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时刻,我再一次来到了老教学楼的顶层,不出所料,李穗青老师像上次一样站在楼道里,痴痴地望着窗外。

我深呼吸,走了过去。

“哟、哟!李老师好。”

李穗青老师转过身来,对我微微一笑。

“真巧,国然,又在这儿见到你了,你也是等朋友吗?”

“算是吧......大概。”

平淡的表情,宁静的问候,知性的无框眼镜静静地搭在她的鼻梁上,无论怎样,李穗青老师实在是跟这个阴森地方不怎么相称。

我小心翼翼地出口询问道。

“您,还在等朋友吗?”

“是啊。”李老师毫不迟疑地答道。

“您的那个朋友,她是......”我突然住了嘴,换了一个问法。

“你的朋友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她眨眨眼,用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好一会儿,就在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

“知道。”

“哈?”

“知道哟,就在这栋楼里,或许是某个废弃的教室,也或许是哪个数年不能打开过的储物室。”

“我以前找了很久,但一直,一直都没能找到。”

我“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姑且问一下,您说的,是她的尸体吗......”

李穗青老师却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继续自顾自地讲着话。

“她说她最喜欢顶楼窗外的夕阳了,可如果是在里面的话,就看不到这样的黄昏吧。”

像上次一样,李穗青老师嘴里喃喃自语着越过了我,走下了楼梯。

可就在下楼的一瞬,从她的包里掉出来了一个粉色的,如同钱包一样的东西,我走过去捡起,想叫住老师,可往下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我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发现那并不是钱包,而是一封尚未拆开的信伐,从包裹信纸的信封来看,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打量了一会儿后,我把信封收了起来。

总之,先拿着吧,等有机会再还给她吧,时间很晚了,我回到了家里。

进门之后,我看到洛水谣正坐在沙发上看她这两天追的狗血言情剧。

啊,我记得,这部电视剧我无聊时陪她看过几眼,看来女主的白血病和男主的植物人都痊愈了,现在到他们查出彼此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桥段了。

我看着这狗血的剧情,朝抱着咸鱼抱枕的那家伙问道:“好看吗?”

洛水谣抽出一把纸巾,哼哧擤了下鼻涕。

“太尼玛感人了!”

“......行吧。”我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个问题。

“闻一凝,你还记得不?”

她狐疑地瞅了我一眼,“之前捅你,之后又搬到我们对面的那个?”

“对,没错,看来你还记得。”

“她怎么了?”

“一言难尽,总之,她遇上麻烦了。”我砸吧了下嘴,“今晚你早点睡吧,打坐也行,我得让书叔把我送到那个地方找回她来。”

“她被绑架了吗?”

“比那还严重,她好像是被幽灵缠上,被抹除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了。”

没想到洛水谣听后竟然说道:“这不挺好的吗?”

“你和书叔咋一个德行......”

“我没开玩笑,找回她的话对你真的好吗?”

“嗯?”我一愣,“什么意思。”

洛水谣伸出手,拿起水果刀在手指间把玩着。

“她是吸血鬼猎人吧,而且对你有着那么深的偏见,费那么大事找回她来不怕她再捅你吗?”

我笑笑,打趣道:“反正我又死不了,权当献献血嘛。”

咔哒一声,水果刀掉到了桌子上,我转过头去面对洛水谣,却发现她的眼神很认真。

“国然,我不是在说她究竟能不能杀了你,我在意的是她对你的敌意,以及你面对这份敌意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对,她现在是杀不了你,可以后呢?只要这份敌意还在,她的危险就一直存在,等以后她找来了更强大的吸血鬼猎人,或者得到了足以杀掉你的武器,那时你还能现在这样笑的出来吗?”

她眼神动了动,继续说道:“我师伯曾经就是因为怜悯一个叛徒的天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现在那个人却为了报复师门而不择手段,甚至与魔修们同流合污,不知残杀我门多少师弟师妹。”

“......水谣,要对人,而不是对事。”我走过去,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就被打掉了咸猪手。

“你说的没错,闻一凝的确对我存在着偏见,但这份偏见针对的是吸血鬼而并非我本身,除此之外,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的同学。”

“而且,如果我都不去救她的话,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

洛水谣沉默了半响,最后叹了口气。

“罢了,随你吧,我管不着。”

我轻轻笑道:“谢谢。”

“我去做饭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要吃蛋炒饭,加个蛋!”

——

窗外小区的最后一户人熄了灯,我按亮手机,荧光屏幕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洛水谣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但还是在偷偷帮忙打了昏睡咒,也多亏她,这次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我最后还是翻了墙,来到图书馆顶层,到达时书叔已经在昏暗的灯光下等待着我了。

“哟!”我打了个招呼,走过来。

“怎么样了。”

书叔捧着本封面古朴的典籍,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

见我过来,他抬头问道。

“都睡了吗?”

我点头,“水谣下了法咒,应该都睡了。”

“那就好,准备进入那片世界了吗?”

“嗯。”我点点头,然后看着书叔往我面前砸下了一整瓶看上去就不像什么正经玩意儿的红口小瓷瓶。

啊,这玩意儿我之前在宫斗剧里看到过,触者非死即残那种。

此时,书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吃了它!”

“回皇上,臣还不想死。”

“......你又在这儿给我整什么活儿呢,这是安眠药,吃了我才能把你送进去。”

安眠药你非要装鹤顶红的瓶子里么......

我在心里这么吐槽道,但还是仰头一口闷了。

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吃的泡腾片,嚼起来嘎吱嘎吱的响,当我全咽下去后对面书叔朝我看过来的眼神却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全给我吃了?”

“......你把瓶子拿过来不是让我都吃掉的吗?”

“医生给你开完吊瓶你还能都喝了不成?”书叔摸了摸额头,“罢了罢了,都是命啊,药没就没了吧。”

“......我个人认为此时我的人身安全更值得您担忧一下。”

图书馆没有床之类的东西,所以我只好躺在长椅上,书叔站在一旁对我说道。

“记住,在你睡后我将短暂抹除你存在的现实,在第一个记得你的那个人醒来之前,找到你说的那个人,把她带回来。”

我张了张嘴,想扯扯淡发发骚,但发现舌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麻木的说不出话。

药效很快就发作了,我的意识开始涣散,视线愈加模糊......

再睁眼时,世界已经失去了它的颜色。

是的,白色,不,更像是无色,整个顶楼都如同是没有上色的素描画一样,即使身临其近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一丝真实感。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不存在的世界?

书叔早就不见了踪影,窗外也是空无一物,心中没有恐惧,但莫名的让人感觉孤独得很。

我来到了老教学楼的顶层,在那边,李穗青老师站着的地方,此时有着另一个身影。

啊,是的,我见过‘她’。

我慢慢走过去。

“李穗青老师说你很喜欢从这儿看夕阳——我没认错吧?”我这么对那个人说道。

“黄昏是白与黑,光和暗交界之时,有着世界上最浓厚的色彩,只可惜,从这里看不到。”

‘她’轻轻抚摸了下漆黑的,没有一点外边景色的窗面,转过身来。

我看不清对方的五官,我想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存在那种东西。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那个人张开双手,这么说道。

“这里真寂寞啊,你是来陪我的吗?”

我摇摇头,“有机会吧,这次我是来找人的。”

“一个女孩,对吗。”

我感觉‘她’笑了。

‘她’伸手指向协会活动室,“就在哪儿,去吧。”

“诶~你倒是果断呢,不怕我带走她之后没人陪你玩了吗?”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摇了摇头。

“我必须纠正,不是我把她抓过来的,是她自己想要消失,而我不过是满足她的愿望罢了。”

我挑眉,“你是说,闻一凝是自愿消失的?”

“再强大的幽灵也没法生生将一个存在抹除,除非她自愿。”‘她’摇了摇头,说道。

“去吧,如果你能说服她的话,虽然我觉得可能比较难。”

“为什么?”

“......那个女孩,强迫自己每一刻都保持着那完美的笑容,可渐渐的,那微笑僵硬了,被固定了,化作了她自己无法摘下的面具,真实和虚假的她被混淆,分不清彼此,不敢面对的她选择了逃避,最后,来到了这儿。”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她’这么说道,然后转过身去,重新把目光投回没有色彩的窗口。

我看着她的身影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越过她,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