坏。
接下来,就是要去抓住这阵噪音。
没错,“抓住”。
普通人的抓住,也许是伸出手,去触碰天线吧;可这不符合逻辑的行动,根本不适用于只有意识存在的我。
如果你能想象史莱姆的话,我就像它一样,只能用自己的一整个身体,去吞噬外界的一切。
而这阵噪音,就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猎物。
接近它,抓住它,消化它。
有对应的消化系统,便能理解,并转化为自我的一部分。而拥有140亿神经细胞的意识寄存体——大脑,本身就是最强的“信息消化器”。
无数的锁眼,排列在记忆中,而那些由我们依靠意识抓住的信息,就是其中一个暗锁的钥匙。
没错。
只要抓住这突然显现的信息,就能打开某把,尘封在记忆中的意识锁。
这就是人类至今为止,所有谜题的解法。
我“活动”着意识,向噪音源靠近;没有了形体的束缚,一切行动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抓住了!”
无形的噪音源,如接口般与我的意识相连。紊乱不堪的连续信号,在进入意识的那一刻,化为规律的电波讯息,顺着意识通路,进入某一块集成的消化区域。
“咔——”
意识深处的某个开关,似乎被打开了。
“......”
“......”
“......”
“正在尝试与Rhodes Island进行神经连接。”
Rhodes Island?
最新产生的电波讯息,并没有打开新的意识锁。
不,也不能这么说。我能理解这些文字的单个意思,也能猜测可能的排列组合,还能推敲出整句话的意思。
——Rhodes Island。
这是个地名。
但是,这是哪儿?
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存储。
“能回忆起你的名字吗?”
……
……
……
博士。
明明在问我名字,我却回忆起了这个名词,这个称号。
是一个在人工海岛上进行违法研究的变态博士吗?
“神经连接成功,检测到一级用户登录,PRTS紧急启动,预计剩余时间20分钟。”
似乎,还需要等待20分钟的样子。
“管理员程序强制启动中,正在跳转……”
嗯?
一阵颠簸袭来。
之前在脑中缭绕的滴滴答答的电子音,完全消失了。
原本在随着接口不断扩展的意识空间,再度塌缩为被黑暗占据的虚空。
“哦,是你。”
场景开始浮现。
“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久。”
偌大的空间,被立窗玻璃束缚。
“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徘徊在悬崖的边缘。”
而在这空间之外,有一只看不清形体的巨兽。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你的身份,但你还记得那个称号,这就够了。”
它的眼睛,始终盯着被束缚在这片空间里的我。
“……好了,别在这里逗留太久。”
出人意料的是,在空间内侧,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被束缚着。
“毕竟,你既不是我的客人,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背对地站在我的面前,和前几秒的我一样,出神地望着屋外的巨兽。
“她需要你。”
亚人?
“12月23日。”
看着她脑袋上的一对耳朵,意识不自觉地联想到这个名词。
“你可能记不清这一天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兔耳还是驴耳,让我非常在意。
“这会让你陷入十分危险的处境。”
我突然想到,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那么在我的身后,说不定能看到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是第五个人的存在。
“......”
但在回头的那一刻,视野被强行关闭了。
“不。”
黑暗。
“你必须回想起来。”
有点不一样的是,我感受到另一股,说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的东西。
“……知觉……”
——痛。
“开始循环......阻升主......停跳液注入完成......”
——钻心的痛楚。
“......体温过低……海克塞米松20cc,静推。”
视力再度恢复。
“止血钳!”
模糊的视界里,从正上方,袭来一阵刺眼的白光。
“……状态正常……开始切除……注意室颤……”
这是,又跳转到某个应用程序了吗?
“……抱歉……”
如此真实的痛楚,真的是机器营造的虚假吗?
“又让你受苦了。”
像之前一样,顺着声音寻去,前往声源所在之处。
“......”
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行动分毫;只有眼睛,这个距离意识最近的部分,能微微移动。
“博士……”
晃动的视界里,那位兔耳(驴耳?)少女,出现了。
“......手!”
这样啊,原来,你转过来了啊。
“抓……紧!”
这是……要为我打开新的意识锁吗?
“抓紧我的手!!”
我用尽全力,像一个企图通过触碰天线接受电波的愚笨之人那样,紧握贴在手心上的那份柔软。
这份柔软,并不熟悉。
却非常温暖,仿佛有着安抚一切的热度。
这就是新的讯息吗?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阵阵稳定而又明亮的电子音,像在庆祝新生一般,按照令人安心的节奏,发出悦耳的音色。
“......紧急......救......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