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异变

那个感染者女孩去了哥伦比亚。在那里，她会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但恐怕，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吧。仔细想想，我们和他们何其相似，都是怀抱着对未来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活着，为了那近乎可笑的新世界而死去。

但是，相似并不代表相同。我尊敬他们的选择，却不意味着我肯定他们的行动。我沉默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凯尔希医生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嗒嗒轻响。

“博士，我有话和你说。”凯尔希医生单刀直入地说道，随机一脸凝重地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她的表情与平日的沉稳大相径庭。从她精致的小脸上，我分明看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紧张。这样的凯尔希医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来，她要和我说的事情，恐怕相当不小。我暗暗惊讶于这一点，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们的组织要转入暗处了，你知道吗？”她开门见山地问我。

我微微颔首。在巴别塔的高层之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因此我也是知晓，她要和我说的事情肯定不止那么简单。而能让这个平日总是带着一副古井不波的沉稳表情的凯尔希医生感到紧张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猜。

“组织想让我们成立一个明面上的机构进行活动，我说的没错吧。”我轻轻敲打着光洁如新的大理石桌面，字斟句酌地说道。

对于我同样直白的陈述，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你说的没错。但是，有一点你肯定猜不到。”她纤细的眉尖微微蹙起，这么说道。

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寻常小事肯定不会让你这般失态。恐怕，这件事情和阿米娅有关，对吧？”说完，我抬起低垂的眼帘，直视着她的双眼。

“没错。”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当组织上第二次派人来探什么病的时候，我就发觉了他们的目标是谁了。恐怕，从我们当时接到那份委托开始，阿米娅就已经被组织注意到了。可是我不明白，她只是一个粗通一点源石技艺的年幼感染者，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们？或者说，关于她，你们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我的声音没有起伏，简直就像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的一样。

她同样直视着我的眼睛，沉静的声音表明了她坚决的态度：“关于这个，待时机成熟我们自然会让你知晓。所以，现在别再问我了，好吗，博士？”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了。她深深地吐息，说道：“那些事情以后自然会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些。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医药公司，组织提了一个要求……”

“让阿米娅担任领袖。”

我和她同时说出这句话，却也同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终是我打破了沉默：.“阿米娅她……知道这件事情吗？”

凯尔希医生面沉似水，微微点头。似是猜到了我接下来要问些什么，她接着说：“是组织上的人亲自和阿米娅交流的。具体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但是，阿米娅她接受了。”

是吗。我忽然感到一丝无力。为什么？通常，我的权限应该是和凯尔希医生相近的，在某些领域，甚至还是我的权限比较高。但是眼下看来，似乎她掌握着比我多得多的情报量。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和我……有关吗……”我心中暗想，却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我会和雷姆必拓接触一下，而你，也是有着自己的任务。这个，是上级亲手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的。凭我的权限是看不了的，这里面，应该就是你这段时间的任务了。”

她重新回复了往日的冷静神情，将一个洁白的信封推给我。鲜红色的蜡封完好无损，打着巴别塔的徽记。

我伸出手，摩挲着那枚艳红。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已经来到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登上舞台的时候。

我看向凯尔希医生，她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而是定定地注视着窗外。灰色的云覆盖着整个城市，在朔风中悠然地变换着形状。

在铅灰色的天空下，一只雪白的鸟倏忽而过，消失在这金属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