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历349年6月9日11:01安娜的家---
母女二人回到家,沉默的气氛渲染着周遭的空气,令这间本就不大的出租屋显得更加狭小了。
“妈妈,我去做饭,您先休息一下吧。”
安娜默默地点了点头,之后便一直低垂着脑袋,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缓缓地走进卧室里。
不仅被女儿得知自己一直从事着极其肮脏的工作,而且还在女儿的眼前被人欺侮至此……她早已羞耻得无地自容,甚至想要一死了之。
但她绝不能死,她是年幼女儿唯一的倚靠,根本没有自行了断生命的权力。
似乎是担心母亲一个人呆着,塞拉菲娜草草地炖上一锅菜后便急忙地赶到卧室。她知道母亲一定受到特别大的打击,自己必须呆在母亲身边。
“妈妈,别再哭了。”
“菲娜,对不起,都怪妈妈……”
“妈妈没有任何错。”
为了给女儿治病,安娜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房屋、财产、尊严与身体。好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女儿的病终于“治好”了。
“没事的,妈妈没事。总算……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已经不必再花费高昂的医药费了!如今已经是最艰苦的时候了,没有比现在更艰苦的了,生活会好起来的!”
---次日7:30---
“菲娜,你在家好好看书,妈妈去工作了!”
“工作……”
“你放心吧,妈妈已经不必去做那种事了。”
“嗯!妈妈再见!”
怀抱着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安娜踏出了家门,迎接崭新的一天。但她的求职之路并不顺利……
“安娜?你要回来上班?算了吧……谁知道你有没有性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客人看到你还吃得下面包吗?”
……
“你要来我们这工作?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又不是娼馆。”
……
“安娜是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不招工……”
……
为了大量地筹钱,安娜成了这附近最勤劳、最有名的妓女,没有人不知道她,就连路过的小孩子都会骂她是婊子。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安娜没能找到新的工作。
她坐在公园的湖边,俯视着湖面上那憔悴不堪的倒影,心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一股怒火。她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将自己的身影打碎,然后又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安娜!这不是安娜吗?”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安娜回过头,眼帘中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男人的身影,她曾经的顾客。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今天正好,来我家吧,正一个人闷得慌呢!”
“抱歉……我已经不做了。”
“不做了?不做什么?”
“我已经不做那种事了。”
“那种事……开玩笑的吧,你可是安娜啊!不做那个你还能做什么?”
“我…我还能做什么……”
——是啊,不做那种事的话,自己还能做什么?
“快来吧,不差钱的!”
……
今晚,安娜又是很晚才回家。
“妈妈,欢迎回来~”
“菲娜……”
才刚一进门,安娜便想要抱住女儿……然而,明明已经伸出双手,她的动作却停滞了——她不想用自己那肮脏的身体去触碰女儿。
塞拉菲娜看到母亲这副样子,便主动走上前抱住了母亲。
“对不起……菲娜,对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吗?”
“妈妈没能找到工作,而且再一次地……再一次地!……呜呜呜呜……”
安娜的话说到一半便没脸再说下去,取而代之的哀嚎哭泣。
“妈妈……别哭了。”
“塞拉菲娜,再忍耐妈妈一会好吗?就这个月就好,把欠的房租交上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们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就好!”
“哦,我知道了。”
二
---国历349年6月15日6:10安娜的家---
*咚、咚、咚!*
一大清早,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谁会在这种时候敲门?安娜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房东太太又来催缴房租了。
打开门后,安娜习惯性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房租我正在想办法,麻烦您给我两天时间就好……沃伦?”
出乎安娜的意料,来者并非房东太太,而是她的前夫,身边还跟着亚尔。此时的亚尔已经3岁了,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健康……这也意味着沃伦已经抛弃她们母女二人不管不顾3年了。
“安娜,可让我好找,原来你搬到这里来了。原来的家呢?”
“……卖掉了。”
听说安娜已经卖掉了房子,沃伦起初是吃了一惊,然后便叹了一口气,像是早就已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似的。
这时,塞拉菲娜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并立刻发现了站在门外的父亲……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抛弃她和母亲三年多的男人,但父亲确实是在用一种看秽物的眼神看她。
似乎是不想继续盯着这个小瘟神,沃伦的眼神很快又回到安娜那边。
“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亚尔也一起去。当然……我来请客。”
“那菲娜呢?”
一听到女儿的名字,沃伦的脸色就变了。
“她不去的话也可以……”
“也一起去吧。”
安娜坚定地说着,丝毫由不得反驳,沃伦也只得勉强地同意了。
父亲、母亲、我、亚尔,一共四个人。父亲挑了一家不贵也不便宜的餐馆,我们四人都去了。
像这样一家人出来吃饭还是头一次……不,现在应该说是两家人吧。虽然不知道父亲那边的情况,但这种场所对于我和母亲而言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席间,两家人之间互相交流了彼此的情况。
自从和母亲离婚以后,父亲和亚尔便搬去了一个叫黑森林的地方生活。据他所言,自己现在是一名猎人,在森林里打猎为生。虽然生活过得有些拮据,但也比我们好许多。
母亲也讲述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但却一直在说谎:——在医生的努力下,我的病终于治好了,虽然有惧光的后遗症,但已经不会再危及生命了;这些年,母亲拼命地工作,卖掉了房子,还和亲戚们借债治病……总之,和真实的情况一点也不一样。她隐瞒了我们被骗的事情,也隐瞒了她早就辞掉了工作并走上了一条肮脏的道路的事情。
听了母亲的阐述,父亲的眼睛里总算是燃起了些许希望,他终于笑了出来。
这一次外出我们都很开心,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那样的。
我们不仅吃了美味佳肴,而且还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父亲搂着亚尔,母亲搂着我,其乐融融。
父亲也不像过去那样排斥我了,他甚至还用一副和我相当熟络的样子抚摸我的头……
在外面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临近中午时我们4个人回到了出租屋内。
“塞拉菲娜,和亚尔一起玩吧,我和爸爸有事说。”
“嗯。”
三
---国历349年6月15日10:40 卧室---
虽说他是我的亲生弟弟,可我们之间却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可以说我其实一直嫉妒着他。
我知道他什么错也没有,只是一个纯洁无垢的三岁小孩罢了……但很奇怪,当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却觉得他好像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有一个三岁小孩该有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但也不能总是一言不发吧。
“亚尔……欢迎。”
“姐姐。”
“……最近,你和爸爸在一起过的好吗?”
“还好吧……吃的、穿的并不缺什么……你和妈妈呢?”
“也……也还好吧,就像妈妈说的那样。”
这是骗人的,一点也不好。
“你和爸爸这次来是来看望妈妈吗?。”
“嗯,爸爸想要和妈妈复婚。可是却总是顾虑着些什么……”
顾虑着什么?这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想他顾虑的情况已经消失了。”
“真的?那这样的话爸爸妈妈可以复婚了吧!”
“哦……或许吧。”
我一点底气都没有地回答道,总觉得这其中又多了什么无法逾越的屏障。
*啪!*
清脆又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大厅传来,随后便是父亲的咆哮声。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
单纯是父亲的苛责声而已,一点母亲的声音都听不到……不,仔细听来是有的。
“你小声一点!会让亚尔听到的!”
“不必了!你根本就没资格做亚尔的母亲!”
突然,卧室的门被父亲推开了。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整张脸变得尤为可怕,还粗暴地拉起亚尔的手。
“亚尔,我们走!”
“爸爸,去哪?”
“回家!”
“可是……不和妈妈复婚……”
“不可能的!早就不可能了!我们走!快走!”
这时,父亲又看到了坐在一旁一脸茫然的我。
“塞拉菲娜也一起走!”
“……我?要去哪?”
“别问了!跟我走!”
我将视线投向屋外寻找着母亲的身影……找到了,她正瘫坐在地板上不停地哭泣,眼中布满绝望。
“我……我要问妈妈。”
“问什么!?跟我走!我是你爸!”
说着,父亲又强拉了我一把,把我的身子往他个方向粗暴地拽去。
应该高兴吗?父亲终于肯接纳我了……父亲终于承认我是她女儿了!
可当我看到母亲的时候,却产生了抵抗的意识。
“不!我不能扔下妈妈!”
听了这话,不远处母亲的眼中似乎闪烁出一缕希望的光芒,这光芒更加坚定了和母亲在一起的决心。
“你还要和她呆在一起!?那么脏的家伙?”
“不,妈妈并不脏……”
“开什么玩笑!”
父亲开始用更大的力气来拽我,而我则用相应的力气反抗,并摆脱了父亲的手。
“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见我如此地坚决,父亲愠怒的表情开始变得忧郁起来,甚至也显露出些许绝望。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带你走呢?”
说完,父亲便不再理会我,牵着亚尔的手转身离开了。
头也不回,既没有看我,也没有看母亲。
父亲走后,一切依旧是如常的模样。母亲从事着肮脏的工作,而我则不停地看书。距离月底还有10天,母亲说马上就能攒够钱,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全新的城镇安家落户……
说是这样说,可最近一段时间母亲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疲惫了。她总是在咳嗽,似乎是感冒了,却迟迟不退烧,脸上还长出一些类似麻疹的小痘。
生病了就无法再去工作,可即便呆在家里,她的一切也都是由她自己操劳的。我想要照顾她却被拒绝了,并被呵斥离她越远越好。
四
---国历349年6月22日22:40 安娜的家---
早上的时候安娜离开了……已经病得相当严重了,她却突然说要去工作。无论塞拉菲娜如何阻拦,她都执意离开家门,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虽然安娜以前就回来很晚,但今天她可是病的很重,这个时候没有回来便令人尤其担心起来……可塞拉菲娜也没什么办法,只有在家乖乖地等候着。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清晨,母亲竟然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家。
塞拉菲娜着急坏了,想要去找母亲,可要去哪找呢?到头来她只能将这件事告诉警察,虽然那些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点也不好。
母亲竟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母亲不在家里,塞拉菲娜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来想去,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起书来。
(等母亲回来的时候就给她讲新学到的知识……家里还有一些闲钱可以拿来买面包,坚持几天的话还不成问题。)
(我为什么这么想?母亲那么爱我,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在家好几天呢?她明天肯定就回来了!)
……
几天后,钱用光了。
(家里还有没有闲钱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好饿……)
于是,塞拉菲娜开始在家里四处翻找着,看一看哪里是否还有剩下来的钱……然而她一克朗也没找到,却在台灯的底下发现了一枚钥匙。
家中只有一个上锁的柜子,里面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钥匙为什么藏在这里?明明一直挂在妈妈的钥匙扣上的……)
她打开了柜子,里面有一个小袋子以及一封信。
亲爱的塞拉菲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吧。不要去找我,乖乖地按照这封信上写的来做,这是妈妈最后的要求。
妈妈患上了重病,会死的病,也是会传染的病,这个病是那么著名,所以决不可能是骗局。病情每天都在加重,我不能继续呆在你的身边了;医治也是完全不需要的,因为那只会白白地花费我们仅有的积蓄。所以妈妈走了,恐怕再也不会回来。如果妈妈运气好活了下来一定会去找你,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请做好妈妈再也不会回家的准备。
对不起,我是一个无能的妈妈。被人欺骗,导致家庭破裂,不能给你正常小孩该有的生活,连自己都搞得污秽不堪。以后你千万不能重蹈妈妈的覆辙!你要做一名医生,不要去学那个汉克,去做一名品德高尚、以治病救人为美德的医生。当然,妈妈也知道医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但无论你以后做什么都要切记一点:对于女人来说出卖身体无疑是这世界上最下流、最卑贱、最肮脏、最没有尊严的行为,同时也是十分危险的,妈妈的下场就是如此。除非你没有别的活法了,否则不要学妈妈!
口袋中的63枚银币是妈妈能够留给你的全部了,虽然都是肮脏的钱,但你也必须收下它们。千万记着,即便发现了妈妈的尸体也不要去承认你是我的女儿,因为那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读完这封信之后就去找父亲吧,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千万要活下去,有尊严地活着,找到幸福。
你无能的妈妈
(妈妈……不会吧……)
“妈妈……”
心灵出现了龟裂,逐渐碎裂成窟窿,怎么填都填不满的窟窿。
而且已经犯错了,她早就将母亲的失踪告诉警察了。
*咚、咚、咚……*
不祥的敲门声。
虽然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但他带来的八成就是母亲的死讯吧,同时也意味着母亲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该怎么办?)
“妈妈……我该怎么办?”
可惜安娜已经不在了。
(绝对不能回应这声音!)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响亮,而且还夹杂着成年男子交谈的声音。
“怎么回事?不在家吗?”
“不可能,一个小孩又能跑到哪去?”
“但这分明没人啊。”
“等下一次再来吧。”
听到脚步声渐渐离开,塞拉菲娜长吁了一口气,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咚、咚、咚!*
没过一会,敲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小塞拉菲娜!你在屋里吗?”
她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真见鬼,那小鬼跑到哪去了?再这样下去埋葬那个婊子的费用可要落到我们教会头上了!”
“我倒是不在乎谁给的钱,再者说你们教会不应当负担一些吗?非得从小孩子身上要?”
“那小孩子的钱也是从安娜那里来的,本来就应该是她自己负责的事情!而且教会又不是慈善机构,哪来那么多闲钱去埋一个婊子?”
“这样说好吗?没准那小鬼就在屋里呢。”
“里面不是没人嘛……喂,房东太太!你可算来了!”
(房东太太!?)
房东那里有备用的钥匙,意味着这间屋子终于要被闯入了。
*咔~*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进屋内——神职人员打扮的中年男人、身着西装的晦气男子、以及房东太太。
“塞拉菲娜!你在家里吗?”
房东太太朝着屋内大喊……当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此时的塞拉菲娜躲在衣柜里,手里抱着背包,里面装着母亲留下来的63枚银币。
“肯定没人啦。总之先看看这家里有什么能抵充一下葬礼费用的……”
“你认真的?这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能卖钱的。”
“不找一找怎么知道?”
东翻西找的声音从家里传来……很快便瞄准了这个衣柜。
“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有什么能卖钱的……”
衣柜的门被打开了。
“你是……”
“塞拉菲娜!?你怎么躲在这种地方?”
得知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安娜的女儿,神职者的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在大人们的拉扯下,塞拉菲娜被从衣柜里拽了出来。
“小姑娘,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们深感遗憾。我是教会的神甫,而这位是葬仪社的经理……”
“我的母亲……”
(该怎么回答?不能承认安娜是我的母亲……可是我又该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吗?可怜的孩子……你的母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不是我的妈妈。”
“你的妈妈不是安娜吗?”
“是……不是。”
“塞拉菲娜,诚实一点!”
房东太太用不容置疑的、长辈一样的语气训斥塞拉菲娜……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么再怎么说谎都是没用的,毕竟安娜母女的事她一清二楚。
“我……”
“既然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么就有必要给她办一个葬礼来安葬她,这是身为子女的人应尽的义务。”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给她办葬礼……”
“不想?那你还是她的女儿吗?”
“我是……”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神甫皱着眉头,像是塞拉菲娜已经在无意间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但只是因为她还小,也不方便去斥责她。
“……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母亲在去世之前一直从事着背德的工作……”
“……”
“你知道她死在哪里吗?十分偏僻的地方,到处都是垃圾堆积着,满是污秽肮脏……总之,这样下去,她一定会下地狱的,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葬礼来净化她的灵魂!”
听说母亲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孝而下地狱,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真的吗……可是我没有钱。”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给我们看看。”
“这……”
没等她说完,神甫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抢夺塞拉菲娜的背包,而塞拉菲娜则死活不肯放手……葬仪社的经理也插进来帮忙,将她的手从背包上硬扯了下来。
“别说什么没钱了,你这不挺富有的吗?”
“……”
“这些银币一共有多少?”
“没有多少,真的没有多少……”
“依我看少说也有50个吧,还都是面值500的银元,加起来能有两万多呢!”
葬仪社的经理再次不合时宜地从旁插嘴道。
虽然这是塞拉菲娜的钱,但仿佛已经变成他们两个的一样。
“让我想想……两万多克朗呢,勉强能够举办一个像样的葬礼了。”
“你放心吧,这些钱我们都会用在净化你母亲生前的罪孽上,不够的就由教会添上,你的母亲会感激你的!”
“……”
“我们要走了。你放心好了,葬礼有关的事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于是,两个男子抱着塞拉菲娜的背包满意地离开了出租屋。见此情景,房东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也跟着他们离开。
“你们别光顾着数钱了,我这边的房租也要结一下才行……”
五
几天后,安娜的葬礼如期举行,就普通人而言这可是相当豪华的葬礼,让人不禁怀疑起死者的身份真的只是一名妓女吗?
墓地也已经选好了,在神甫与葬仪社的共同努力下,他们选择了一处绝佳的位置……真正的有钱人不屑一顾,而普通大众却又嫌弃其高昂的价格。
因为担心天花的传染性,安娜的尸体被密封在玻璃棺内……满脸都是毒痘,看起来丑陋又污秽……因为怕传染,她的身体自然也未经清洗。
大概是由于面部肌肉受到疾病的影响,安娜的眼睛竟一直保持着睁开的状态,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的世界。单单是看着就不舒服,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们是想要把她的眼睛缝上的,可谁都不敢这么做,如果真的被传染的话可就糟了。
塞拉菲娜趴在玻璃棺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神甫宣读着祭文,虔诚地祷告,努力地净化安娜生前所犯的罪孽。
这一年,艾力斯堡地区多了一首儿歌:
*往来的人们啊,你们知道吗?那座坟墓的事情……*
*瞧那坟墓多么华丽,昂贵的区位,高雅的装饰……*
*猜猜里面埋着的是谁?是王公贵族?是富商大贾?*
*都不是!是妓女!肮脏的妓女!*
*努力工作的人无处安葬,妓女却坐拥豪华的坟墓!*
*这不过分吗?这很过分!*
*早知如此,下辈子还不如做妓女哩!*
同样是这一年,市角街头多了一个小乞丐……
她戴着宽大的围巾,披着破败的麻布。
如此年轻的乞丐很快便成为同行中的明星,人们大多愿意多施舍给她一些,所以她的碗里总是有许多铜板。
偶尔也会有好奇的人掀开小乞丐头上的麻布,想要看一看这小孩究竟长什么样子的……但看到后立刻就后悔了……
——白化的头发、苍白的肌肤、猩红的眼睛……无神的双眼望着外面的世界,其中还夹杂着与日俱增的恨意。
///End///