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熟悉的那扇门，望过去的第一眼我便看到了闻一凝。
她就坐在那个写着我名字的名牌的位置上，双手抱着腿蜷缩在凳子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
喂喂，这可不像闻一凝啊。
我认识的闻一凝，可是会一边狞笑着，一边把人捅了个对穿的疯婆子啊，才不是眼前这个跟被主人抛弃似的，猫一样的家伙哎。
我走过去，可直到来到她身边，她都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
“喂！”
直到我忍无可忍地叫了她一声，闻一凝才抬起头来，用迷迷糊糊的眼睛撩了我一眼。
她的眼角红红的。
语气却还不饶人。
“你来干什么？”
凶巴巴的，像是炸了毛似的，可我却起不来一丝挤兑她的想法。
因为......
“......不要再笑了好吗？”
面具。‘她’所说的面具此时正挂在闻一凝的脸上，挂在她弧度优美的嘴角上。
是的，闻一凝笑着，那笑容恰到好处的完美，多一分矫作，少一分冷漠，量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如沐春风吧。
可她的眼神却没有生气。
所以那笑容在我眼里比泥塑的还要僵硬。
“别再勉强自己了。”
她眼神微动，伸手想要触碰脸颊，却在半空忽地停顿，接着立刻缩了回去。
“......你不懂。”半响，女孩儿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蹲下身子，把和她的视线拉到同一高度。
“之前你有问过我，问我是否觉得你是完美的，现在的话可能有点晚，但我想在这里回答。”
直视着她迷糊的双眼，我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闻一凝并不完美。
闻一凝并不是那种理想化的模板，至少在我眼里，闻一凝从来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个完美女神。（至少在你捅我的那时。）
我很讨厌把所谓的标签贴在某一个人的身上从而成为那人的代表，完美学生？温柔校花？拜托，我才不觉得这种单调枯燥的，用区区几个文字就诠释意思的词语就可以代表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独立的人。
你可以哭，你可以笑，你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遇到讨厌的男孩子表白也可以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别忘了，不是还有个死不了的家伙儿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了吗？
就算想装作完美形象的话，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戳穿你的，所以都是白费功夫哦。
闻一凝，你没必要为别人活着，所以也没必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目光。
做你自己吧。”
我伸手触碰女孩儿的嘴角，轻轻地按揉那僵硬的肌肉。
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打掉了咸猪手。
这年头占个小姑娘的便宜真难。
“又想死了吗？”
闻一凝声音嗡嗡地威胁道。
但我却终于放下了心。
因为面具碎了。
僵硬的嘴角柔和了，闻一凝此时凶巴巴地瞪着我。
带着满脸的杀气，和随时准备捅穿我的坚毅。
也不知道我是该悲该喜。
“.......呐，我说啊，我对于国然，算什么人呢？”
在我还在酝酿怎么把这姑娘先忽悠回现实的时候，闻一凝突然朝我问道。
我一愣，什么意思？
“仇人？朋友？亲人恋人还是陌生人？国然你到底是以什么立场才来找我的呢？
我对你又算什么呢？敌人......还是同类？”
敌人......同类......
我的耳边回想起了亚尔弗列得与我讲述的，闻一凝的过去。
闻一凝在问自己，但同时也在询问我。
我，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吗？
......不，答案存在的。
不是一年前，就存在我心里的吗？
“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同类。”这是我的回答。
我抬头直视女孩儿疑惑的双眼，认真道。
“我们存活于世，皆当唯一。”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直到闻一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对不起，可是......哈哈哈哈，你一本正经说着这种中二台词的样子真的是......”
这货喘上那口岔了的气儿，总结道：
“好二啊！”
我突然希望她喘不上那口气了。
而我面色坚定，纹丝未动。
“多谢赞美。”
反正我不要脸也不止这一回了。
我伸手拉起笑的眼角含泪女孩儿来。
“吃水饺吗？”我问道。
“......什么馅？”
“猪肉粉条。”
......
我独自一人走出了活动室。
“回去了？”
轻轻的声音。
我点头。
“回去了。”
“她”得到回答后，顿了顿，似是疑惑为什么我还留着这儿。
“你呢？不回去，想留在这儿陪姐姐吗？”
我摇摇头，“可能吧，但不会是这儿。”
“不会是这儿？那还能......诶，讨厌啦。”
我没答话，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怎么？”她愣了愣，随即笑道。
“想追我啊？”
我没接她的玩笑，而是问道。
“之前窗外的那个白衣女孩儿，就是你吧。”
“嗯？”她似乎有点惊讶，“我们之前见过吗？”
“请不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诶~真没意思，陪人家开开玩笑不好吗？直男癌......”
她挽了挽头发，承认道：“没错，就是我哟，胆小鬼先生。”
“那次只是意外......”我嘟嘟囔囔地试图狡辩。
“从走进中央楼就一直在意外？”
好吧。我叹口气，放弃挣扎。
“或许吧，但问题不在那儿。”
“问题？那么在哪儿？”
“那天。”我回答道。
“从天台跌落的那一刻。你向我伸出了手，而我做出了回应，约定从那时成立，现在也并未失效。”
“就这？”她哑然失笑。
“我们只见过一面，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怎么知道是我想被你拯救？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是否是您自作多情呢，胆小鬼先生？”
“因为当时我向你伸手的时候，你也想拉住我，不是吗？”
我没得到回答，她沉默了，纤细的手指抵在窗面的玻璃上一言不发。
半响，她才缓缓开口道：“或许吧，但等你‘认识’我后，再说这些吧。”
“......嗯。”
她叹了口气，背过手来，语气无奈地说。
“好吧好吧，既然你非要追我，人家就只好给你一个了解人家的机会咯。”
“再去了解一下‘我’吧，了解那个藏在怪谈的，‘我’。”
“如果你可以见到‘我’的话——虽然我不怎么相信，我不介意给你一次机会。”
莫名的，我心中涌起了一阵空虚，似是被她平淡的语气所勾动。
“我会的。”我喃喃道，然后迈开步子，越过她，走下了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